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為了兒子不讓妻子生孩子的男人、一個表面寵愛自己的妻子，卻在她的利用價值失去后，卻粗暴得動手的男人，無論落到什么地步，都不值得人同情。

    更不值得人尊敬。

    那么……千語呢……

    唐寧抬頭看著醫院這一片讓人心生冷意的白，心里不由得一陣激凌。

    不行，他不能讓夏千語這樣繼續下去。

    愛情、婚姻、相守，都不重要。

    是的，他要她好好的、幸福的、溫暖的走下去，哪怕她再多的不理解、再多的排斥，他也得讓她改變。

    所以……

    自己決不能變得和她一樣。

    唐寧拎著公文包的手微微發緊。

    在他走近站著四個保鏢的病房門口時，整個人慢慢放松了下來－－先談湯氏的事情，他和千語的事，他對自己、對千語都該有信心。

    *

    “我是唐寧，約了湯老爺子?！碧茖幹鲃映鍪玖俗约旱纳矸葑C。

    一個保鏢接過去仔細核對后，又拿出一個類似于火車站里安警用的機器，將身份證插進去校驗后，才又重新還給唐寧。

    這樣的謹慎與嚴格，倒比唐寧進市委大院還難。

    “唐先生，請進?！北ｇS揮了揮手后，守在門口的鏢讓開一條路，檢查身份的保鏢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謝?！碧茖幬⑽⑿α诵?，斂起心神，拎著公文包大步往里走去。

    門外的幾個保鏢對視了一眼，都被唐寧進門前的那個笑容，弄得有些片刻的失神。

    *

    病房里，湯加臣并沒有如唐寧想象中的那般躺在病床上，而是穿著緞面的中式襯衣和褂褲坐在病房專設的辦公桌前，看起來精神不錯。

    “唐寧？”湯家臣淡淡然然的看著他，也沒示意他坐下。

    “湯老?！碧茖幬⑽⑿α诵?，走到湯家臣的辦公桌前，優雅的將手伸在湯家臣的面前。

    “你代表夏千語，還是代表傳奇資本？”湯家臣的目光從唐寧修長的手指上輕輕掃過后，淡淡問道。

    “其實無論我代表誰，遠來是客，湯先生是企業名家，這基本的禮貌想來還是應該有的。雖然您年歲大過我許多，但生意場上只有交易、沒有前輩，您說呢？”唐寧的手依然伸在他的面前，臉上清淺而溫潤的笑容，從容而優雅。

    湯家臣的眸光微轉，從他的臉上轉到他的手上，輕輕苑爾之后，伸手也他輕輕一握、隨即松開。

    “我代表傳奇資本，與湯老聊聊湯氏股份的事情?！碧茖幬⑽⒁恍?，拉開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然后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湯家臣：

    “去年的時候，我們和夫人談過收購湯氏10%的股份，后來不知何故，夫人回的郵件告知，湯氏只同意轉讓5%，所以合作就此擱置?！?/br>
    “但我們對湯氏的興趣一直不減，聽聞湯氏內部股權動蕩、流通市場消息混亂，這讓我們感到很心痛，我們認為，湯氏現在需要一些外部力量及資本，而傳奇資本正好是適合湯氏的力量和資本，您以為呢？”唐寧邊說邊看著湯家臣的表情，卻發現他不動聲色的功夫，與顧止安的水平也差不離－－他是什么也看不出來。

    “要20%？”湯家臣冷冷問道。

    “是的?！碧茖廃c頭。

    “你知道20%對于湯氏來說意味著什么嗎？”湯家臣的聲音更加冷了。

    “意味著第二大股東?！碧茖幬⑽⑿α诵?，眸光淡淡的，并不覺不妥。

    “我憑什么會讓一個外人、或者說外部資本成為湯氏的第二大股東？年輕人，你的胃口太大了?！睖页寂镜囊宦暫仙鲜种械奈募A，放在桌上后，推回給了唐寧。

    “湯老，您不覺得，外人有時候比家人更可信嗎？”唐寧輕瞥了一眼被湯家臣推過來的文件夾，沉聲說道：

    “湯氏股東共8人，其中湯老與您的兄弟姐妹共4人，您的妻子1人，兒子1人，還有2人為非湯氏成員?！?/br>
    “現在您兒子去世，股份是給您的前妻還是現在的妻子，我們外人當然不知道，但您的前妻和現妻，都在為湯哲手上的股份而有所動作，您比我更清楚?！?/br>
    “至于您的兄弟姐妹們，早已聯合起來。他們與媒體勾結，放出您與妻子不和、甚至家暴的信息，導至企業在股民和市政的形象下滑，股價下跌，市政對湯氏也有了更多的疑問?！?/br>
    “我相信他們應該不會單純是關心你們夫妻關系如何，而是對你們夫妻手中的股份有興趣，特別是您的－－湯氏董事長這個位置您坐了30年，他們也想輪流坐坐，這也正常。您說呢？”

    唐寧溫潤低語，卻正說中了湯家臣的痛處－－為什么他一直不出院？就是怕出去被人逼宮。

    現在病中，他們再過份、再放肆，也是不敢鬧到醫院來的。

    “他們再怎么鬧，我們還是兄弟。更何況，湯哲的事情，是你們一手促成的，我更不可能將股份轉給你們。所以……請回吧?！睖页祭渎曊f道。

    “你重權在握的時候，他們況且不把你當兄弟；不知道您不是公司董事長后，他們還會不會將您當兄弟?！碧茖幬⑽⑿χ?，看著湯家臣說道：

    “既然我代表傳奇公司來和您談湯氏的股份，自然沒有打算空手而歸。我的計劃也不妨先告訴您：第一優先考慮從您這里購買股份；第二考慮從您妻子處購買股份；第三考慮從其它股東處購買股份；第四考慮從流通市場入手?！?/br>
    “總之，湯氏的20%，我們勢在必得，湯老能守住自己手上的，不知道對別人手上的，是不是也有信心呢？”

    唐寧說完便站了起來，收起桌上的計劃書，將手伸到湯家臣面前：“再見，當然，如果湯老身體沒問題，我們下次再見，應該是在湯氏的股東大會上了?！?/br>
    “傳奇才成立一年不到、也不過收購了杰安和奕唐兩家不成氣候的公司，聽說資金還出了些問題。所以小伙子，口氣還是不要太大的好?！睖页疾灰詾槿坏恼f道。

    “那我們打個賭可好？”唐寧笑著說道。

    “什么賭？”湯家臣輕嗤一聲，只當他說的是個笑話。

    “傳奇資本若成功收購湯氏20%的股份，湯老再讓出手中的5％出來；傳奇資本若不能成功收購湯氏20%的股份，傳奇資本拿出10億來給湯老穩定市場，只收銀行利息，如何？”唐寧笑著，神情卻是一片認真。

    而他淡然純澈的目光，加上他傳奇資本總裁的身份，讓人沒辦法懷疑他的能力與誠意。

    “你若贏，就多得到5%的股份；你若輸，仍然能賺取資本利息；這只賺不賠的生意，我不做?！睖页嘉⑽⒁恍?，輕輕搖頭。

    “原來見面不如聞名，看來湯老是不敢賭了?！碧茖帟袢欢?，拎著公文包起身離去，讓人意外的，不再與湯家臣繼續談條件，似乎剛才提起的堵約，雖然認真，卻并不執著。

    看著良寧從容離開，湯家臣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你說，他接下來會去找誰？”

    “老二老三，都有可能?！备痘壅鋸奶组g的里面走出來，將一個削好的水果遞到他手里。

    “為什么不直接找你？”湯家臣沉聲問道。

    “因為想讓我著急去找他們?！备痘壅涑谅曊f道：“所以唐寧的目標在我和股份上?！?/br>
    “因為你女兒？”湯家臣的嘴角輕扯，似笑非笑的看著付慧珍。

    “是?！备痘壅潼c頭：“若是那個傅先生和小琳過來，大約不會是這個思路。但這個叫唐寧的小伙子，好象和他們不同?！?/br>
    付慧珍拉了椅子在湯家臣的身邊坐下，沉聲說道：“上次的事情，他發的郵件你也看到了？”

    “這個唐寧不是商業出身，以前學翻譯，父母寵得很－－所以，看他談判象是頭頭是道，目標卻永遠不對?！?/br>
    湯家臣的目光在付慧珍的臉上轉了兩圈，陰沉的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個人我們是可以利用的？”

    “沒錯?！备痘壅潼c頭：“上次我們拒絕了他的要求，后來小哲的事情就再沒有余地。所以他的目標雖然不對，但手段絕不軟弱。所以我們也馬虎不得?！?/br>
    “怎么利用法？你認回你女兒？”湯家臣沉眸看著她。

    “認回小琳，宣布為湯氏千金，有權繼承我手上的股份，在宣布她身份的同時，轉款5%給她?！备痘壅涑谅曊f道。

    “轉股5%……你舍得？”湯家臣冷冷的看著她。

    “如果說，這樣的計劃能讓唐寧放棄對湯氏的收購呢？”付慧珍的下巴微微上抬：“小哲的股份你轉5%給我。同時以小琳在投資界的地位及能力，她能將湯氏帶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你信不信？”

    “我信?！睖页嫉捻廊魂幊烈黄?，冷冷說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你女兒、還有那姓唐的一起擺我一道？你拿走小哲的5%，加上你手上的、你給你女兒的，可就比我還多了。阿珍，你這算盤打得比唐寧還精??！”

    “老爺子，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我現在是四面楚歌，一不小心，就要被你那些兄弟折骨入腹，到時候恐怕連骨渣也不會剩。我到那種地步，你怕是也好不了多少－－是股東又怎么樣？你現在連院都不敢出，我也被他們從審計的位置上趕了下來。他們有多少手段將公司做空、將公司的財產敗盡，你比我更清楚?！?/br>
    “你不相信我沒關系，但我要保住自己手中的股份－－或者說是錢。如果我和小琳演這出戲就能騙過那個唐寧，我為什么不演？就算你不給我小哲的5%，我也只贏不輸?！?/br>
    付慧珍緩緩站起來，雙手撐在桌面上，傾身看著湯家臣，聲音冷靜而清洌，與湯家臣印象中那個只會玩閨中手段的付慧珍已經完全不同。

    “你變了?！睖页季従徴f道。

    “如果我被人打、被人趕、被人搶，還不變的話，我就是個豬?！备痘壅涞穆曇粢沧兊藐幊疗饋?。

    “好?！睖页假咳黄鹕?，同樣將雙手撐在桌面上，以壓倒性的氣勢看著付慧珍，冷然說道：“與你女兒合作，我轉小哲7%的股份給你。讓你女兒幫我拿回老二他們幾個手上的股份?！?/br>
    “好?！备痘壅湮⑽⑿α诵?，轉身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從包里拿出一紙協議遞給湯家臣：“這是我提前準備好的，您將5%改成7%就可以了?！?/br>
    付慧珍見湯家臣一下子變了臉色，接即笑著說道：“老爺子以前總說我，沒有商業風度，現在我也學著商業化一點：即便是夫妻，這涉及公司的事情，還是用文本確定下來比較好?！?/br>
    “進步挺大啊，看來以前，是我把你保護得太好了?！睖页嫉捻永锓褐幚涞墓饷?，但仍將一式三份的協議給簽了。

    付慧珍的心里一陣發緊，卻仍強自鎮定的將三份協議拿了回來，力持平靜的說道：“我明天安排公證，后面的計劃我會隨時和你溝通?！?/br>
    “好，不要給我玩花樣才好。否則，就算我半只腳踏進官材，也能把你給拽進去?！睖页缄幧恼f道。

    “當然，我怎么敢在你面前玩花樣?！备痘壅涿銖娦α诵?，起身幫湯家臣將溫著的熱牛奶兌好果汁后遞給他，又陪著他聊了會兒天，直到他困倦睡去，她才暗自舒了口氣。

    輕輕站起來后，輕手輕腳的往外走去。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轉身的時候，湯家臣就已經睜開了眼睛。而在她離開后，湯家臣便約了律師見面。

    *

    唐寧在與湯家臣見面后，第二天并未如付慧珍所料的去約見湯家的另幾個股東，而是接受了媒體的采訪，將與湯家臣見面的消息發布了出去。

    并稱：湯家臣對與傳奇資本的合作很感興趣，但由于現在病中、已久不過問公司的管理與營運，所以對此合作有心無力。

    他對此表示理解，并祝湯老早日康復。

    至于后續……

    報道里沒有提及。

    而且有記者追問，唐寧也沒有回答。只說會再與公司股東商量，但對入股湯氏興趣不減。

    所以這其中有兩個詞，成為了評論的核心：一個是‘有心無力’，另一個是‘興趣不減’。

    所以業內大多猜測，湯氏的實際掌控權已經不在湯家臣的手里，而唐寧在此時也拋棄了湯家臣，轉而向湯氏真正的當家人拋出橄欖枝。

    *

    “聽說湯老爺子看到這消息，氣得病發了?！备盗晁⒅侣?，嘴角帶著隱約的笑容。

    “這老爺子也太不淡定了。我就不信以他的道行，看不出我們這是故意的?！碧茖幉唤麚u頭。

    “知道是一回事，被人當眾打臉是另一回事，這種被人捧慣的了人，自然是經不起突然摔下來的。有時候寧愿吃虧也要面子?！备盗暌崎_電腦，看著唐寧說道：“所以他們只是生意人，并不是商人。他們是沒有商業精神的?！?/br>
    “挺好?！碧茖幬⒉[著眼睛看著傅陵，沉然說道：“若是顧先生或夏先生、再或是千語，恐怕我們的行動就很難了?！?/br>
    “那自又是另外的打法?！备盗挈c頭，對唐寧說道：“明天我去拜訪湯家那幾個兄弟，你勾出付女士來?！?/br>
    “好?！碧茖廃c頭。

    在與傅陵商量了談判方式和條件后，兩人分別回房間。

    唐寧叫了外賣后，邊吃邊收陳茵和安安的郵件，以了解公司那邊的進度，多少推測一些夏千語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