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焰蓋上鍋蓋，退后一步靠在流理臺上等水燒開，他盯著那跳躍的火焰，卻不看她，問：“從不在家吃飯？”

    許沁：“嗯?！?/br>
    宋焰：“吃什么？外賣？”

    許沁：“外賣，還有醫院的食堂?！彼捕⒅钆_上的湯鍋，不看他，問，“你呢？”

    宋焰說：“隊里有食堂?！菹⒃诩业脑?，舅媽做飯?！?/br>
    許沁說：“舅媽做的飯很好吃?！?/br>
    宋焰：“嗯?！?/br>
    有一兩秒無話的間隙，火焰撩著鍋底，米湯咕咕滾動。

    許沁繼續話題：“你們食堂的飯菜好吃嗎？”

    “還不錯?！彼窝嬲f，“你們呢？”

    許沁：“一般般，不太好吃?！?/br>
    “嗯。部隊里伙食挺好，應該比醫院好?！闭f這話時，宋焰無意間扭頭看了一眼許沁，許沁余光感受到他的動作，也條件反射地如同給回應一般扭頭看向他。目光，便相交在了一處，碰巧看進去了彼此眼底。那樣認真而筆直。

    心就在不經意間跟著磕碰了一下。

    今日自見面到此刻，避之又避，還是猝不及防，第一次眼神相撞。

    水開了，米湯咕嚕嚕的，輕輕掀起鍋蓋，湯水濺到灶臺上，燙出滋滋的聲響。

    宋焰移開眼神，起身過去掀開蓋子。許沁也無意識地跟著湊過去看，汩涌的米湯回落下去，米粒在滾動的水中翻竄，鍋內已溢出清粥的香。

    許沁縮了下鼻子。

    宋焰問：“餓了？”

    許沁：“嗯?！?/br>
    宋焰：“再等一會兒?！?/br>
    許沁：“好?！?/br>
    宋焰把蓋子重新蓋上，這回留出了一條縫兒。他退后一步，又靠回到流理臺上。許沁也自然地跟著他靠回到臺子上。

    兩人繼續等著白粥翻滾?；蛟S能這樣永遠等下去就好了。

    最終還是他打破了這虛幻的靜好，喚她：“許沁?！?/br>
    許沁：“嗯？”

    宋焰：“你昨天說過的話，都記得嗎？”

    許沁垂下眼眸，默了默：“有的記得，有的不記得?！?/br>
    “嗯?！彼窝鎲?，“你說，你不會再過來了，這句記得嗎？”

    許沁點了點頭，然后說：“記得?！?/br>
    宋焰：“現在沒喝酒吧？”

    許沁：“沒有?！?/br>
    宋焰：“現在還這么說？”

    許沁低下頭拿雙手捂了一下臉：“我不知道?！?/br>
    短暫的安靜。

    “如果我過來，你能等嗎？”宋焰問，未等她回答，他短促地笑了一下，“不確定的等，我都替你委屈?！?/br>
    未來不可預知。她害怕，他也不見得毫無壓力。

    許沁松開手，扭臉看向客廳的地板：“宋焰，我現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道該怎么要求你，怎么要求我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對你，怎么面對家里。我——”

    “我知道你害怕，不舍?！彼窝嬲f，語氣帶著輕微的自嘲，“我也想和你說，只要你夠堅定，之后的事就讓我來扛。只要你敢，我就能擔。

    可我知道，這話沒用?！?/br>
    許沁眼睛一下子就泛紅了，她迅速別過眼，眨去霧氣。是啊，即使有他陪著她面對家人，她也會害怕，不舍。天平那一端的背負太沉重。他無疑是清楚這點的。

    許沁顫聲：“是我勇氣不夠?！?/br>
    宋焰卻搖搖頭，極淡地笑了：“說實話，讓你陷入這樣的境地，我也有愧疚?！?/br>
    許沁鼻尖也紅了，輕聲：“我知道。我知道你好……”

    她說不下去了。

    宋焰亦沉默，好一會兒才重新吸一口氣，平定道：“我能保證的，是對你好，每天都對你好，絕不背叛，絕不冷淡，盡全力為你創造更好的生活?？晌也荒鼙ＷC的，是這份好能否滿足你的要求，滿足你家人的要求?！?/br>
    許沁已無話能說，她猶疑的，擔心的，不安的，全讓他說盡。

    “我知道你為難。我也知道，真跟我在一起，是委屈你了。我都理解，但是——”宋焰停頓了足足十秒，終于說，“你不能再這樣肆無忌憚地往我生活里闖了?！?/br>
    他語氣平靜，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給他們的關系按下最后的印鑒：

    “在一起，或再不見，做決定吧?！?/br>
    許沁垂著頭，嘴唇動了動，又抿緊，一顆淚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