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慢慢滲透入她生活的每一處－－

    他會按她平時量的三分之二煮好咖啡放到溫壺里，一般她喝完了也懶得去弄，結束工作的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比以前早了一小時！

    而她竟然也默許了他的做法－－不拒絕、不要求；

    他會給她買餐點，從不問她喜歡吃什么，只是每次買的都不同，然后一次一次的嘗試，和她一起找到稍稍不同的那一種，然后下次會多買一些回來。

    她依然不會為吃這種事情去花心思，但每次吃到他買的不同食物，她也開始暗自去感受－－有沒有喜歡的感覺呢？

    好象這樣……也沒什么不好，并沒有因為她早睡一小時而拖延工作；也沒有因為她開始學著去品味食物，而降低工作的敏感度。

    所以

    所以這種改變其實也是不錯的。

    夏千語緩緩收回目光，低頭看著還冒著熱氣的咖啡，只覺得心里軟軟的、暖暖的，有些猶豫、有些心慌、也有種懶懶依賴。

    *

    今天唐寧買回來的仍是京城特色的面點小食和甜品，一籠一籠的小湯包，拎回來的時候還冒著熱氣。

    “吃這個要小心些，水流出來的時候會燙著?！碧茖帉⒉途邤[后后，夾了一個給夏千語，提示她說道。

    “好象很麻煩？”夏千語夾起來后，皺了皺眉頭。

    “不麻煩，放在醬料里蘸一下，溫度就下去了，只是小心里面的湯汁?！碧茖庍呎f邊夾了一顆蟹黃湯包，蘸好醬料后放進她的碗里，動作從容優雅，好象吃的是法國大餐。

    “你先吃一個我看看?！毕那дZ用手撐著下巴看著他，笑瞇瞇的說道。

    “想看我出丑？”唐寧不禁笑著搖頭。

    “恩哼?！毕那дZ輕哼一聲看著他。

    唐寧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了，夾起一個蝦仁湯包，蘸了醬汁后小心的咬開，還沒吃到餡兒，那guntang的汁便流了出來，燙得忙將口中的湯包吐了出來。

    “喂，有沒有這么夸張?！毕那дZ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扯了紙巾遞給他。

    “不幫我擦掉嗎？”唐寧溫潤的看著她，眸子里滿是溫柔的笑意，哪兒有被燙到的狼狽－－不過是因為她想看，他又愿意讓她看而已。

    “你很習慣這樣？”夏千語將紙巾塞進他的手里，臉上的笑容慢慢沉凝下來。

    “吃吧，這個涼了就不好吃了?！碧茖幍男奈⑽⒁痪o，扯過紙巾擦掉嘴角的湯汁后，慢慢坐下來，慢慢吃起來。

    他知道她的意思，他心里萬分的抱歉，就那么毫不經意的，用與蘇蔓的相處方式來面對她。

    只是

    他并不是因為想起了蘇蔓，只是習慣而已、只是想與她更接近而已。

    只是與她在一起，希望她更放松而已。

    *

    原本溫暖輕松的晚餐，后來變得沉默安靜。

    夏千語的情緒有些不穩，唐寧心里裝著抱歉，一時間誰也不說話。兩人沉默的吃完晚餐后，夏千語扯過紙巾擦了嘴后，起身對唐寧說道：“我去工作了?！?/br>
    “夏千語，對不起?！碧茖幏畔率种械目曜?，起身走到夏千語面前，低頭看著她，認真的說道。

    “什么對不起？”夏千語的眸光微動，淡淡說道：“只是不習慣，我們之間……或者都不習慣?！?/br>
    “我慢慢習慣你的習慣，你去忙吧，我煮半壺咖啡在保溫壺里，記得是明天白天喝的，晚上早些休息?！碧茖庉p聲說道。

    夏千語抬眸看了他一眼，一語不發的轉身回到了書房。

    她不想在這種無謂的事情、這種莫明的情緒上浪費太多的時間，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她無所謂。

    *

    唐寧清理完桌面后，幫夏千語將咖啡煮好溫好后，轉頭看了一眼埋頭在電腦里的夏千語，也沒去打擾她，直接拿了電腦回到自己的房間。

    打開電腦收了夏千語的郵件，想看看文件，腦子卻又亂亂的看不進去。

    看來，想要修煉到夏千語的情緒管理水平，他還差得太遠。

    “唐寧，你現在有什么資格談感情？曾經的你留不住蘇蔓，現在的你也配不上夏千語，你該做的是瘋狂工作、拼命成長?！?/br>
    “唐寧，如果你不夠強大，你憑什么在商業立足？你又憑什么去保護已經如此強大的她？”

    唐寧沉沉吐了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全放到文件上去，一字一句一標點，強迫自己去看、去想、去思考。

    慢慢的，他的心里便只有文件、只有項目、只有關于方案的假設。

    *

    隔壁房間里，夏千語將所有的資料又整理了一遍，用檔案袋裝好封了起來后，穿了大衣、拿了門卡往外走去。

    “千語?！备盗暾驹谒拈T前，沉著眸色看著她。

    “傅陵，這件事……”

    “按原計劃?！备盗昕粗谅曊f道。

    夏千語沉沉吐了口氣，沉吟片刻后，抬頭看著他說道：“你現在項目里，目標太明顯，所以我過去－－19年，不可能還有人記得我、也不可能還有人認得出我?！?/br>
    “更何況，我現在不是夏琳，我是夏千語，我是carlyle中國的首席負責人，我的身份從政治上來說，是很敏感的，所以我沒有危險?！?/br>
    “但你不同，你只是一個中國商人，隨便找幾個罪名，不僅整跨你的公司很容易，把你整進去，和我爸一樣的結局，那也易如反掌?！?/br>
    “傅陵，你該知道我的，我做的所有的事，一定是最小代價最大價值的事－－所以傅陵，這件事如果是安全的，我們誰去都安全；這件事如果有危險，我的危險比你小?！?/br>
    夏千語看著傅陵，沉靜的說道：“你說，這樣的判斷，我應該怎么選？”

    “你說的都有道理，我從來都沒辦法反駁，但我還是不能讓你去－－如唐寧所說，在千算萬算的分析里，做為人，我們仍會被感情左右情緒與選擇。我們認識這么多年，我不能看著你去冒險?！备盗陮⑹稚斓剿拿媲?，半步不肯讓。

    “傅陵，你理智些好不好，你是不是和林桐呆久了，變得婆婆mama?！毕那дZ看著他惱聲說道。

    “就算是吧?！备盗瓿洞叫π?，卻仍是不妥協。

    “……好吧，你去吧。希望情況不是最壞的一種?！毕那дZ嘆息著將資料遞給了他。

    “等我的消息，會是好消息?！备盗昕粗那дZ笑了笑，拉了拉黑色的羊絨大衣后，轉身往電梯間走去。

    傅陵進電梯后，朝一直站在走廊的夏千語搖了搖手，這才關上電梯門離開。

    夏千語站在走廊良久，將各種可能在腦袋里翻來覆去想了好幾個來回，才轉身回到房間，快速在書桌邊坐了下來，將每一種可能的應對方案，一下寫了下來。

    既然有些結局不可避免，那就做最好的準備。

    *

    “千語都給你了？”唐寧從街角轉出來，緩緩走到傅陵面前。

    “恩，今天晚上我送去紀檢委書記家里?！备盗挈c頭。

    “國家紀檢委那邊，你們有安排嗎？”唐寧沉聲問道。

    “用市紀檢委的動靜，引發新聞輿論，引起國家紀檢委的關注。必竟這里是京城，消息會傳播得很快?！备盗甑吐曊f道。

    “資料給我拍下來，我聯絡國際媒體?！碧茖廃c了點頭。

    傅陵沉眸看著唐寧半晌，緩緩點了點頭－－夏千語自己也安排了國際媒體，但如果由唐寧出面，夏千語就可以完全沒有曝光的危險。

    所以唐寧出面，又比夏千語出面要好得多。

    “這是我的郵箱號和秘碼，這次計劃在我郵箱里，你全面了解一下?！备祵幯杆賹懥艘粡埣垪l給唐寧。

    “千語她……”唐寧接過紙條，有些猶豫。

    “不讓她知道?！备盗晟焓峙牧伺乃募绨?，兩人相互交流了一個眼神后，轉身重新進入酒店。

    在唐寧將所有的資料都拍下，傅陵攏了攏黑絨大衣，快步往外走去。

    在傅陵離開后十分鐘，唐寧才從衛生間出來，徑直搭乘電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快速的打開電腦，一邊將手機照片導入電腦，一邊登錄傅陵的郵箱，將一封名為京城計劃的文件調了出來。

    *

    “承接湯哲主持的酒店項目的建筑設計。ok?！?/br>
    “利用皇家設計風格、以及家里的風水擺件，將他的野心傳播出去。ok?！?/br>
    “正面宣傳酒店項目的奢華，私下宣傳酒店項目背后的金錢交易。ok?！?/br>
    “舊年舉報資料交到市紀委手中。初四?！?/br>
    “正式簽約儀式，設計師宣講設計原理與設計預算，宣揚湯哲團隊的大方。初五?！?/br>
    “滲透式報料湯哲酒店工程背后的貪污歷史。初六?！?/br>
    “根據國家紀委的反應，安排國際媒體。十五以內?！?/br>
    “國際媒體發文。十八?！?/br>
    “停止所有的動作，千語回j市，傅陵安排合同收尾?！?/br>
    “……”

    *

    什么時間做什么事、誰去做、會得到什么結果、會產生什么后果，他們有什么要注意的，解決方案是什么，都寫得清清楚楚。

    看得唐寧冷汗淋漓。

    如此細致周全的計劃，比他看過的項目方案更完美。

    夏千語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等到這樣時機，做這樣一份長達半年之久的方案的呢？

    不過也不奇怪，曾經蘇蔓的一個sao擾事件，不確定的合作關系，她都能夠利用得淋淳盡致，這19年的沉默，她收集到的資料足夠促成這件事情的完成了。

    想來，他是該放心的。

    唐寧默默的關了電腦，將拍下的資料一一編號存了起來，放進一個加密過的文件夾里里。

    ＊

    京城的冬夜原本冷清，在傅凌走進市委大院時，甚至感覺到了一股肅殺之氣。

    “給我們部長是嗎？好的，我幫您轉交?！?/br>
    “要部長親自??？那不行，這年頭有人連買菜貴了都來找我們部長舉報，我們部長哪兒有時間都接待啊?！?/br>
    “關于湯副市長？”

    “還有死人？”

    “您稍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