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大鍋之內冒著熱氣,不時傳出宋晚翻炒的聲音,兩人笑著閑話家常,并未發現謝初今的到來。 謝初今懶懶地往門上一靠,雙手抱臂,看著眼前的一幕,唇角不知不覺揚起。 “宋jiejie,累不累?”謝成韞問道,“要是累了,我跟你換?” “不累?!彼瓮磔p輕撫了撫微微隆起的小腹,“可能月份大了的關系,這孩子最近乖得很,睡覺時也不鬧我了,總是能讓我睡得安安穩穩?!?/br> “說來,這還是十二都天出生的第一個嬰孩。真想早日見到他,定然長得跟宋jiejie一樣可愛?!?/br> “還早呢!這才過去五個月?!彼瓮硌壑幸鐫M幸福,“若是長得像他的父親,也是極俊的?!?/br> 謝成韞笑了笑,問道:“孩子的名字叫甚么?jiejie可曾想好了?” “取名字的事,還是交給他的父親罷?!彼瓮眍D了頓,對謝成韞道,“謝姑娘,你師父可曾,可曾對你提過孩子的名字一事?” 謝成韞一愣,道:“未曾……” “她師父?!”謝初今站直,從門邊幾步走了過來,臉沉如水,“謝成韞,你師父不是虛若么?孩子的名字跟他有何關系?” 謝成韞暗道一聲糟糕,忙起身道:“阿今,我們出去說話!” 謝初今不理會她,“你們到底瞞著我什么?宋jiejie,難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虛若的?” 宋晚一下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見她不否認,謝初今篤定了自己的猜測,“好個人模人樣的和尚!虧我還把他當成正人君子!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占了這么大的便宜,還把你害得這樣慘。不能就這么讓人欺負了,走,宋jiejie,我帶你去找他去!”說完拉起宋晚就要走。 謝成韞一把將他攔了,“阿今,別沖動?!?/br> “謝成韞,你不要因為虛若是你師父就袒護他!” “阿今,你這么貿貿然帶著宋jiejie去找他,可有考慮過后果?” “他當初做這犯戒之事時可有考慮過后果?”謝初今反問道。 “不怪他!其實,他也和我一樣,是被人給陷害了?!彼瓮斫忉尩?,“那日,我被人迷暈,醒來頭昏腦漲,迷迷糊糊間,發現自己被關在伽藍寺的一間禪房之中。除我之外,禪房之中還有一人,身穿黑色僧服,昏睡在榻上。我用盡力氣爬過去一看,才發現是他。后來……”宋晚難堪至極,臉紅得火燒一般,“后來,我只覺得渾身燥熱難耐,這才注意到禪房之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香味……這時,他也醒了過來……我們,我們……”她將頭埋得低低的,再也說不下去。 謝成韞的心猛地揪起。伽藍寺……此人為何要將她擄到伽藍寺?若宋晚是在伽藍寺被人欺負的,那么,孩子的父親……她不敢往下深想。 “是這香有鬼?催情香?”謝初今問道。 宋晚點了點頭。 “宋jiejie,你與何人結下過仇怨?”謝成韞問道。 宋晚搖搖頭。 “似宋jiejie這般溫和又與世無爭的人,怎么可能與人結怨?”謝初今道,“這個問題暫且放在一邊。你和他孩子都有了,他還在伽藍寺悠閑自在地當他的和尚,對你們母子不聞不問,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宋晚道:“他沒有不聞不問,謝姑娘便是受他所托才救了我,收留的我?!?/br> 謝初今對著謝成韞挑眉道:“真是這樣?” 謝成韞在心里嘆了口氣,只得點頭。 第55章 (五十五) 曾經,武學分支眾多,刀槍劍戟、拳棒棍矢。 卻至當今,武林以劍為尊,其余分支沒落。劍道又以蜀中為盛,其余各地均以蜀中馬首是瞻。 小山劍會,乃是武林至高劍會,十三年一次,歷屆劍會之魁首均被奉為盟主,統率武林正派。 十三年前,謝家家主謝懷山命喪小山劍會,而唐家家主唐穩登上了盟主之位,一坐就是十三年。 從來,沒人能夠連任。 十三年后,抱著同一個信念的江湖人士摩拳擦掌,蠢蠢欲動。盟主,該換人了。這一回,說不定就輪到自己了…… 小山劍會前兩日,伽藍寺。 虛若手持佛珠,站在禪院之中,與擅闖者對峙。他打量了對方一眼,深眸之中閃過一絲訝色。此人一身白衣勝雪,面沉如霜,除了一雙藏刀掩鋒的眸子,面相與他的一位友人有七八分相似。 對方也在打量他,看他的目光明白無誤地透著憎意。 虛若心下了然,此人,是敵非友。遂道了聲“阿彌陀佛”,平靜地問道:“施主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貴干?” “因師父之故,我丟了一樣很要緊的東西?!蹦侨碎_口道。 “施主說的,貧僧聽不明白,還請施主明說?!?/br> 那人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眸中仍是寒光一片,“過兩日,你自會明白。我來,是想請師父隨我下山?!?/br> “若貧僧不去呢?” “若師父不隨我下山,那么,明日一早,師父私練無相內功的折子便會上奏朝廷。等著梅家的,將會是九族全誅的命運?!?/br> 虛若執佛珠的手一緊,深眸猛地一抬,“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F在,師父可愿隨我下山?” 執佛珠的手無力地垂下,虛若閉上眼,點了點頭。 那人一揮手,從禪院外跳進來兩名黑衣人,將虛若的雙手牢牢縛住。兩人一左一右攜著虛若,踏著夜色下山而去。 剩下白衣人獨立院中。 他邁出腳步,慢慢走到禪院一側的石桌旁,盯著石桌上的棋盤看了一會兒,手一抬,一掌拍下,石桌四分五裂,粉塵四揚。 空見被這巨大的響動驚醒,沖出來一看,只見到碎成一攤的石塊、空空蕩蕩的禪院以及敞開著的院門。趕緊回屋找師父,幾間禪房都尋遍了,也沒找到人。 空見茫然地站在院中,不知所措…… 小山劍會前一日。 蜀中的一家酒樓。 靠窗的一桌坐的是兩位姑娘。其中一位身著綠衫,看起來十六七歲模樣,面容嬌俏。另一位著粉衫,看起來十五六歲模樣,生得很是玉雪可愛。 “阿姐,要不,我們還是回去罷?!狈凵琅旱?,“爹爹知道了,會罵的?!?/br> “膽小鬼!”綠衫姑娘不高興了,“我不回,要回你自己回!” “我,我不認識回去的路……”粉衫女孩兒嘟了嘟小嘴。 “那就少啰嗦!等我找到唐樓,再著人送你回去便是!” “可,可是,蜀中這么大,你上哪兒去找樓哥哥呢?” “明日,便是他們正派十三年一次的小山劍會,我們去小山劍會看看,說不定能碰到他?!?/br> “哦,好罷??墒?,你就不怕他不高興么?我們這樣偷偷摸摸地跟著他下山……” “夙遲爾!”綠衫姑娘杏眼一瞪,“你還當不當我是你親阿姐!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么!” 粉衫女孩兒眨了眨眼,“阿姐別生氣,別生氣。我要不當你是我阿姐,怎么會答應陪你來嘛……” 正在這時,鄰桌的說話聲傳入了姐妹倆的耳中。 “聽說了么?今年的小山劍會有好戲看!” “什么好戲?” “昨日放出的消息,將在會上嚴懲伽藍寺yin僧,據說要當眾對其施以鞭刑?!?/br> “嘶,伽藍寺的yin僧?莫非是戒癡那老色鬼?” “若是那老色鬼有什么意思!非也!這受刑之人卻是另有其人?!?/br> “莫賣關子!快說,是何人?” “虛若?!?/br> “虛若師父?!不像??!何況,他還是欽定的武僧!” “不像又如何,欽定的武僧又如何?這世上人面獸心、道貌岸然之輩還少么?再說了,他自己都認了。先是用迷香將人迷暈,再行那齷齪之事。不知害了多少前往伽藍寺燒香拜佛的良家女子……” 粉衫女孩兒不愿再聽下去,皺著眉頭對綠衫姑娘道:“阿姐,這僧人真可惡!” 綠衫姑娘卻是目露喜色,“竟是虛若!看來,他明日定是會去了?!?/br> 同一日,梅家。 梅伯安微彎著腰,耐著性子聽梅修齊絮絮叨叨訓完,恭敬地回道:“叔父,此事,侄兒是真的無能為力?!?/br> “他是你親弟弟!別人不了解他,你還不了解他?!他心里除了棋還是棋,何時對女色有過興趣?枯木逢春般喜歡上個女人,也被你活活拆散!” 梅伯安嘆了口氣,道:“叔父,他自己都認了?!?/br> “少跟我廢話!我只問你一句,叔和,你到底救是不救?” “為了梅家,侄兒不能救。否則,便是與武林正派為敵,這個責任,侄兒擔不起?!?/br> “好個為了梅家!又是為了梅家!叔和當年剃度出家,難道就不是為的梅家?” “侄兒不能置梅家于風口浪尖。更何況,這一屆小山劍會,侄兒有信心贏得魁首,將盟主之位從唐穩手中奪過來?!?/br> 梅修齊一聲悲笑,“為了名利,六親不認。盟主之位若真是落入你的手中,那才真是老天無眼?!?/br> 趙家。 趙緩之站在院中,面前是一排站得整整齊齊的劍士。 趙緩之點了點人手,命令道:“你們明日混于人群之中,聽我號令行事?!?/br> 十幾名劍士齊刷刷應“是”,趙緩之擺了擺手,令他們退下。 趙君庭走了過來,問道:“都布置妥當了?” 趙緩之陰森著臉,道了聲是。 趙君庭見他這副樣子,不放心地叮囑道:“記住,明天的首要目標是何,切莫因小失大?!?/br> 趙緩之捏緊拳頭,“若不是唐肅相告,我還不知道賤人竟然與那yin僧自小茍且!明日,不把那對jian夫yin婦碎尸萬段,我心頭的火實在難消!” “jian夫眾目睽睽之下受刑,賤人必定會來相救。先抓活的,再逼問出凝魂珠的下落。凝魂珠乃我族秘寶,斷然不能在我手中流落在外。待我們奪回凝魂珠,要殺要剮隨你?!?/br> “知道了!”趙緩之目露躁色。 十二都天,午后。 謝成韞就著一杯溫水服下最后一顆固元丹,盤腿坐在榻上,運了運內力,綿長充盈的內力游走于周身,丹田再無虛空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