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沁看了李萌一眼，又看向宋焰，說：“這件事我們單獨講比較好?！?/br>
    李萌挺大方地笑笑：“那我先去拿藥了?！弊叩臅r候還拉上了門，很放心的樣子。

    宋焰上前一步，靠在病床尾，低頭轉著打火機：“說吧，什么事?！?/br>
    許沁也不拐彎抹角：“你們在河里救的那個人有傳染病?！?/br>
    “什么??？”

    “艾滋?！?/br>
    宋焰手里的打火機頓了一下，隔了一會兒，又轉起來，再隔一會兒，又停下。如此往復了幾輪，他掏出手機，走去窗邊準備打電話。

    許沁道：“已經通知你們隊里了，參與救援的隊員都在來醫院的路上，到時會檢查傷口?！?/br>
    宋焰收了手機：“好?！?/br>
    他擰著眉，沉默地站了一會兒，也不知在想什么，無意識地從兜里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煙來，塞在嘴里點燃。

    這一次，許沁沒有攔他。

    許沁讓彼此都消化了一會兒，才問：“除了背部，你身上還有其他皮外傷嗎？”

    “沒有?！彼窝娈惓＠潇o。

    許沁回想：“那截車骨一直都在水面上，也沒沾血，你被劃傷后，背部有沒有再碰到水，或者沾血的東西？”

    “沒有?！?/br>
    “如果沒有的話，感染的幾率就非常小?！痹S沁落了一口氣。

    “我知道?！彼窝婧舫鲆豢跓?，轉頭看向她，“我應該沒事?！?/br>
    隔著青白的煙霧，他的眼神有一絲意味不明，轉瞬即逝。

    許沁：“你應該沒事，可你現在看上去很不輕松——”

    “車翹起來后，我的隊員把人接過去了，我上了岸?！彼窝娴拖骂^，輕輕地咬了一下牙，“接人的那個隊員，手上磨破了皮?！?/br>
    許沁沒做聲了。

    宋焰深深吸一口煙，又問：“那個小護士怎么樣了？”

    許沁：“情緒很不穩定?！?/br>
    宋焰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許沁：“不論如何，你六周后過來我們醫院傳染科做個檢查?！?/br>
    “好?！彼窝婧喍袒卮?。

    “沒事了?！痹S沁說完轉身往房門外走。宋焰也準備離開，手伸出窗臺，剛要把剩下的半截煙摁滅。許沁腳步一頓，在病床邊站著，一動不動。

    宋焰的手停在半空中，扭頭看她白色的背影。

    許沁終于是沒有忍住，回身面對他：“剛才那個人是你女朋友？”

    宋焰反問：“和你有關系？”

    “呵?！痹S沁淡笑出一聲，語氣薄淡，“有女朋友，拒絕我的時候說‘我有女朋友’，就夠了。在手術室里說上那大堆無關緊要的話，推責給我，夠虛偽的?！?/br>
    宋焰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半晌，低下頭笑了一下，這笑里無語、難解、怒氣皆有，但最終一切煙消云散，只剩嘲諷：“你跟我之間的問題，說說你跟我就好，扯別人有用？”

    這話是在保護李萌還是他無所謂到了只剩鄙夷的程度，許沁不知道。但這態度無疑是是呲地刮燃一根火柴，許沁被刺激得眼底閃過一絲惱意，她盯著他，一字一句索性挑破一切：

    “你跟我的問題不就是當初我離開你？你覺得我有錯，我還認為你有錯呢。當時我們才多大，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那樣的情況下我能背叛父母跟你跑嗎？你能不能成熟點！”

    宋焰一笑：“你成熟，現在站這兒跟我廢話？”

    許沁唇角一抽，警告：“宋焰，你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br>
    宋焰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惱火而可笑：“你想聽哪種語氣？當心肝兒哄？——你他媽也就會在我跟前橫，是吧？”

    許沁：“是你說講我們倆之間的問題，是你說的。你現在能不能就事論事，別那么意氣用事？”

    “我受的都他媽我活該?！彼窝嫜鄣滓缓?，“就事論事，那你說說，站在我的角度，我憑什么跟你和好？許沁，當年你他媽踹我跟踹狗一樣！你說——”突然沒了后文，怒火驟然消散，如倒塌的空中樓閣?！啊?，”他說不下去了，各種怒意風卷殘云，一瞬只剩了荒謬和滑稽。

    他毫無情緒地扯起嘴角，覺得此刻站在這兒扯當年的事，這行為荒誕至極。

    “跟你講這些，夠沒意思的?！彼c燃第二根煙，語氣輕諷，“你只看得見你自己。跟你說什么都廢話?！?/br>
    許沁冷笑：“那你到底想怎么樣？要我哭著向你認錯，跟你說我有多后悔當初的決定？”

    宋焰：“不必，你沒后悔過?！?/br>
    許沁：“是，我沒有后悔過。再來一次我依然只有這個選擇。如果是你，你難道就不會——”

    “你當初的選擇不重要，”宋焰驟然打斷，“說那些都沒意義?！彼币曀难劬?，目光逼問，“你現在的選擇是什么？”

    許沁一愣，啞口無言。

    兩人沉默而無聲地對視著，眼神筆直而用力。

    突然，宋焰荒誕一笑：“我就知道?！?/br>
    “發泄半天情緒，沒一句講到點子上?！?/br>
    他斜靠在窗臺上，望一眼窗外，說：“跟我講成熟，你幼稚得一塌糊涂?，F在我們做個見面點頭的熟人挺好，為什么非要越線來挑破一些事情？嗯？你什么都沒想清楚，就急著刨根問底把傷口撕爛。然后呢，讓它爛在那里，下次見面，點頭都不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