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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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琳瑯綴了一口茶,直到那茶的苦澀而醇香的味道從口腔流瀉至喉嚨,這才發話道:“你確實不忠不義,可是,何錯之有?趨利避害本就是每一個人都會做出的選擇,更何況是云英待嫁的你?你可沒有那么多年的青春可以陪著我虛耗在這邊陲的魔窟?!?/br> 品藍叩頭不語,只是地面上卻濺上了幾點淚花。 “你且起身?!毙l琳瑯暗暗嘆了一口氣,她與品藍相處了這些年,自是有些感情的。雖說對品藍也要拋下她離開魔教而心生了寒意,可是她理智上也并不想讓品藍跟著她在魔教待上三年,錯過那難得的姻緣。 “小姐不消氣,品藍就不起來!”品藍跪伏在地,這么說道。 “反了你了,這是在要挾我么?”衛琳瑯一拍桌子,眼睛一瞪呵斥道。 “不敢不敢?!逼匪{立馬爬了起來,乖乖立在一旁,聽候衛琳瑯的吩咐。 這么些年來,衛琳瑯好像總是在對品藍發怒,各種指責和不滿,可是只有品藍才知道,小姐只是脾氣不太好——被老爺夫人和大少爺慣壞了——可是人卻不是真的壞,她對她認定的“自己人”是刀子嘴豆腐心,狠不下心來的。 “你是要跟著趙向天他們一起走對吧,讓他們去臨沅城向城主褚伯報備一下,”衛琳瑯想了想,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子,淡然道,“不然他們就這么滾回靈州城,告訴我爹娘他們護送著護送著,人沒了?掉魔窟里去了?” 品藍絞著雙手,心里有些難受地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 衛琳瑯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回頭補充道:“你們去臨沅城報備之后,若是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辦,就聽褚伯的。我若是有空,便會去臨沅城看望伯父,若是你們在那里,一并見見也無妨?!?/br> 記下了衛琳瑯的諸般囑咐,品藍提著包袱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院子,快到發車的時間了,她不能再拖下去。 “誒,對了?!毙l琳瑯倚靠在照不到陽光的門廊處,略瞇著眼,抱著手,對品藍喊道,“紅玉是他送給我的,現在跑不見了,正好,這是老天在告訴我,我沒什么欠他的了。替我轉告他,讓他以后保重,并且好自為之?!?/br> 說完,一個瀟灑地轉身,衛琳瑯就隱入了房間內的陰影中,不再出現。獨留品藍拎著包裹,站在院子門外,沐浴著刺目的陽光,黯然惆悵。 突然,路的那頭出現了一個男子,他向這邊走來,對她伸出手。品藍見了他,終于展開笑顏,幾步跑走過去,將自己的行李包袱一股腦地交到他的手上,還低聲抱怨著什么。 這樣就很好,這樣也挺好。 屋內,衛琳瑯慵懶地躺在軟榻上,擺弄著昨天在百花城買來的神秘石頭,心里想到。根本不會有誰可以一直陪著你,結果到最后什么都要靠自己。 路都是自己選擇的,背負再多的孤單寂寞也要把它走完,這是她起碼的驕傲。 …… 三日后。 衛琳瑯一路打聽來到總教頭樸昌的居所,想問問他,她什么時候可以開始上任。 這幾日魔教上下就好像完全忘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一樣,除了寧梨每天從廚房不斷地端來好吃好喝的,像供菩薩似的供著她之外,衛琳瑯居然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的人影。 她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看書睡覺,要不然就是練練武功,再不然研究一會兒那個堅硬無比的石頭,完全無人打擾,她的院子儼然成為了遠離外界紛擾喧囂的桃源。 魔教的生活悠閑成這樣,說給誰聽都不信。 也許有人會喜歡這種遺世**于紅塵之中的感覺,可是這些人中絕對不包括衛琳瑯。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閑得要發霉,而是快閑出病來了。她一定要找些事情來折騰,并且不是折騰自己,而是折騰別人。 畢竟,生命之所以那么美好,就是在于人們可勁兒折騰嘛。 衛琳瑯在前廳等了一會兒,然后被樸昌的丫鬟穿門過廊地領向了后院的內室。 她這邊心里還奇怪著呢,見客居然不在前廳,而在后院?更別說還是女客見男主人呢。都說邪道妖人不拘禮法,可是這已經不屬于豪放不羈了,而是落了客人面子啊。 直到她見到樸昌,這才理解為何他要在內室見客。 樸昌他,被打得太慘了。 看他手上纏著的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喲,看他臉上那又青又紫又脹的被揍出來的大包喲,看他挺直僵硬地臥靠在床上略微一動就要牽動傷口而使眼睛可憐兮兮地掉下金豆豆的小樣兒喲…… 衛琳瑯抱手于胸前,嚴肅地上下打量著不斷向她傳遞著“我好慘”訊息的未來頂頭上司樸昌,認真地思考著什么。 “真的,還是假的?!毙l琳瑯眼中劃過一道犀利的光,仿佛能看透一切偽裝。 “當然是真的??!這還有假……嘶,扯到傷口了……痛痛痛?!睒悴嗥鄳K慘地捂著自己的臉,哀怨的眼神像穿心的箭,一下一下地射中無為所動的衛琳瑯,“你居然不同情我,你這個小沒良心的,算我看錯你了!” 衛琳瑯自顧自地搬了張靠背椅來,優哉游哉地坐下,欣賞樸昌的表演,沒良心地咧開嘴哈哈大笑,說道:“同情?哈哈,要是我開始同情你的病情,那你就要開始同情我的腦子了。真是的,要裝也不裝像一點。還有,你看看你,真是惡心,東坡肘子都從被子下面滾出來了,沾了滿床單的油?!?/br> “呃,嘔……”樸昌嫌惡地一腳踢開油津津的被單,大聲喊著他的丫鬟,“錦翠,錦翠,快來把它給拿走扔了!” 丫鬟錦翠聞聲連忙進來把沾了油漬的床單、被褥收拾起來,順便把那盤東坡肘子也一并端走了,手腳甚為麻利。 “纏了布條之后手腳感覺不靈敏,我就想用被子蓋上一蓋,卻沒成想讓我給踢翻了?!睒悴贿叢鹬砩?、手上、腳上的繃帶,一邊懊惱而憤慨地說,“你別以為我是裝的,我前幾天真是被教主給教訓慘了,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啊,搞得教主大人火氣那么大?;貋砭桶盐页兜叫鰧殹鞘菍殕??那是虐待!還是當著全體小毛孩兒的面,你說我還要做總教頭不要?臉都丟光了!” 衛琳瑯把烏黑的長發撥到胸前來,一下一下地順著,似笑非笑地看著樸昌道:“居然問我為什么,自己做過的事自己竟不記得嗎?你既然敢做出那種事,就要做好承擔后果——也就是教主的怒火的準備。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什么,他發現了?!” 樸昌一臉驚恐,他心中瞬間開始回憶歷數自己從小到大對教主做過的所有壞事,到最后也沒想到教主到底發現的是哪一件——其實教主是一個很好欺負的人啊,大概只有他樸昌察覺到了這一點。 衛琳瑯突然放下辮子坐好,正色說道:“好了,樸總教頭,不同你鬧了。我來拜訪是來詢問,身為教頭之一的我是不是應該走馬上任了?總這么清閑可不太好吧,畢竟,教主大人也發話了,說‘讓你歸順我魔教,不是要供著你的’。樸總教頭,你當時應該也聽到了吧?!?/br> 樸昌還在跟他的繃帶們斗爭,看也沒看衛琳瑯,漫不經心地說道: “想干活,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你還不太了解魔教的人員構成,也不了解你應當做些什么吧。他們要學魔教的基本內功心法,你會么?他們要學魔教的基本武功招式,你會么?他們還要學找蠱、培蠱、養蠱、下蠱、解蠱,你會么?不說這些,就說走江湖的殺人放火劫道防身技能——點xue、暗器、毒術、醫理、易容,更有甚者,巫術和催眠,你會么?你就算會上一點兒,也并不精通吧?這樣怎么去教別人,不怕誤人子弟嗎?” 衛琳瑯郁卒地不得了,當然不服氣啊,可是他說的又都對。 她憋著氣嗆道:“我說總教頭大人,當初好像是你主動提出要我來接手這一職位的吧,現在你這樣說,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樸昌終于把身上的所有偽裝全部撤了下來,一臉純潔地說道,“我可沒有擠兌你的意思啊?!?/br> 看到衛琳瑯要暴起,他又連忙補充道,“別急啊,我親愛的小琳瑯,我是想說,你想要上任,必須要先接受訓練。訓練的中心問題就是,怎樣當一個合格的魔教教頭?!?/br> 這還差不多。 衛琳瑯暗地里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彎了彎嘴角笑道:“那好,我們什么時候可以開始訓練?我看你這么閑,想必隨時隨地都可以了?” “我?不不不……”樸昌一邊思考著下一盤東坡肘子的出鍋時間,一邊趕忙否認衛琳瑯說的話,他連連擺手道,“怎么會是我幫你做訓練呢?我很忙的呀,我每天都有很多教主吩咐下來的事情要做,很多東西要吃,很多美人在等著我……我哪里有時間陪著你玩兒……這種事情,自然要去找全教上下最咳咳清閑的那個啦?!?/br> “最清閑的那個……該不會是指……”衛琳瑯苦著臉,想到了一個很靠譜的猜測。 “啊,對啊,就是你想的那個人。最清閑的那個人,可不就是把所有事都推到可憐的下屬身上的教主大人嘛?!睒悴犞劬φf著瞎話道。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才更文的原因是……咳咳,小紅去弄推文了,弄了一個下午。 雖然是新作者,但是我在**看文已經有四年了,算是老**er(……)。所以打算慢慢整理推薦一下看過的舊文,總結歸納一下新追的新文。以后打算每天像寫日記一樣寫幾篇推文,督促自己追以前沒追完的坑,嗯嗯,就是這樣。 cast: 錦翠扮演者:錦衣夜行姑娘 ☆、45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又二日。魔教總壇。教主專屬封閉練功場。 衛琳瑯原以為樸昌是在開玩笑,一教之主怎么可能是清閑的呢?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心力交瘁,她的父伯們就是如此,這一道理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教主真的是非常清閑,那也不會自降身價來教導她這么一個小小的教頭,而且還是教授那些魔教中最基礎的東西。身居高位者不屑于下,一道理也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 可是衛琳瑯看著正站在她面前的這個英姿颯爽的男子,心里有些不確定了。 只見教主身著一襲天青色短打,上繡盤龍暗卷,銀邊腰帶緊束著勁瘦的腰身;腳踏皂靴,手執長劍,劍柄上鉤掛著翠玉的纓絡居然是sao包的明紅色;長發并未像平時那樣規矩地使用發冠,而是用一塊布條松松于腦后扎起,流蘇襯著俊秀的五官,盡顯風流俠氣。 ……你一個主打邪魅狂狷的魔教教主就不要學人家白道大俠玩風流倜儻了好嗎?打扮成這樣為那般啊。 衛琳瑯面無表情地在心中腹誹道,雖然……以教主的皮相玩起白道大俠的風流倜儻還真是各種賞心悅目,甚至比真正的白道大俠還要多出一份霸氣和不羈。 對了,話又說回來,難道教主真的很閑嗎? “咳,”教主大人舉拳清咳了一聲然后說道,“琳瑯,如你所知,一個教頭需要精通的技能分別是武功、內功、蠱術、醫書、毒術、點xue術、易容術等等……當然,你作為一個半路出家的教頭是不可能將他們全部學會的,事實上,你也不需要將他們全部學通學精?!?/br> 看見衛琳瑯有些慶幸又有些不解的目光,教主大人進一步地解釋道:“是這樣的,比如蠱術、毒術、易容術這一類要求較高的技能,是由專門負責這一專項的教員挑選組員中有天賦的人,單獨地教授的?!?/br> “而你的內功已成,是不可能再另外學習一種內功功法的;醫術,也非一日之功、一夕之力便可成的。所以,我將要教你的,只是魔教中的基礎武功,還有點xue之術?!苯讨鞔笕诉@么總結道。 衛琳瑯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長劍,不是自己的那把上好的佩劍,而是一般的制式長劍,不算特別稱手。 教主大人咳咳了兩聲,將衛琳瑯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來,然后持劍做了幾個動作活動手腕,并解說道,“依我看,你現在的武功已經算是……”他可疑地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咳,很不錯了,基本功都在,而且眼力和心得都有,這樣學起來就很快了,畢竟你需要學的招式,只是教中最基礎的一些武功,比如劍招《仗劍訣》、拳法《牛賁功》和掌法《兩儀虛掌》?!?/br> “第一這一劍招名為仗劍訣,共七式?!闭f著,教主大人的右手從斜斜點地變為遙遙前指,手中長劍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這是起手式?!?/br> 然后他或急或徐地變換了六七個動作,看著軌跡很簡單,但是不知為何,總是給人一種玄妙的感覺。 教主大人做完一遍,停頓了一下,又重新開始演練起來。衛琳瑯聚精會神地觀察著他,有不小的收獲。 她自己的最強劍招叫做《穿云岫》,聽說此劍招由百年前的創始人點絳生使出最為強悍,一招一式,彷如流云,連綿不絕,柔中帶剛,一力未盡,一力又起,力力疊加……明明那劍招看上去極柔極美,卻不可思議地爆發出數倍于乃至數十倍于它看起來應有的力量。 衛琳瑯一直覺得這種傳說太過于玄奧,力的疊加?如何疊加?就算你在很短的時間里連續擊打同一個地方,那也不能算是將力疊加起來,只能算是多次攻其一點。 再說,作為劍招,必定是借由長劍來使出的招式,在劍的領域,除非是用刺的,否則很難短時間內攻擊某處多下;假若是斬、削、砍這種動作幅度較大的招式的話,就沒辦法很快地收劍;退一步講,硬生生地快速收回再擊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第二下、第三下的威力肯定大不如前,算下來收效甚微,連練劍的新人都不會去嘗試。 可是,為何呢?明明是最簡單的七個招式,卻給教主使得仿佛千變萬化,全身上下絲毫找不到破綻!那種教主有,而她缺少的東西,是什么呢? “好了,你來試試?!苯讨鞔笕瞬恢螘r已收劍,有些期待地看著她。 衛琳瑯覺得自己的兩頰有些發熱,她剛才居然看教主大人使劍看出了神,真是太丟臉了。她鎮定了一下心神,心中快速地回放著剛才教主大人的動作,一遍又一遍。 衛琳瑯的武學天賦遺傳自衛坤,自然是不錯的,否則也不會在雙十未到的年紀就將將達到了江湖一流高手的程度。 并且,她將這《仗劍訣》七式仔細地看了很多遍,每一個變化都刻在她的腦海里,現在換她來使出,應該也沒有多大問題。 她應了一聲,便從最初始的起手式開始做起,第一、第二、第三式……直到收劍恢復最初的姿勢,保證和教主演示的動作相差無幾。 除了那種說不出的不同之外。 衛琳瑯使完一遍之后,還是很有信心的。她看向教主大人,教主大人卻沒有什么贊許的表示,只咳嗽了幾聲表示:“咳咳,琳瑯,那個,并不是這樣的?!?/br> 說著,丟下自己的劍,向衛琳瑯走來。 教主大人繞到衛琳瑯的身后,右手抓著她的手,手把手地開始演示,起手式……第一式……第二式……弄得衛琳瑯心里有些緊張也有些不爽。 緊張蓋因她的后背基本貼住了教主大人的前胸,一呼一吸間,胸膛起伏,蹭得衛琳瑯很是尷尬。 再有,教主大人的身量剛好比她要大一個型號,貼身站在一起,簡直就像一只金絲雀鳥身后緊緊粘著一只高山蒼鷹,那種天然的壓迫感讓她全身緊繃。 更不要說二人兩手相握間熱意的傳遞,大開大合的動作間仿若相擁,教主高她一頭,以致他溫濕的鼻息就呼在她的發頂…… 衛琳瑯覺得自己心跳有些快,她卻分不清是因為羞還是惱。 “理解了嗎?”教主大人放開衛琳瑯的手,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離開她三步遠,就好像剛才行登徒子行徑的人不是他一樣。 “???”衛琳瑯有些傻眼,她剛才真心沒注意教主大人演示了什么。 無法,她只好按照自己之前記下的招式使了一遍,卻又接受到了教主大人無奈的一次搖頭。 于是又是一輪的貼身演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