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白發青年的外貌與氣質都是一等一的,在他出現在“時光”大樓前的第一時間,男人就注意到了他。 原本,男人還以為這個青年是位出身不錯的公子哥兒,卻不料意外聽到他與別人談論身份和金錢的問題,頓時便起了心思——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得將人哄去“藍泉”看看。 當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類似于誘拐的事情,男人也是有些心虛的,但是他卻并不害怕。 一來,“藍泉”的幕后老板與來往的客人都有錢有勢,幾乎沒有部門膽敢在這片太歲頭上動土;二來,就算青年不吃這一套,將事情爆了出去,最先倒霉的也不會是藍泉會所,而將是他這個沒有身份的黑戶——但凡聰明人,都不會做這種蠢事。 一旦青年進了藍泉會所,踏上這條船,那么會所自然有著無數種方法讓他開不了口,只能乖乖地任憑擺布。而他作為挖掘到青年的人,也自然能夠隨風而上,得到不少好處。 男人以為自己誘拐了一只茫然無措的迷途羔羊,心里得意洋洋、志得意滿,卻不知“小羔羊”白緞也打著自己的小九九。 由于鵠霄真君的教導,白緞自然不會想要出賣自己的rou體來獲得金錢與身份,但是他卻能出賣點別的東西——比如靈力。 客人們前往會所,花費金錢來花天酒地,獲得身體與精神上的愉悅,那么白緞自然也能夠用自己的靈力為對方編織出一場最為華美酣暢的夢境,達到同樣的效果——不過是迷惑一些連修為都沒有的凡人罷了,這點靈力,白緞還是花得起的。 如此一來,以靈力換金錢、乃至于更重要的合法身份,也算是以物換物,公平交易,不損害任何人的利益了吧?只要解決了身份問題,白緞的底氣就更足了,可以壯著膽子嘗試別的賺錢方式,從此踏上正軌。 在心里做好了等式,白緞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一條兩全其美的道路,整只貂都輕松了起來。 跟著男人出了咖啡館,然后坐車前往藍泉會所。一路上,男人為白緞講解了一些在會所中“工作”時應當知道的準則和常識,又為他畫了張天花亂墜的巨餅,試圖進一步打消白緞的猶豫。 而白緞也相當配合,聽得格外認真,令男人滿意不已——如今,這么識請識趣兒、無論外貌還是氣質都無可挑剔的小美人,當真是不多見了。倘若不是對方的身份問題,肯定不可能落在他的手里。 ——一會兒他大概可以去買張彩票,試試手氣。 如此一人講述、一人傾聽,前往藍泉會所的路途格外平順。一個多小時后,車子便開進了會所,停在了一幢高貴大氣、充滿了現代氣息的玻璃建筑之前。 男人帶著白緞下了車,通過感應門,剛一進大廳,他們——確切的說是白緞——便引起了大廳中男男女女們的注意。 成為目光焦點的白緞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面上的表情越發冷漠出塵,氣質更是微微偏冷,徹底詮釋著什么是所謂的“高嶺之花”。 在緊張的同時,他也下意識地觀察、判斷著周圍的環境,很快便發覺了許多相當眼熟的面孔,都是白緞上網、看電視或者路過書店、書報亭時看到過的。雖然對于這些人了解不多,但白緞卻也知道他們都是名人,有些是企業家,有些是政客,有些是名媛公子,還有不少演藝圈中的明星。 在白緞觀察周圍的時候,其余人也同樣在打量著他。 雖然第一眼便被白緞的外表所驚艷、蠢蠢欲動,但能夠混出頭的人大多都有些眼色,在真正判斷出白緞的身份之前,并不會輕舉妄動。 白緞的氣質太過凜然高貴,有點像是世家大族教出來的公子哥兒,但滬市的上流社交圈并不算太大,即使沒有什么交情,大家也都彼此見過面,總能混個臉熟,卻從來沒有人見過這么一位樣貌出色的公子哥兒——難道是從別的城市過來的? 但換一個角度來想,白發青年卻并不應當是什么很有身份的人,不然以男人這么會看人臉色行事的老油條,也不會大大咧咧地走在他身前。 倘若白緞的確是同一位階層的公子哥兒,他們自然不會輕佻隨意,但如果對方只是外表唬人,實際上卻是個任人取樂的玩意兒,那么他們與之交好,便有些掉價了。 周圍人頗為慎重的打量和審視,令男人極為滿意,他朝著幾名相熟地老顧客點頭致意,便帶著白緞向電梯走去,打算去見見自己的上級,讓白緞簽一份“賣身契”。 只不過,沒走出兩步,他就被一名攬著妖嬈美女的公子哥兒攔住。男人在心里“嘖”了一聲,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深了:“周少,又來這里放松???” 被稱為“周少”的年輕人點了點頭,嘴上寒暄著,目光卻根本沒有在男人身上停留,話鋒一轉,便扯到了白緞頭上:“侯經理,你身邊的這位是……?” 男人跟著看了眼微微垂眸、冷冷淡淡地沒有半分回應的白緞,心里也有些為難。 在沒有將這個人徹底定下來之前,他并不打算把白緞介紹給金主們認識,生怕他攀上高枝,煮熟的鴨子就飛了——而白緞也顯然有這樣的能力。只要他愿意,便足以令任何人為他神魂顛倒,哪怕是這些見慣了美色的公子哥兒們,也逃不出他的魔力。 但是,周少這個人性格有些霸道,玩得開,但凡看中了,輕易就不會罷手,倘若不說出個可以令他接受的理由,等閑是不會甘愿放他們離開的。 就在男人陷入兩難局面的時候,楚堯也終于應付完了劇組中烏七八糟的事情,開車返回碧水灣小區。 一進小區大門,他就開始尋找雪白貂兒的身影,但直到他將車停進車庫,也沒看到那個小東西,心情不由得越發煩躁了起來。 抬手抓了抓頭發,楚堯打開家門,李媽聞聲迎了出來,第一件事便是詢問“貂兒的檢查結果怎么樣?沒生病吧?” 楚堯皺了皺眉,也沒有換鞋:“那只雪貂沒有回來?” “什么回來?它不是被你帶出去檢查身體了嗎?”李媽訝然反問。 “我沒帶它?!背驘o奈地攤開手,“我將它放到車上后忘了拿東西,離開一趟再回去,它就不見了。我以為它又跑回了屋,再加上馬上要開會,也就沒有去找——所以說,它又給跑丟了?” “你!你怎么不早說!打個電話回來問一句也行??!”李媽瞪了楚堯一眼,卻又舍不得責罵自己的小少爺,手忙腳亂地將身上的圍裙摘下來,“不行,我得去找找,真是急死人了!” “好了好了,是我的錯,我來負責?!背驍r住立刻就要出門的李媽,“您老年齡大了,腿腳不好,眼也花,找東西這活兒還是交給我吧,省得貂兒沒找著,又把自己折騰進出什么好歹來!” 李媽心中急切,卻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終究還是被楚堯勸住,留在了家里。 楚堯出了家門,低頭摸出手機,在上面按了幾下,面上的表情越發陰沉了幾分。 “真是不省心的小東西?!彼吐曋淞艘痪?,隨即快步返回車上,發動了車子,如離弦的箭般飛速離開小區。 擔憂地坐在窗邊、卻看到楚堯開車離去的李媽一臉懵逼:“……” ——不是說好要去找雪貂嗎?怎么突然開車跑了?! 第九章 脫離“魔窟” 楚堯一路陰沉著面色,風馳電掣地直奔位于市郊的藍泉會所,所幸碧水灣小區也處于城市邊緣,所以道路并不算擁堵。 只是,當楚堯將車開進藍泉會所的大門、停下車后,他那緊繃著的面孔卻驟然放松下來,甚至帶上了幾分悠閑恣意,腳步輕快地轉動著車鑰匙,踏入大廳。 門口迎賓的服務生看到楚堯,迅速露出熱情卻不顯諂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楚少,真是好久不見了,今天怎么有空來這里?” “嗯,遇到點不順心的事情,于是來放松一下?!背蚵唤浶牡貞?,環視一圈,卻并沒有看到自己想要尋找的身影,不由挑了挑眉,“最近會所里有什么新出的玩意嗎?” “馬場那邊剛剛從英國運來幾匹純血馬,性子還有點野,楚少如果高興,可以去馴一馴,跑上兩圈;賽車場也進行了進一步擴建,增加了不少驚險刺激的賽段;靶場也新進了一批槍械,楚少可以去玩一把……”服務生盡職盡責地介紹著,但楚堯卻似乎根本不感興趣,百無聊賴地撇了撇嘴,“就這些?” “呃……”服務生有些詞窮,他小心地試探,“我們這里當然還有些其他的變化,不知楚少指得是哪方面?” 楚堯轉動車鑰匙的動作一頓,瞥了服務生一眼:“聽說,你們這里來了個白發美人兒?” 服務生松了口氣,連忙點了點頭:“楚少的消息可真靈通,人剛剛到,您就得到信兒了?只是有點可惜,周少已經先將人帶走了,不過我們這里還有不少其他的——” “周少?周子慶?”楚堯打斷服務生的推薦,挑了挑眉,“得了,就這小子了,他在哪個包廂?我去找他玩玩兒?!?/br> 服務生一臉為難:“這個……我們得先問一問周少的意思……” “別廢話?!背虬櫫税櫭?,突然抬起服務生的下巴,盯著他的眼睛,“包廂號是什么?” 長相清秀漂亮的服務生望進楚堯的眼底,整個人都似乎有些癡了。他渾渾噩噩地張了張嘴,下意識吐出一個數字,立刻就被楚堯甩手丟到了一邊。 游魂般走回自己的位置,服務生表情茫然、目光呆滯,直到下一個客人進門才一個激靈清醒起來,連忙露出模式化的笑容迎了上去,心里卻暗暗懊惱自己竟然在工作的時候走了神,差點怠慢了客人。 ——不過,他似乎忘記了什么?大約是錯覺吧…… 從服務生那里得到了包廂號,楚堯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包廂,推了推門卻發現被人從里面反鎖,不由有些鬧心。 他抬起手,重重地在門上捶了幾下,刻意壓低了聲音:“周子,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這一聲呼喚,頓時將里面雪白的貂兒嚇了一跳。 白緞剛剛哄著“周少”做了美夢,此時正化作更為節省靈氣的原型、懶洋洋地癱在柔軟的沙發上晃悠著尾巴打發時間。 聽到有人敲門,似乎還是“周少”的熟人,白緞整只貂都有些懵,手忙腳亂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急得來回打轉——萬一有人進來可怎么辦?不對,他還特地把包廂門給鎖了!但是會所里其他人有鑰匙???萬一進來人,發現“周少”好夢正酣,他該怎么解釋?不不不,他又沒有害人性命,只是“周少”困了自己睡了而已,跟他沒關系吧?但其他人會相信嗎? 還沒等白緞理清思路,就震驚地看到原本已經反鎖的門把手竟然被外面的人順利轉動。白緞來不及細想,跳起來直接鉆進一邊的衛生間,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門。 楚堯打開包廂,踏進屋內,第一眼便看到躺在寬大沙發上、睡得昏天黑地、臉上還掛著滿足笑容的周子慶。他的腳步頓了頓,露出幾分頗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隨即目光一掃,便凝在了緊閉的衛生間門上。 走到衛生間門口,楚堯抬手敲了敲,開門見山:“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里面,白緞?!?/br> ——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兩人就互通了姓名,如今終于有機會叫出口了。 衛生間內的白緞也終于聽出了楚堯的聲音,感覺自己更懵了。他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化作人形,忐忑地打開了門。 楚堯站在門口,雙手抱胸,表情莫測,而白緞下意識垂下頭,總感覺自己的氣勢在楚堯面前平白弱了兩分,似乎做錯事后面對鵠霄真君那般心虛氣短。 ——明明,他與楚堯之間根本沒有任何關系,他做什么事,也不需要跟楚堯交代。 ……一定是因為楚堯給他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心理陰影的緣故! 看到白緞乖乖出來,楚堯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到沙發邊,毫不憐惜地將周子慶推到一邊,隨后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過來,我們談談?!?/br> 周子慶被楚堯推得重心偏移,整個人都滾下了沙發,但卻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仍舊趴在地毯上睡得格外酣暢。 白緞默默看了周子慶一眼,乖乖走到楚堯指著的沙發邊坐下,將雙手放在膝頭。 對方如此馴服,讓楚堯不滿的情緒稍稍平息了一點,他揉了揉太陽xue,有些無奈:“為什么來這里?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要干什么嗎?” “……知道?!卑拙務\實地點頭,“這是會所,要陪客人,讓客人開心?!鳖D了頓,他又添上一句,“我需要錢,還有身份,這里的人說,如果我能做好,就會給我這些東西?!?/br> 楚堯抽了抽嘴角,當真想要點著白緞的腦門罵他天真無知傻白甜。不過,想到地上的周子慶,他又不得不添上一句“有點小聰明的傻白甜”。 在白緞提心吊膽,滿腦子都在轉悠著該如何解釋“沉睡中的周少”時,楚堯卻對此沒有一點興趣。他嘆了口氣:“藍泉會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進進出出的地方,如果你上了這條船,再要想下來可就難了。具體給你解釋,你也不懂,我也就不多說了。最重要的是——你簽了什么合同之類的文件了嗎?” “……沒有,還沒來得及?!卑拙創u了搖頭。 ——好歹,這色急的周子慶也算是陰差陽錯辦了件好事。楚堯暗自松了口氣,他站起身,朝白緞招了招手:“那就好辦了,你跟我走吧?!?/br> “……去哪?”白緞這次卻沒有動作,他微微皺眉,偏著頭問道。 “當然是離開這里,不然還能去哪?”楚堯的心情又有些不爽起來。 “……我不走?!卑拙劧汩_楚堯的目光,語氣卻格外堅定,“他們說能夠給我辦理身份證明,我得留在這里,好好工作?!?/br> 楚堯:“……” ——我難得一腔好心,竟然全都喂了狗?! 當下,楚堯當真有心將白緞丟在這里不管,任憑他被人類坑得血本無歸、撞得頭破血流,然后為自己的單純無知買單。 只是,看著低著頭,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青年,他終究還是有些心軟——畢竟,將白緞逼到這條路上的,也有他的一份“功勞”,是他給了對方希望,然后又讓對方徹底絕望,不得不劍走偏鋒。 楚堯雖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卻也不會做昧良心的事情。他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行了,你跟我走,我幫你搞定身份的問題?!?/br> 白緞聞言,猛地抬起頭,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晶亮亮的:“真的?” “真的,我從不騙人?!背螂S口應道。 白緞:“……” 發現白緞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楚堯噎了一下,頓了頓,又無奈改口:“好吧,我這一次沒有騙你?!?/br> 白緞:“……” “我給你辦理戶籍和身份證,然后你進劇組,拍戲,賺錢,ok?”楚堯又重復了一遍。 白緞終于放下了懷疑,連連點頭,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好!” 搞定了這個磨人的小家伙兒,楚堯帶著白緞離開包廂,大搖大擺、目不斜視地走向會所大門。服務生們看到白緞,有些欲言又止,卻沒有一個人膽敢上前阻攔,甚至也沒有人多問一句。 直到走到門口,楚堯這才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門口的服務生,語氣柔和:“白緞我就帶走了,他年紀小,跟我鬧了脾氣離家出走,沒見過世面卻被帶到了這里,這筆賬我記下了——他是被誰帶來的?侯經理是吧?你幫我轉告一句,就說我以后一定‘致謝’?!?/br> 服務生一臉冷汗,噤若寒蟬,忙不迭地點頭如搗蒜。 楚堯氣勢迫人,言辭舉止文雅有禮卻不怒自威,頓時引得圍觀這一幕的男男女女們又是欣羨又是渴望,只可惜被“英雄救美”的當事人白緞卻有點在狀況之外,沒有半點臉紅心跳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