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周圍的行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喧鬧的聲音也稍稍止歇,使得背后噴泉中傳來的樂曲聲越發宛轉悠揚。 楚堯定了定神,從口袋里掏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紅絨盒子,將其打開,然后托到了白緞面前。 平時的口若璨花,到了這個時候卻突然不見了蹤影,楚堯明明已經準備好了一大堆表達愛意的說辭,但此時此刻卻都被丟到了九霄云外,他只能聽到自己緊繃著嗓音,干巴巴的吐出五個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字:“我們結婚吧?!?/br> 楚堯難得的局促,白緞卻根本沒有發覺。他的腦中空白一片,只能愣愣地看著紅絨盒子中那對鉑金的戒指。 白緞從來沒有在意過人類的結婚儀式,在他的心目中,自從與楚堯簽訂了伴侶契約,他們便已然成為了一體,并不需要任何儀式或外物去證明。 然而事實上,當楚堯真正按照人類的習慣,跪在他面前向他求婚的時候,白緞卻發現,自己開心得簡直想要飛起來,眼眶一紅,竟然流出淚來。 有些莫名地抹掉自己的眼淚,白緞只覺得自己的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一樣,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努力半天,只是顫顫巍巍得擠出一個“好”字,隨后立刻伸出手,想要將戒指接過來。 得到白緞的回應,楚堯緊繃的肩膀驟然一松——他明明知道白緞不可能拒絕他,但卻仍舊緊張萬分。 捏住白緞伸過來的手,楚堯親自將屬于白緞的那枚戒指戴到了他的無名指上。抬頭望了望眼眶泛紅的戀人,楚堯露出一抹微笑,低頭在戒指上輕輕一吻,隨后站起身,將另一枚戒指遞給白緞:“幫我戴上吧?” 白緞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接過戒指,就像是捧著楚堯的心臟那般,將它套在了楚堯的手指上。 圍觀眾人立刻發出一陣善意的喧鬧,以掌聲、呼哨與笑容向這對同性戀人送上自己的祝福,然后在“kiss、kiss”的哄笑聲中,楚堯抱住白緞,低下頭,與他雙唇相觸。 雖然每日在拉斯維加斯求婚、結婚的戀人不計其數,但無論怎樣,這樣的求婚場面都令人心情愉悅。 求婚順利結束后,周圍的人都識請識趣兒地逐漸散去,不再打攪這對戀人互訴衷腸,一位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則轉了轉自己的車鑰匙,笑容滿面的開口搭訕:“嘿,小伙子們,要不要送你們去民政局?” 白緞與楚堯雙雙朝男人看去,臉上激動羞赧的紅暈尚未消散。聽到男人的邀請,兩人對視一眼,隨即楚堯一把抓住白緞的手腕,朝著男人跑去,鉆進了男人??吭诼愤叺能囎?。 剛剛被求婚嚇呆,此刻才反應過來的保鏢們一臉崩潰地追了上去:等等!白大師!陌生人的車不能上??!你要用車,我們這里也有?。?! ——只可惜,白大師和楚先生早就將他們丟到了腦后。 中年男人叫做安德,他也有一位同性伴侶,并于2004年在馬塞諸薩州允許同性婚姻后便登記結婚。安德深知同性戀人的坎坷與為難,也相當樂意向這對年輕的戀人伸出援手,見證他們的婚姻。 在安德的陪同下,楚堯與白緞到了克拉克縣民政局登記,領取了結婚許可證,隨后又來到市政廳,由安德充當證婚人,在牧師的宣告下舉行了簡單的結婚儀式。 真正具有法律效力的結婚證,還需要將材料提交給民政局備案,幾日后才能領取,不過白緞對此卻并不在意,此時此刻,他正捧著兩人的紀念版結婚證書愛不釋手,笑得格外開心。 “這次的結婚儀式簡單了些,不作數的?!背虿淞瞬浒拙劦念^頂,與他靠在一起看向寫有兩人姓名的“結婚證書”,“等到回國,我們再好好辦一場,將朋友們全都請來。不然我們這樣偷偷結婚,李媽肯定不高興?!?/br> 白緞對此并無異議,他將“結婚證”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又開始擺弄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 看著自己興奮到都不知該干什么好的戀人,楚堯此時倒是徹底冷靜了下來。他摸了摸白緞的腦袋,隨即轉頭看向安德:“今晚謝謝你了?!?/br> “這是我的榮幸!”安德笑了起來,“你們兩個,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無論面臨什么,都要相互扶助、共同克服?!?/br> “當然?!背蛘J真地點了點頭,“等我們回到中國舉辦儀式,請你一定要來參加,還要帶上你的丈夫?!?/br> 安德遲疑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當然,沒有問題?!?/br> 彼此交換了聯絡方式,楚堯與白緞向安德告別,目送他開車離去。 保鏢們也早已等在了門口,恭敬地低聲問道:“白大師,楚先生,要回酒店嗎?” 白緞與楚堯對視一眼,眸中是相同的火熱,異口同聲地答了一句:“回!” ——新婚之夜,不回酒店“慶?!币幌?,還要去干什么? 坐上車子,白緞靠在楚堯懷里,輕輕撫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扭頭看向自己的戀人——或者說“丈夫?”:“這枚戒指感覺有點奇怪,我從它身上……感受到了奇怪的波動,但不是靈氣?!?/br> “嗯,它是特制的?!背螯c了點頭,微笑起來,“以后,無論你在哪,它都會跟在你身邊,只要有了它,我就能找到你?!?/br> 白緞眨了眨眼睛,晃動了一下手指:“跟蹤器?” 楚堯抽了抽嘴角,無奈地握住白緞的手指,放在唇下輕吻:“本質上……的確沒什么錯,但是我希望你用一種更浪漫的詞匯來稱呼它?!?/br> “比如?”白緞歪了歪頭。 “比如……”楚堯吻住自己的小愛人,將接下來的四個字噴灑在他的唇間,“比如‘定情信物’?!?/br> 白緞張開口,接納了愛人的唇舌,默默接受了這個的確浪漫得多的稱呼。 數日后,又裝死了很久的堯舜禹大大在微博上再次po出了兩張圖片,一張戴著對戒、牽在一起的手,另一張則是兩人在美國登記結婚的結婚證。 微博之下,是一片歡呼與祝福之聲,當然,其中還有不少不太和諧的留言。 承諾的永遠:雖然很開心看到堯舜禹大大抱得美人歸,但你是不是忘記了什么? 琪琪:怪不得大大又斷更了,原來是去結婚……新婚快樂,但千萬不要忘記碼文?。?! 機智的小智障:催更!催更!催更!自從談戀愛,堯舜禹你已經變成了“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了!你對得起我們這些嗷嗷待哺、為了看你的文都差點扭曲了性向的讀者嘛?!作為一名男性,我竟然覺得主角互動有點萌,簡直崩潰! 小妖妖:好懷念以前準時更新、經常爆出上萬彩蛋的堯舜禹大大,但我有種不詳的預感,這樣的大大已經徹底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一去不復回了qaq瀏覽著自己微博留言的堯舜禹大大……默默地關上了微博,然后懶洋洋得摟住了自己被窩中光溜溜的愛人,繼續裝死。 ——至于更文?那是什么?他什么都沒有看到→_→ 第七十五章 意外 盡管堯舜禹大大非常想要做那“從此不早朝”的君王,抱著自己“新婚”的戀人度上個把月的蜜月, 但遺憾的是,這樣甜甜蜜蜜的氛圍很快就被一通電話打擾了。 打電話的人是一個楚堯非常討厭、甚至這輩子都不想要再見到的人——中野清太。 楚堯曾經給中野清太添了不少麻煩,害得他焦頭爛額地趕回日本處理“失火的后院”,再也不能從白緞的眼前晃蕩。 只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白緞就參加了風水集會, 并且接到了除妖的任務,而楚堯自然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心神忐忑的戀人身上, 沒心思再繼續插手日本的那攤爛事兒, 后來也逐漸將中野清太此人忘到了腦后——畢竟, 他從來都沒有將對方視為威脅。 雖然最初被楚堯坑得很慘,但中野清太好歹也是從中野家那個火坑里熬出來、最終出人頭地的家伙, 根本不缺少手腕和心計, 再加之他為了從祖父手中奪權, 暗中做了許多布置,就算對手被楚堯開了金手指,也無法長久壓制住中野清太,終究還是遜了一籌。 沒有了楚堯從中參與,中野清太雖然花費了不少功夫,但總歸成功得將反對者壓了下去,甚至進一步鞏固了自己在中野家的權威。不過遺憾的是,在此期間他雖然也接到白緞失蹤的消息,卻騰不出手來介入,來一場獲取美人芳心的英雄救美,只能密切關注著網上的動向,直到白緞重新出現才松一口氣。 而當他忙完這一切,終于有心思繼續考慮一下自己心心念念的夢中情人之時,他卻得到了心上人與別人領了結婚證、正在美國度蜜月的噩耗。 得到這個消息后,中野清太差點掀了自己的辦公桌,咬牙切齒地在心里將楚堯大卸八塊了好幾遍。 不過,如果有人認為既然心上人結婚,那么中野清太就能知難而退的話,那實在是太甜了。 中野清太只在乎結果,并不在乎過程,就算結了婚,只要有機會挖墻腳,那么他就絕對不會吝嗇于揮鋤頭——更何況,中國政府并不承認同性婚姻的合法性,這張在美國民政局辦理的結婚證,在中國根本沒有法律效益,充其量也只是走個形式、圖個開心罷了。 越是喜歡卻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不愿放手,這種“求不得”大約是所有人的劣根性,在強硬慣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中野清太這里更是表露得淋漓盡致。 倘若白緞像是其他情人那般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那么中野清太對他大約也只是一時的熱度,捧在手里寵愛幾天便能拋之腦后,然而白緞越是如高嶺之花那般對中野清太不屑一顧,中野清太便越是像抖m一樣心心念念,無論如何也想要湊過去將其征服。 大約老天也覺得中野清太先前被楚堯坑得太慘,如今恰恰好好將一個理由送到了他的面前,讓他能夠順理成章地借此來聯絡自己的心上人。 接到中野清太的來電,白緞是懵逼的,他廢了半天功夫才終于想起這個人到底是誰,隨后一頭霧水地接通了電話。 電話中傳來中野清太字正腔圓、發音卻頗有些古怪的聲音,他先是殷切慰問了一下白緞最近的狀況,又稍稍提及了他失蹤的事情。感受到白緞并不想多談這個話題,也有些不耐煩與他閑話家常,中野清太相當識趣兒地略過開頭的寒暄,直接提出了自己致電的“目的”——他想要為一位自己最近過世的長輩尋一處風水佳xue用以安葬。 這位長輩來自于中國,曾經被自己的父親當做討好日本人的工具,送給擔任日本駐華大使的某位中野族人做小。 后來中日開戰,使館撤回本土,這位長輩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地跟著“丈夫”去了日本,自此就再也沒有回到自己的祖國。 中日戰爭八年,身為中國人的她在日本如履薄冰、戰戰兢兢,而隨著戰爭的焦灼與日本的敗相漸露,她的日子就越發不好過起來,不僅沒有丈夫的寵愛,甚至在對方醉酒時還會承受對方的對中國的惱怒與恨意、被對方毆打欺凌。 最終,她的丈夫也被派上了戰場,然后死在了那里,她在中野家更是像一個透明人那般,被關在后宅之內不聞不問、逐漸老去。 雖然承受了諸多苦難,但這位老人的心性卻是堅忍而平和的,不然也不會一直熬到現在,最終壽終正寢。 她并沒有孩子,卻非常喜歡小孩,所以,當父母雙亡的中野清太被中野一郎接回中野家之后,她是唯一一個對他表露出純粹的善意的人。 她與中野清太之間沒有任何的利益糾葛,不需要對他諂媚討好,也沒必要針鋒相對,可以說,她是中野清太唯一略有點好感的中野家人。 不過,老人在中野家沒有任何發言權,也不可能給予中野清太任何幫助,所以忙著學各種知識、忙著往上爬的中野清太與她相處的時間并不多,也稱不上感情深厚。 現在,這位老人終于在異國他鄉永遠閉上了眼睛,臨終前唯一的念想就是回歸祖國、入土為安,而且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被埋入中野家的家族墓地、享受后人祭拜。 將老人送回中國安葬,這對于已然掌權的中野清太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只不過此時此刻,這個他原本并沒有放在心上的小事,卻突然給了中野清太一個很好的契機——他可以以此為借口雇傭白緞,并與其見面。 雖然利用一個死人不怎么厚道,但做過更加過分的事情的中野清太卻根本不會在意這些,更何況,他請白緞尋一處風水佳xue安葬老人,也算是給了她豐厚的回報。 當然,中野清太不可能讓白緞知道,自己對于老人沒有任何多余的感情,甚至恰好相反,他用著極為懇切的語言,感情真摯地描述著自己小時候與老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憶了他們如何相互扶持著在黑暗的中野家生存下來,完美地營造出了一個孝子賢孫的光輝形象。 不得不說,中野清太的口才相當不錯,更加善于偽裝,而白緞又是個心軟單純的家伙,當即便是一陣的感動,差點一口答應下來——然而,他在做出決定前習慣性看了眼楚堯,頓時就將嗓子眼里的贊同咽了回去。 楚堯挑了挑眉,嘴角含笑,表情柔和,周身卻滿是黑氣,白緞咽了口唾沫,果斷得在戀人和感動之間選擇了前者。 “抱歉?!备砂桶偷亻_口,白緞語氣平淡,“我現在在美國,不太方便?!?/br> 對于這一點,中野清太倒是早有預料:“這沒有關系,我可以等白大師回國?!?/br> “……還是算了吧?!卑拙劥沽舜寡劢?,“老人還是早些入土為安比較好,我想有很多風水師愿意接下這份工作?!?/br> 聽到白緞的回應,中野清太頗為驚訝。在他心中,白緞是一個干凈、單純又善良溫柔的人——雖然表現得頗為高冷——與他的母親一模一樣,所以,自己的話語沒有打動白緞,這完全打亂了中野清太的計劃,但他卻并不會就此放棄:“但是,中國的風水師中,我只與白大師有過接觸,也只相信白大師?!?/br> 中野清太的語氣格外誠懇認真,然而這對于白緞——或者說有楚堯在旁邊的白緞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白緞皺了皺眉,在楚堯的示意下緩緩開口:“我畢竟年輕,只是在除煞上略有些心得,至于尋龍點xue方面的造詣卻并不算深。不過,我認識很多非常有實力的風水師,可以為你介紹一下,如果你信任我,也肯定會相信我推薦的人選?!?/br>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算中野清太如何不甘愿,也不能繼續糾纏下去。盡管心中郁郁,但他仍舊還是語氣感激地應了下來,然后被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握著手機默默咬牙運氣的中野清太:“……” 成功拒絕了中野清太,白緞也終于松了口氣,他將手機丟到一邊,疑惑地望向楚堯:“你不希望我去?” “當然?!背驌ё∽约旱膽偃?,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我們可是在度蜜月呢,憑什么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受到影響?” 白緞也同樣無法理解人類對于墳墓的看中,畢竟在靈獸們眼中,“獸”死如燈滅,死到哪便隨便埋到哪就可以了,就算暴尸荒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沒什么值得計較的。 當然,雖然無法理解,但白緞卻仍舊還是尊重人類的風俗習慣,將自己最熟悉、也曾經負責過周家遷墳事務的趙鈺介紹給了中野清太,至于具體事宜,就由這兩個人自己協商解決。 為中野清太與趙鈺牽線搭橋后,白緞便將此事丟到了腦后——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件明面上看起來非常簡單的事情,過程卻并不算順利。 一周后,白緞又接到了趙鈺的電話。 電話中,趙鈺表示下葬一事橫生波折,以他的能力無法獨自處理,辜負了白緞的信任,對此深表歉意。同時,他還試探著詢問白緞是否有時間施以援手,回國看看情況。 趙鈺與中野清太在白緞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后者完全是個路人甲,而前者起碼能算得上是關系不錯的熟人。既然趙鈺表示需要他幫助,那么應當是的的確確遇到了麻煩,更何況作為兩人間的介紹人,白緞同樣有義務將這件事處理妥善,化解趙鈺的窘境。 于是,白緞終于還是在楚堯幽怨的視線中點了頭,答應馬上回國——然后,他就被楚堯拉上了床,狠狠表達了一番自己的不滿。 至于一直跟著他們在美國轉悠的保鏢們,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幾乎喜極而泣。 ——這一段時間他們不僅圍觀過電影拍攝,還目睹了求婚過程和結婚儀式,最后還跟著度了場蜜月,日子過得當真是豐富多彩。 ——如今,他們終于可以擺脫這種锃光瓦亮的電燈泡生涯,回歸正常國家公務員的生活,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第七十六章 揭穿 按理說,下葬這種事情, 最難的步驟便是尋xue,有時候,想要尋到一塊滿意的風水寶xue,少說也要數月甚至數年的功夫才能如愿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