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桐，就是他這回來這兒的原因。

    于桐所說的因“重骨”而出現的奇怪反應，他也有，只不過，他不是流鼻血罷了。

    *

    方城開車帶著于桐來到了附近的一條小吃街，雖說是附近，但坐車去也花了十五分鐘，所以說并不近。

    兩人去的地方也不華貴，一家普普通通的炒菜館而已。

    年紀頗大老板娘見到是方城，和善笑說：“小方啊，很久沒來了?！?/br>
    方城禮貌笑笑點頭。

    老板娘掃了眼于桐，熱情招呼道：“這是你朋友吧，快里面坐，外邊天冷?！?/br>
    方城淺笑，走了進去，于桐跟在他身后。

    里頭已經坐了幾桌等菜的客人，老板娘拿了菜單過來，問：“今天吃什么？”

    方城：“酸菜魚?！?/br>
    老板娘：“要辣嗎？”

    “不要?！?/br>
    “要！”

    兩個回答，老板娘看著兩人，有些為難。

    方城看于桐，“你吃辣？”

    于桐點點頭，隨后反問他：“你不吃？”

    方城頷首。

    于桐拍了下桌子，嘖嘖搖頭，“你也忒不會享受了！”

    方城勾了勾嘴角，笑說：“你會享受？”

    于桐挑眉，跟他杠，吹噓：“不吃辣，你可少體驗了人間絕味之一??！”

    方城繼續看菜單，佯裝半信半疑的口氣，“是嘛……”

    “當然啦！”

    方城繼續看菜單問：“你有什么不吃的嗎？”

    “我不挑食?！?/br>
    方城將菜單合上，還給老板娘，“椒鹽排條，蛋黃蝦，蠔油生菜，還有……酸菜魚微辣?！?/br>
    老板娘一一記下，笑說：“好的，菜一會兒就上?！?/br>
    于桐給自己倒了杯熱茶，酸方城：“你不是不吃辣嗎？還點辣？”

    他淡淡回：“不是有人愛吃嘛，還說是人間絕味之一?！?/br>
    于桐唇角提了提，瞄了眼方城面前的空茶杯，拿了過來，細致地用熱水先給他過了一遍，才給他倒滿，放在他面前。

    這么一比，于桐對自己還真是“不拘小節”。

    方城注意到了于桐這一舉動，沒說什么，只是拿起茶杯微抿一口。

    擱下茶杯，他溫和問：“為什么幫我倒茶？”

    于桐不以為意：“順手就倒嘍?！?/br>
    言外之意：本姑娘高興，看得起你。

    于桐瞇眼覷他，伸手左手食指擺了擺，嘖嘖問：“噫……你該不會是以為我在討好你吧？”

    “你需要討好我嗎？”

    “大概……流鼻血的事……”于桐唇齒里擠出來幾個字。

    方城不求回報的幫她，至少她也得懂得感恩。

    方城垂了垂眸，忽然語重心長開口：“其實我……”

    “砰哐——”

    方城身后傳來盤子落地的碎裂聲音。

    方城的話語被打斷，兩人同時向聲源看去。

    老板娘正鞠躬道著歉：“對不起對不起！”

    一個滿口黃牙的男子開罵：“我艸！個娘們兒，老子買的新衣服！”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賠的?！?/br>
    “賠你個屁，你賠的起？”

    地上灑了盆菜，應該是老板娘不小心打翻的，不巧的是，菜濺落在了那個暴脾氣的男客人身上。

    滿口黃牙的男人作勢要打老板娘，右手都提了起來，于桐皺眉，拿起桌上一袋餐巾紙就扔了過去。

    看似綿軟的餐巾紙卻結實作響打在了黃牙男人的手腕上，把他震到了墻上，肚子上的肥rou都晃蕩了幾下。

    于桐拍拍手，鄙視說：“打女人的男人，可都是爛人?！?/br>
    那男人開口罵：“我去你媽的個沒娘養的小婊.子！你敢拿餐巾紙打我！”

    于桐眸色一暗，“打的就是你?！?/br>
    話音未落，于桐快步走到男人面前，一腳踩在他面前的凳子上，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擰，動作迅速到大家都來不及反應。

    “于桐！”方城站起，低聲呵斥她。

    于桐依舊眼神狠厲看那男人，直到他開口求饒：“痛痛痛——松，松，松手——”

    于桐加緊力道，問：“以后能好好說話不？”

    “能能能——”

    “衣服錢老板娘會賠你，但你打人就不對了，是不是？”

    “是是是——”

    于桐這才松了手，“道歉?！?/br>
    “抱歉啊，大妹子?！秉S牙男人趕忙向老板娘賠禮道歉。

    老板娘也連連跟他賠不是：“對不起啊，是我弄臟了你衣服?！?/br>
    于桐欲轉身走回位置，又咬了咬唇，回頭對黃牙男人說：“喂?！?/br>
    黃牙男人視線從盤子碎片移向于桐，他心虛結巴：“怎，怎么了？”

    “你快去療養院吧?！?/br>
    黃牙男人一愣。

    于桐繼續：“見你父親最后一面，他快不行了?！?/br>
    黃牙男人恍惚。

    隨后他手機的鈴聲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喂……是是是……”

    于桐走回了她和方城的座位，坐了下來，方城皺眉看她。

    于桐問：“看我干嘛？”

    “你剛才跟那男人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突然間，黃牙男人跌跌撞撞沖了出去，動靜極大，方城回頭看了一眼。

    于桐淡定說：“他還會回來的?！?/br>
    方城：“什么？”

    “他的車被偷了，一會兒老板娘會好心答應送他去療養院?！庇谕┞愂?。

    果然，沒一會兒，黃牙男人回來，果然是請求人幫他，送他去療養院見他失足摔倒的老父親。因為他剛才的舉止，大家都對他避而遠之，唯獨老板娘向他慷慨施以援手。

    方城看著老板娘解了圍裙，跟黃牙男人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方城這下更加嚴肅的看向于桐。

    于桐剝著桌上的瓜子，不以為意說：“應該來得及，他能見到他父親最后一面?！?/br>
    她繼續解釋：“我逼他向老板娘道歉，是為了讓老板娘對他存善意?！?/br>
    “我故意提起療養院，是為了讓他分神，等那通電話打進來?！?/br>
    “要不然，他會在我轉身的時候用盤子碎片劃傷老板娘的手腕?！?/br>
    “那樣的話，他會錯過電話，見不到他父親最后一面，也得不到老板娘的幫助?！?/br>
    剝了幾顆瓜子，于桐一把抓，塞進嘴里吞下。

    方城一言不發注視著于桐。

    于桐淡淡道：“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會知道？”

    她覷他一眼笑笑，自顧自地答了起來，“我剛才折他手腕時摸了一把他的骨，預見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但我不想就那樣任由它發生?！?/br>
    所以她又看到了二重未來，只要她的一句話，就能讓局勢扭轉。

    “我知道你還是不信的，但我就想解釋給你聽?！?/br>
    于桐沒什么波瀾，似乎猜到了方城的反應。他無非認為她又在吹噓，又在騙人，乃無敵大神棍一個。

    方城晃蕩著瓷杯的茶水，沉靜道：“假設你真能看到未來，你不想它按照原來的那樣發生，所以你改變了？”

    “嗯，改變了?！彼蠓匠姓J。

    方城：“為什么要那么做？”

    于桐嘆口氣：“那男人其實是個孝子，我不想他因為一時沖動而抱憾終身?！?/br>
    大概是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從未盡過孝道，所以每每遇到這種情況，心中那一點點柔軟都被毫無保留地掏了出來。

    她對上他的視線，言語認真，收起痞樣。

    方城目不轉睛望著于桐黑亮的眼眸好一會兒，他表情慢慢柔和下來，淺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