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
這他媽就很尷尬了。 一句“我沒哭啊”到了舌尖剛說出兩個字,男人已經上前,一手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輕輕揚起,同時將她抱到了房間中唯一亮著的那盞臺燈下—— 帶著溫度、略微粗糙的拇指腹在她紅腫的眼角摩挲了下。 “哭什么?” 男人又問了一遍。 他低頭很認真地看著她的臉,臉上也沒多少情緒在,童謠被看得不自在,連帶著之前那股憋屈勁兒又冒了上來,微微蹙眉,她腦袋向后躲了躲伸手去掰他的手,兩人掙了一會兒,最終以陸思誠一句“輕點,我手疼”作為結束語,童謠的掙扎以失敗告終。 “……”她仰著臉輕嘆一口氣,“我沒哭?!?/br> “那我剛才在浴室聽見的是鬼哭還是狼嚎?”陸思誠眉眼平淡,“還是你以為這房間隔音是多好?下次想要撒謊就別選在浴室,自己捂在被窩里哭,哪怕哭到暈過去我保證我都聽不見?!?/br> 童謠:“……” 陸思誠:“一樣的問題別讓我再問第三遍?!?/br> 童謠點點頭:“洗澡時候包傷口沒包好,洗發液混著水碰到傷口了,我疼,所以哭了?!?/br> 陸思誠聞言,看了她一眼——通過這一眼童謠知道盡管自己滿臉真誠,但是陸思誠并不相信她說的鬼話——然而他卻并沒有揭穿她,而是放開了她的腦袋,低下頭抓起她的手看了眼:繃帶確實濕漉漉的,上面的繃帶大概也是她自己笨手笨腳往上纏的,包得像個木乃伊。 “自己包的?” “嗯?!?/br> “笨?!?/br> “……” “怎么不叫我幫你?” “……你比賽,訓練賽,看比賽復盤?!?/br> 一大串的舉例,總結一個字就是“忙”,童謠小聲的回答不知道是不是一個讓陸思誠可以接受的答案,總之好在男人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捉住她的手就再也沒放下,問了句醫藥箱在哪,然后在童謠的指揮下牽著她走過去拿,然后又牽著她回到床邊,兩人雙雙在床邊坐下。 陸思誠低著頭,安靜又認真地將童謠手上的繃帶取開,傷口因為泡水有些泛白,童謠擰開了臉不愿意看——只是在陸思誠重新給她消毒的時候悄悄皺眉,咬著牙忍疼。 “牙松開?!?/br> “?”耳邊突然響起的祈使句讓童謠微微一愣,她轉過頭一臉莫名地看著他。 “一樣是手疼,剛才不是哭得很開心?”捏著她手腕的男人淡淡道,“怎么到我面前又變童堅強了?” “……”童謠磨磨后槽牙,被他這不知道是調侃還是奚落的破爛疑問激得腦子發熱眼發紅,“哭夠了,怎么了,你是特地來我這邊看我哭的嗎?這兩天連話都沒跟我說幾句,我都不知道你還管不管我死活,這會兒聽見我哭倒是屁顛顛就跑來了,看戲啊,你給門票錢了——” “我特地來你這邊是因為不放心你?!?/br> 童謠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想讓我過來,要么你別哭,要么把我耳朵捅聾好了?!标懰颊\垂著眼,“繃帶?!?/br> 童謠懵逼兮兮地把繃帶遞給陸思誠。 眼巴巴地看著男人接過去,靈活的指尖轉動將繃帶一圈圈纏繞上她的手指……周圍太安靜了,就連繃帶沙沙滾動時發出的聲音童謠都能聽得見,盯著男人那修剪整潔、修長的手指有些入了迷—— 陸思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缺點???有的,他驕傲,自負,嘴賤,習慣性面癱,套路太多數都數不清,心情好的時候作弄隊友,心情不好的時候是個鬼見愁,偶爾邋遢只要不打比賽不直播就不刮胡子不梳頭,邋邋遢遢坐在那里打游戲打一天都沒問題,私下衣服一大堆,件件都很貴,偏偏喜歡借小胖那些淘寶三十九塊k九包郵的大襯衫,偶爾忘記吃飯,偶爾忘記自己吃過一餐又拿著筷子強行又吃一餐…… 但是這樣的陸思誠,他是lpl的王者,是粉絲心中的神。 打職業三年,從lck至lpl,從未有過□□。 ——這時候童謠做了什么? 她接納他的驕傲,指責他的自負,常常圍著他上躥下跳為博藍顏一笑,被他套路甘之若殆,他心情好的時候讓他少作弄隊友,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上去送塔堵槍眼宛如電競黃繼光,盯著他刮胡子梳頭讓他別搶人家小胖的衣服,定時定點抓著他吃飯,他要吃多了的時候搶他的筷子…… 她以為這樣是對他好。 可是不知道這么了。 真的不知道怎么了—— 突然關于他的各種八卦、□□卻反而冒了出來,他們說他隊霸,說他過于自負,嘲笑他還沒拿過世界賽冠軍就拽得要死被吹上天,嘲笑他的粉絲像個邪教組織,質疑他打比賽情緒化,質疑他不尊重粉絲,質疑他的能力、他的指揮大局觀到底是不是像人們以為的那樣…… 好像每一次,都是因為她的某些事作為開端。 showgirl什么的,許泰倫什么的,道歉什么的,粉絲威脅信什么的,指揮重心發生偏移導致他為了訓練自己的反應速度和分析能力每天用來復盤比賽的時間比以前增長了一倍什么的…… ——就好像是,他被她生生拽著從神壇上走下來。 “……” 當這個概念像是一根刺一樣刺進心中,童謠整個人都仿佛被刺痛了……毫無征兆地顫抖了下,而輕輕握著她的手的男人似乎有所察覺,他挑眉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還以為是自己弄疼了她,低聲嘟囔了聲:“忍忍,馬上就好,要哭也行,包完再哭?!?/br> “……” 忍不了了。 被大罵一頓多管閑事也好;被胖揍一頓事兒媽麻煩精也好;被狠狠地教訓一頓然后一切都重歸于秩序哪怕讓她多坐幾把比賽的冷板凳讓她腦袋清醒一下也好……為什么他從始至終都不說話呢? 任由人們的質疑,任由粉絲的攻擊,任由直播間被肆無忌憚的嘲笑彈幕占領……任由她站在他的身后眼巴巴地瞧著卻不理她,就這樣把她晾在那里,哪怕她生氣了說刻薄的質問,他還是一副“好好好隨便你”的樣子——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空氣。 童謠的腦子亂糟糟的突然不怎么好使了,她雙眼發直地看著安靜給她包扎傷口的人,心中某一種因為幻想過多當做現實而蔓延的不安與寒冷支配了她……前一晚那種如墜深海的冰冷侵襲而來。 童謠突然開口問:“誠哥,我們是不是要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