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節
西海京婆婆背著手踏在一片浪花上,她看著息娘子,眼角泛著淚光,啞著嗓子低聲道:“已經過了多少年……你一直鎮守北海,守護北海冰種……阿息,現在你也被逼得不得不現身了……” 四海皆平,息娘子趁星海震界炮還在冷卻,尾巴一擺,直接從北海飛到七國上空,她盯準了星海震界炮,張口吐出了一道夾帶著風雪的寒意,從下至上,將那炮管凍了起來,然后她張口咬住了炮管,整個身體如蛇一般纏在了炮筒上,每一道鱗片都散發著寒意,想要將星海震界炮冰封起來。 她的眼睛圓瞪,死死發力,所有人都能聽到龍身內骨骼在抽緊作響。 剩余的星艦打開了炮門,想要攻擊息娘子,卻被其他大乘修士攔住,有那零星光束射在息娘子身上,她也不為所動。 但是下一秒,星海震界炮再次充能完畢,依舊向著北海放出一道光束。 息娘子喉部被射穿,她怒吼一聲,又飛上去攻擊后方的陣盤和高架,卻被陣盤彈了回來。 人間修士終于震驚了。 一條擁有渡劫期修為的八階海獸,居然拿星海震界炮莫可奈何? 那他們打得還有什么意義? 就算北冥人死絕,只要星海震界炮不停止,那么人間還是會毀滅在炮火之下! 息娘子須發皆張,顯然動了真怒,對待這種非人間之物,人間規則幾乎不起作用,她便用身體去撞,堅硬的鱗片拍打在炮筒上,有如雷鳴。 當星海震界炮再次發射的時候,息娘子便用身體來阻擋光束轟炸北海。不過擋了三次,她身上的鱗片便開始脫落,傷口的血淅淅瀝瀝地往下落,下方的大地好像下了一場血雨。 所有人都知道,息娘子在以血rou之軀,阻攔星海震界炮! 四海的海獸沸騰了,它們想上去幫息娘子分擔炮火傷害,卻被她圓眼一瞪,用高階海獸的威壓鎮了下去。 京婆婆聲嘶力竭地喊道:“阿息,回來,阿息!” 星海震界炮的轟炸一直未停,息娘子一次次想湊到星海震界炮前,卻一次次被轟得更遠,她就這樣硬生生從七國被轟回了北海上空,最后,她帶著已經骨rou外翻的軀體,跌回了北海之中。 星海震界炮是無法戰勝的——這一恐懼再一次籠罩在人們心頭。 ※※※※※※※※※※※※ 息娘子現身的時候,曲笙仍帶著散修在下方奮戰,他們修為低,根本無法接近北冥人,于是曲笙想出了一個辦法,她用這些散修來布天xue陣,這天xue陣經過改良之后,束縛的能力更強,如果一個天xue陣束縛不住北冥人,那么上百個呢?上千個呢? 他們真的能困住北冥人。 這個修真界從來沒人看得上的低級陣盤突然大放異彩,西南方鋼鐵堡壘里出來的北冥人沒飛多遠就被下方的天xue陣拉了下來,雖然只能阻上那么一阻,就夠這些身懷各種旁門左道的修士發力的了。 有咒術、符箓、毒、迷魂藥、金屬溶劑、火……葷素不忌,只管招呼。 前方打得熱鬧,但是后方由管鈴和祁桑真人建立的營地卻很安靜,這里本是負責照顧傷員的地方。 但是傷員太少了。 在這種戰斗中,低階修士幾乎擦到便死,能受傷還算是幸運。 這營地里還有兩個人是不用管的。 一個是桐姝,她吃了萬獸觀修士送來的丹藥,接下來,桐姝只能靠獸族自己的自愈能力恢復。 另一個是夏時。 他給自己布下一個劍陣,將自己與其他人隔離開來,否則他身上涌出的魔氣會傷害這些低階修士。 夏時心神有些不穩,在打坐恢復元氣的時候,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世界的變化。 他知道曲笙和蒼梧弟子都在七國前線。 他知道七國枉死的那些平民的魂魄被當做攻擊羅剎海的工具。 他知道整個人間都水深火熱。 他知道師父和師娘已經為了截斷北冥人的后路,而深入北冥界。 他知道北海已經撐不住了,那些曾經或是為難過他們、或是幫助過他們的海獸已經無計可施。 他知道息娘子出現了。 夏時的血半是熱,半是冷。 就像他本身便是一個矛盾存在一樣,熱的是他作為太和劍修的一面,冷的是他身上的天魔血脈。 他心底悲哀。 如果這身天魔血脈覺醒得更徹底一些就好了,在上古神魔大戰時期,天魔是能與古神作戰的存在,但他只是一個不上不下,擁有天魔血脈的修士而已。曾在羅剎海與母親談話之后,他知道,只要他還對這人間牽掛,就不會真的成為天魔,也無法得到那種接近神的力量。 這是一個悖論。 你想借用力量所做的事,恰恰那個力量不允許你做的。 他只有咬牙恢復元神受到的傷害,越快投入戰場,能做的事就越多。 就在他氣沉丹田,神識歸入四肢百骸,以天魔血脈來供養元神的時候,識海中突然出現一道聲音。 “你可聽到過,九霄云外,開天辟地的第一聲驚雷?” 夏時神魂一震,那些彷徨瞬間被這一句話打消。 他想起來,自己曾聽到過。 那不是無情撕裂天空的雷霆震怒,也不是殺人于剎那之間的閃電霹靂。 而是初春時分,攜帶春雨的沉沉春雷之聲。 并非象征死亡與困難,而是新的發生,是生命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