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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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教主出招較為保守,因為將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到了觀察上。他發現東方凌風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好對付,那力灌千鈞的、像一重又一重的山岳般的劍招,既穩又狠,實在不好破除。 教主以守勢跟東方凌風暴風驟雨般迅疾地過了幾十招后,眼光犀利的他忽地抓住了東方凌風的一個破綻。 說時遲那時快,教主劍鋒一轉正要用上境界的感悟,從那處破綻中給東方凌風來一個制勝一擊,卻不巧地被衛琳瑯忍無可忍的喊聲打斷了。 她煩躁得甚至掀翻了桌子,發出轟然的聲響:“別打了?。?!自己人?。?!” …… 一刻鐘之后,狼藉的雅間被一臉苦瓜相的小廝們收拾完畢,移駕至隔壁的三人終于能夠端杯茶,好好坐下來談談了。 “噢,你一定就是魔教教主歐陽常棣了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某大感榮幸?!睎|方凌風扯了扯嘴角抱拳道。此言看似友好,實則暗藏敵意。 真是沒有想到,現在他們的手下在外界鬧得那么兇,他們這兩個主事者居然在這里喝茶聊天。 他從趙向天那里得知衛琳瑯近些日子來入了魔教,他雖大感不悅卻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而現在出現了一個男人,還一副跟衛琳瑯很熟的樣子,想必就是魔教中人了;再考慮到他武功超群,不是教主還能有誰。 教主不愧是教主,對上疑似情敵之人比對待仇敵還兇狠,他用黑幽的眸子投去不屑的一瞥,連基本的表情也欠奉,只冷哼道:“憑汝也配!” 東方凌風的面色頓時沉了下去。 他對歐陽常棣維持基本的禮遇,還不是看在他是一教之主的份上,想給他留點面子?,F在看來,魔教狗果然是給臉不要臉! 被晾在一旁的衛琳瑯聽他們針鋒相對聽得腦仁疼,她拍了下桌子皺眉道:“行了別吵了。大人,你先說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被人約在這里見面,恰好看見你們起了沖突,我魔教的人豈是隨便哪個無名小卒都可以欺辱的?我身為教主,自當為你出頭?!苯讨鞔笕说慕杩谀鞘切攀帜閬?,他表情一派嚴肅深沉,不問青紅皂白就開始護短,簡直霸道得不行。 “我倒是要問你們,究竟是如何起沖突的?”教主大人用隱隱狐疑的目光來回打量著衛琳瑯和東方凌風兩個,嘴里泛出nongnong的酸味來。 東方凌風神色一緊,有關于這件事,他可不想讓敵人知道,起碼不想一被問到就和盤托出。他向衛琳瑯看去,剛示意她閉嘴,正在氣頭上、凡事反著來的衛琳瑯就立時把事情捅了出來。 “這位東方少莊主想讓我將他引薦給褚伯呢?!毙l琳瑯假笑著,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假笑之下是多么的憤怒,多么的不甘,多么的傷心。自己在他身邊陪伴十多年他居然連一句基本的問候都沒有,一上來就是準備利用她。 他告訴她說,最近幾天來臨沅城城主不接受任何訪客,使他很困擾,繼而要求她為他引薦,打通這一土皇帝的關節,力求藏劍山莊在這一場爭斗中取得優勢。 換做以往,衛琳瑯肯定欣喜若狂地答應下來,為何不呢?她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么一個接近東方凌風的機會,自然要盡心盡力地替他將事情辦好。 可是重來這么一遭,她卻慢慢地改變了想法。要說她在那一個未來中的悲慘死亡沒有給她帶來陰影,這肯定是假話。她當時理不清自己的思緒,可是現在已經漸漸清晰了。 為什么要上趕著為別人做事呢?她不是天生的好人,她也需要回報呀!可是得到過什么?她后悔,憤怒,不甘心! 自己為什么要去百般討好別人?自然有別人來百般討好自己!衛琳瑯看了一眼教主,勾唇得意一笑。 你不是喜歡那官錦兒么,去呀,我這里也不是非你不可!官錦兒能有什么本事,時間久了,經歷的事情多了,自然而然地會顯出她才能的平庸,等你今后就知道選錯了,哼哼,到那時被我嘲笑,可不要太大聲喲。 教主聞言頓了一下,她口中的“褚伯”該不會是指…… “那你待如何?”他放下瓷杯道。 衛琳瑯斜覷著東方凌風,擲地有聲道:“自然是不依!” …… 申時二刻。臨沅城城主府大門口。 衛琳瑯從里面走了出來,表情奇異,她走到等候在外、氣氛僵持的教主大人和東方凌風的身旁,拊掌道:“奇了,你們知道我伯父怎么說嗎?” 東方凌風瞥了教主一眼,沒有說話。 教主則展開了一個角度很微小的笑容,自信道:“略能猜出一二?!?/br> 真的還是假的呀?她古怪地看著教主大人,再次堅定了她無法理解教主大人想法的這一結論。 待到二人獨處時,衛琳瑯便直接開口問教主:“你剛剛為何叫我去幫東方送帖子,還順便轉達魔教拜會的意愿?我原先都不想去的。唔,話先說在前,我可不信你因為能猜到褚伯的這一想法,所以才這么做?!?/br> 教主大人負手于后,目視遠方,作高深莫測狀:“那是因為,我若是處在和他一樣的局中,也會和他作出一樣的決定?!?/br> 衛琳瑯撇了撇嘴,她才不信。 當晚,魔教、黑蟾門、百花城使者昭明、藏劍山莊這四方,都收到了一份正式的請帖,來自臨沅城城主褚仝,邀各方代表放下爭議,去城主府中一敘。臨沅城城主府將會擺上豐盛的晚宴,靜候四方代表大駕。 時間是明日,也就是九月六號。 56、 ... 第五十六章 九月六日。酉時整。 一輛裝飾華麗的黃檀木馬車緩緩行駛在臨沅城的主干大街上,由兩匹名貴的汗血赤馬拉著并駕齊驅,車前有三名全副武裝騎者開道。即使是在人來車往的大街上,此車也絲毫不受阻礙。 車內之人,自然是正裝華冠的歐陽常棣和衛琳瑯。 車里燃著安神香,聞之則靜。 傍晚已沒,唯有被一絲夕陽余光所照亮的天空從車窗錦簾的隙間映入車內人之眼。 教主大人一身端肅的玄色禮服,暗銀鑲邊,華貴無匹,頭上是那頂低調又奢侈的墨玉發冠,暗夜中流瀉出郁沉的光,襯著他芝蘭玉樹般的臉龐更加俊逸無儔。而他端坐于車內,微偏著頭,脖頸間現出一個好看的弧線。 不同于他面對仇敵的冷厲狠辣,也不同于面對衛琳瑯時的脫線賣乖,歐陽常棣那沉郁安然的氣質,就這么在令人松了心神的氣氛中,在衛琳瑯的眼中心底,緩緩蔓延開來。 車外萬年也不抵過車內一瞬,無人打破車內這美好的靜謐,直到衛琳瑯輕聲開口道: “誒,想不想聽聽我父親那一代的故事?你已經知道,臨沅城城主褚仝、中原朝廷一品大員衛乾都是我的伯父,這樣的我居然是魔教的一份子,作為教主,你不可能不想知道詳情??墒?,你卻從來沒有問過我……現在,我主動說與你聽,可好?” 歐陽常棣溫柔地看著她,眼中似有許多情緒,最終到嘴邊,卻只凝成一個“好”。 衛琳瑯想了想,說道:“時間要回溯到很久之前……好幾十年前,我那已故去的祖父,還是靈州城附屬的一個名叫隴縣的小縣城里的一位鐵匠。因為他是一位手藝很杰出的匠人,所以即使作為一個鰥夫,帶著兩個孩子,生活也依然過得頗為順遂。我的父親衛坤和伯父衛乾,從小便被祖父放養。衛乾伯父喜愛讀書又喜愛打仗,祖父便完全按照他的心意,將他送去私塾念了幾年學,又扔到軍營中去當娃娃兵……” 衛琳瑯看見歐陽常棣有些驚訝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為了對得起自己今天這身高貴的禮服,她作淑女狀用寬大的袖擺輕輕擋住勾起的笑意: “很詫異?是了,送孩子去當娃娃兵就像把孩子賣進宮一樣,一般來講,如果不是家里揭不開鍋,很少父母會選擇這么做。但是我的祖父可不管那許多?!?/br> “我的父親衛坤也是個‘糙人’,‘不學無術’,呵,這可是我娘的原話。祖父不教養,祖母又早歿,樂得輕松的他整天就是混跡街頭,沒什么追求。本來這種生活過一輩子也愜意……” “可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場戰火燒得甚旺,將那小縣城隴縣里的很多人燒得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祖父因為鐵匠的手藝過硬,被強征入伍,后來在一次由后方包抄的敵軍偷襲中枉死?!毙l琳瑯伸出涂滿了鮮紅蔻丹的手,平撫著金色祥云紋樣的袖口,語氣有些悵然,“祖父性格爽朗大方、特立獨行,沒有機會一見,真是遺憾?!?/br> “若真有此等怪人異人,我倒也想結交拜會?!睔W陽常棣對著衛琳瑯微微笑了,插話表示自己聽得很認真。 “衛乾伯父義憤填膺,立時就參軍入伍,誓要斬盡敵寇,不勝不還。而我的父親衛坤則一直對中原朝廷沒什么好感,所以并沒有加入朝廷正規軍抗擊藩王軍,而是從此心灰意冷,對朝廷失望透頂。于是,他喊上從前的兄弟幾個,拉幫結派地找了個破山坳子占山為王,當起了土匪頭子?!?/br> 衛琳瑯接過歐陽常棣遞過來的軟墊,調整了一下坐姿,舒心地繼續講述:“各人有個人的際遇。衛乾伯父在軍中遇見了至交好友褚仝,相見恨晚。兩人一起奮勇殺敵,結下袍澤之交。在他們戎馬生涯的巔峰,衛乾成為了軍中職位僅次于傳奇性的平疆驃騎大將軍華逢春的車馬大將軍,而褚仝伯父就是他的副手??上?,誰也有低谷時。在某次與松賀藩王軍作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