第37節
“這,這是個意外,”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動彈了,袁府老爺心知不妙,連忙安撫女兒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采萱雖然一直身體不好,但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出事的,對了,一定是她門派里那個師兄害了……” 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袁采薇輕嘆了口氣,隨手把染了血的靈劍扔在了地上。 ……都結束了。 秋水城的西街上,殷小北一面往客棧的方向走,一面好奇打量著街道兩旁販賣的東西,正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身邊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其實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甚至析崇還和他特意解釋過,司徒晉的陰陽棋能夠隱匿蹤跡,細分的話還可以分為兩種狀況,一種是對所有人都不可見,另一種則是對特定的人可見,而對特定之外的其他人不可見。 雖然第二種明顯更方便一些,但相對而言也更容易被人發現。 說起來,析崇似乎是在那個玉泉先生出現了之后,才選擇了徹底隱藏蹤跡的。 一陣不太好的預感忽然涌上心頭,殷小北沒有再說話,也提不起興致再在街邊上閑逛,干脆調轉方向往之前定好的客棧走去。 定好的客棧就在西街靠近城門的地方,客棧本身不大,卻裝修得十分精致。 進了房門,殷小北再次試著小聲和析崇說話,卻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索性安下心來,隨便用儲物袋里的干糧解決了午飯之后,便干脆拿著一本書靠在床邊看了起來。 殷小北是被一陣急促的喵叫叫醒的,醒來第一時間就把靈劍取出橫在了胸前。 “我勸殿下還是把靈劍收起來比較好,以免傷到了自己?!?/br> 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殷小北猛地抬起頭,是柯弈山。 是了,這人把自己引到下七重天的秋水城來,自然不可能沒有后招。 “你是怎么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唐安?”殷小北問。 這確實是他之前最困惑的問題,那時候他才剛登上龍船不久,應該并沒有露出過任何破綻才對。 當然,還有更奇怪的問題,這個柯弈山明顯是提前設好了陷阱等著他上套的,那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會在那一日登上龍船,可別忘了,龍船每日里最多也只有一趟,而且停留的時間又都十分短暫,柯弈山究竟是怎么確保在不被析崇發現的情況下,跟著他們一起登上了龍船。 “殿下不用奇怪,等您見到主上了,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笨罗纳叫χ?,輕輕掀開了紅色的帕子,露出了一直捧在手中的香爐。 奇異的香氣彌散在空氣中,殷小北連忙掩住口鼻,卻忽然感覺身上一沉,之前一直隱藏在陰影里的幼虎有氣無力地跳到了他的膝蓋上,沒一會兒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怎么樣,宰相大人,這朱雀草的滋味可好受嗎?”看著幼年的白虎沉沉睡去,柯弈山忍不住有些得意道。 殷小北:“……” 那什么,你認錯人了吧。 不過也不怪對方會認錯,白虎除了沒法變成人之外,無論修為還是外形,都和司徒晉原型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分別。 不過現在該怎么辦,殷小北猶豫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之前沈玉泉曾經給過他的那八個字……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如何,殿下不如和我走一趟吧?!笨罗纳皆俅蔚?。 忽然感覺到虛空里有人輕輕勾了勾自己的手指,殷小北心底一松,頓時不再猶豫,抬著下巴道:“那便走吧……只要你們之后不要后悔就好?!?/br> 第五十二章 下七重天,秋水城外。 殷小北抱著依舊昏睡不醒的白虎跟在柯弈山后面,看著他輕輕敲了敲城門邊上的鐵環,一陣悶響過后,整個城門瞬間倒轉,再打開時,已經不見原本寬敞熱鬧的街道,只剩下幾乎看不到盡頭的昏暗走廊。 “殿下請,這里面就是秋水城的城主府了?!?/br> 既來之則安之,殷小北沒說話,直接跟著對方走了進去。 其實相比起會被帶到什么地方,殷小北反而更擔心如今幼虎的狀況。雖然本身的修為并不弱,原身又是看守著妖修領地的古神,但白虎真正化形的時間其實并不長,按照妖修的算法,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只還未成年的幼崽。 像是看出了他的擔心,走在前面的柯弈山笑著解釋道:“殿下不必擔憂,朱雀草是一種十分稀有少見的靈草,經過秘法煉制后,只是能讓妖修陷入短暫的昏睡罷了,并沒有其他別的壞處?!?/br> “那它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殷小北問。 “最多三日之后便能醒過來了,”柯弈山一面說話,一面推開了眼前的房門,“到了,請殿下在里面稍等片刻,主上馬上便會過來?!?/br> 柯弈山一走,殷小北就連忙站起身來,四處打量周圍的環境。 和之前走過的長廊一樣,殷小北如今所在的房間同樣十分昏暗,除了房門之外,甚至連一扇窗子也找不到。 這里是什么地方,或者更準確說,柯弈山口中一直提到的那個主上究竟是誰。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里應該是下七重天掌事魔君的地方?!?/br> 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殷小北抬起頭,就看見析崇已經顯露身形,沖他做出噓聲的手勢。 下七重天掌事魔君?殷小北一下子想了起來,是了,這一次他們來到幽冥要找的兩個人,一個是沈玉泉,另一個就是這個下七重天的魔君了。 而沈玉泉之前和他說的,所謂的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不會就是這個意思吧。 “對了,這個下七重天的掌事魔君是什么修為的,你手里的陰陽棋……” 陰陽棋里的黑棋確實是能夠隱蔽身形不假,但卻只對大羅金仙修為以下的修士有用,到了靈君以上,有沒有效果就只能碰運氣了。 能當這么久的魔君,景延的修為顯然不弱。 析崇點了點頭,他其實也在煩惱這個問題,這個時候暴露自己的身份,除了讓對方更加提高警惕外根本沒有別的好處,所以為今之計,最好還是能夠暫時隱藏身份,以免節外生枝。 不遠處已經傳來了微弱的腳步聲,殷小北連忙抱起白虎坐在了原來的位置上。 看著殷小北懷中的幼虎,析崇忽然挑了下眉,幾步走過去將幼虎了提起來,順手就扔進了儲物袋里。 殷小北嚇了一跳,正想要開口問他準備干什么的時候,就看見一道白光晃過,仙帝陛下已經轉身變成了白虎的模樣,直接跳到了他的膝蓋上面,作出閉眼昏睡的模樣。 殷小北:“……” 直到有人推門走進屋里,殷小北還保持著一臉懵逼的樣子。 沒時間再去想析崇究竟是怎么變成了白虎的模樣,殷小北連忙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想必閣下就是這里的主人吧,就是不知道將我帶到這個地方,究竟是為了什么事情?” 對面的陌生男子也不說話,只是一直盯著殷小北看,好半天才終于開口:“你很像他?!?/br> 殷小北一愣,才想起來自己身上的易容丹已經失效了,而且像他?像誰,說的是容錦嗎。 殷小北皺著眉,思緒轉了幾圈,想著之前在仙界里時,秦伍給他總結的有關下七重天掌事魔君景延的資料,忽然心底一動,做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哦,是嗎,那還真是可惜了?!?/br> 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對面的陌生男子,或者說景延,終于提起了一點興趣:“怎么,聽起來你似乎也對他有很多不滿?!?/br> 有門。 “你想多了,怎么可能會有不滿,”殷小北垂下眼簾,做出冷笑的表情,“剛出生就把我扔到凡間,連個理由都沒有,等我好容易飛升到仙界了,又去派人把我接到了幽冥,讓我自己過來找他。怎么,不想要了就丟掉,想要了就又撿起來了,感情我在他眼里就是個物件……不滿?我怎么可能會有不滿來著?!?/br> 景延抬起頭,看向他的表情頓時帶上了些許同情。 “所以現在可以說了嗎,你到底是誰,究竟想要干什么?”殷小北問。 根據秦伍的說法,下七重天的掌事魔君景延性情偏執,睚眥必報,心胸極度狹小,當年因為一件小事記恨了那個時候才剛當上了魔尊的容錦,結果這一記恨就記恨了幾百年,幾乎處處都與他為難。 所以與其求對方將伴生魔器錦囊計借給他們使用,好幫助他們找到容錦,不如以退為進。 “其實我和你們的目的一樣,都是想要找到那個人?!背聊税肷?,景延終于開口道。 殷小北沒有說話,這個答案和他之前猜測的并沒有太多分別。 “不過和你們不一樣,我想找到他,只是想讓他親手殺了我?!?/br> ……啥? 殷小北一愣,好險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仿佛完全沒看到對面人驚訝的表情,景延握著手中的茶杯,自顧自道:“我已經受夠了,每一天,每一刻,我都會想,他會不會忽然從哪個地方跳出來一劍將我殺掉,但是沒有。對,沒人會不想活著,我也嘗試過反抗,但是沒有用,我根本就打不過他,焰心蓮能夠吸收魔氣,幾乎是所有魔修的克星?!?/br> “我已經放棄了,可他還是不肯放過我,他故意的,他故意讓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他就是想讓我一直都活在下一刻便會身死道消的恐懼之中?!?/br> ……等一下。 殷小北越聽越迷糊,怎么回事,怎么聽起來好像是這個景延曾經得罪過容錦,然后害怕被他報復,所以才會一直不間斷地私底下找他的麻煩。如今打算放棄了,就想要把容錦找出來,殺掉自己,好徹底結束這種每一天都活在恐懼之中的日子。 嗯……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呢。 “那個,”殷小北忍不住打斷對面人的話,“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會選擇報復你呢?” 景延抬起頭,用看白癡的眼光看著殷小北:“幽冥中人從來都是有仇必報,我間接害死了他的親族長輩,他怎么可能會放過我?!?/br> 殷小北:“……”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啊。 因為景延的伴生魔器錦囊計每日只能使用一次,加上今天的份額已經用掉了,沒有辦法,便只能和殷小北說定了第二天早上再來找他。 景延一走,之前扮作幼虎的析崇便睜開了眼睛。 “之后怎么辦,是等著把錦囊拿到了就離開下七重天嗎,”把膝蓋上的幼虎舉了起來,殷小北一面說話,一面忍不住湊近臉頰上去蹭了蹭,“對了,你是怎么變成這個樣子的,也是吃了易容丹一類的東西嗎?” “是司徒晉的幻獸環,每個妖修成年后都會有的東西,一般都是拿來送人的,使用過后可在三日之內變成獸環主人原型的模樣?!蔽龀绲?。 其實原本向司徒晉要了這個東西也是有備無患,確實也沒有想到過真的會用上。 殷小北囧著臉,特別想說你到底是拿了宰相大人多少東西呀。 “對了,剛剛那個人說的,關于想要找到容錦是因為自己不想活了的那些話……” “別想太多,魔修說的話只能相信一半,或者最好連一半都不要相信,”為了謹慎起見,析崇考慮了一下,最終并沒有急著恢復原狀,而是用幼虎的模樣繼續道,“還有,等明日那個姓景的讓你打開錦囊的時候,記得先拖延一下時間,不要第一時間就把錦囊里的東西給他看?!?/br> 拖延時間? 雖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殷小北還是點了點頭。 房間內沒有窗戶,也看不出外面的時間,左右也沒什么事情可做,殷小北便干脆早早睡下了。正睡得迷糊的時候,就聽見外面有人敲門。 敲門的正是景延景魔君,見沒有人應聲,又用力敲了兩下。沒有辦法,殷小北只好穿上衣服給他開門。 “已經是早上了嗎?”雖然不確定時間,但殷小北總覺得現在應該還沒有到早上才對。 “說什么蠢話,過了子時就是第二天了,哪用得著浪費時間等到早上,”景延急急忙忙地進到屋里,“快點,已經到了錦囊計可以使用的時間了?!?/br> 子時就是半夜十二點鐘左右吧,殷小北特別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想說你到底著的是什么急。 紅色的錦囊被拋到半空,閃動著微光,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便又落回到殷小北的手里,隨即便吐出了三個稍小一號的紅色錦囊。 “之后只要隨便拆開一個就可以了嗎?”殷小北問。 “不是,如果到了時間它會自己打開的,你只要等到它打開之后,拿出里面的字條就可以了?!本把訉⒋蟮哪莻€錦囊收了回去,一邊解釋,一邊拿了張之前已經用過的字條遞給了殷小北。 “柯弈山你還記得吧,這就是他之前在龍船上的時候,從錦囊里拿出的字條?!?/br> 已經用過的紙條有些發皺,上面只寫了十個小字:引假唐安入秋水城袁府。 殷小北一愣,無語地看著手中字條上的小字……假唐安,真是,怪不得那個柯弈山能夠第一時間就將自己認出來了。 正想要說話,忽然感覺掌心里的一個錦囊動了動,慢慢張開了一個口子。殷小北看了眼對面的景延,小心翼翼地把錦囊里的字條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