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沈銘堯卻并未起身,神情肅然道:“父皇, 兒臣深夜前來, 是有要緊事向父皇稟報?!?/br> 瞬元帝臉上的笑意淡了淡:“什么要緊事不能等到明日早朝時再談嗎, 非要今晚?” “父皇,此事與母妃有關……”沈銘堯說到這里,漸漸頓住。 瞬元帝面色微凌, 轉而看向對面的西平王, 卻見西平王起身回道:“既然皇上有家事處理,本王便先行告辭了?!?/br> 他說罷, 見瞬元帝沒有反對,便對著一旁的侄兒使了使眼色,徑自向外走。 展云陽路過蘭陵身旁時,駐足停頓了一下,彎了彎唇角,這才得意地揚長而去。 平西王和燕國太子走后,瞬元帝屏退了眾人,這才一臉凝重地問道:“你母妃當年的死,可是查出了什么來?” 沈銘堯將白芝蓉,夢離香和潤之草紛紛取出來呈上去:“回父皇,母妃當年嗜睡之疾,便是由這三樣引起的?!?/br> 瞬元帝接過來瞧了瞧復又抬頭:“這些東西,你從何處得來?” 沈銘堯道:“這些東西皆從皇后宮中所得……” 沈銘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講述了一遍,瞬元帝氣的眼冒金星,差點沒暈厥過去。直接命人去椒房殿請了皇后過來。 皇后的到來,比預想中還要快些,想來是一直還未就寢的緣故。 剛一入寢殿,瞬元帝便是毫不留情地將那香料和草藥盡數甩在皇后身上:“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別說這些東西你一樣都不認得!” 皇后俯身撿起地上的東西瞧了瞧,目光平靜如水。但在起身對上皇上質問的目光時,又很快做無辜狀:“這的確是我椒房殿之物,卻不知皇上今晚召臣妾前來究竟所為何事?莫非,這些東西出了什么問題?” “出了什么問題?”瞬元帝冷笑一聲,“殷王妃前段日子嗜睡難醒,和汐貴妃當年的癥狀一般無二,妙神醫說便是因這三樣東西而起。對此,皇后不該做出一個交代嗎?” 皇后面帶受傷:“聽皇上的意思,是懷疑當年是臣妾用這些東西謀害汐貴妃,如今又故技重施,想要加害殷王妃嗎?那么請問皇上,證據呢?你該不會只憑著這三樣東西,就想要給臣妾定罪吧?” 皇后說著,拿著白芝蓉花瓣道:“這花瓣莫說殷王妃,就是明玉公主,臣妾,洛妃哪個不是用這個來沐浴的?還有這香囊,里面是進貢的夢離香,臣妾在壽誕之日賜給了所有參加宴會的閨閣千金,又豈止殷王妃一人佩戴在身上。若說這包陳茶若殷王妃和汐貴妃嗜睡之疾有關,就更是無稽之談了?;噬显蹩梢驗檫@些尋常之物便來污蔑臣妾的清白?” 見皇后事到如今依然嘴硬,沈銘堯上前一步道:“父皇,兒臣不僅有這些證據,還有人證。那椒房殿地掌事宮女銀畫,還有掃地宮女芳若,都是皇后暗自主導這一切的重要人證,父皇只要傳她們二人上來,一問便知?!?/br> 瞬元帝聞此,對著李安吩咐:“去傳宮女銀畫和芳若來?!?/br> 李安應聲出去,很快請了兩名宮女進來。 或許是因為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陣仗,又加上瞬元帝臉色鐵青,仿佛隨時都可能一個不如意拉人出去砍頭的架勢,兩個宮女頓時嚇得瑟瑟發抖,一個個跪在地上不敢搭腔。 瞬元帝目光清冷地掃向二人,周身散發的王者威儀令人止不住打顫:“朕來問你們,皇后以夢離香,潤之草,白芝蓉加害王妃一事,你們二人可曾知曉?” 二人始終低垂著頭,聽到瞬元帝的問話,倒是芳若最先反應過來:“回皇上,奴婢不知?!?/br> 她答得干脆利落,倒讓蘭陵微微一愣,她明明答應了會揭發皇后的罪行的,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反悔? “芳若,你可想好了再回答,今日在殷王府里,你可不是這么說的?!碧m陵神色平靜地看著她,藏在袖中的發釵隱隱露出一部分,正是今日被她折斷的那支芳若舅母的發釵。蘭陵并不想用這種要挾人的把戲,可如今沒辦法,她只能孤注一擲了。 然而,芳若看了那發釵之后,卻只是淡淡一瞥,眸中閃過一抹譏諷,隨即抬頭對著瞬元帝稟報道:“啟稟皇上,奴婢確實不知。倒是今日奴婢得皇后娘娘恩準,出宮去探望舅母,結果得知舅母被殷王帶進了王府,他們還以舅母的安危做要挾,要奴婢在皇上面前指證那包陳茶是潤之草。 奴婢承蒙皇后恩情,怎會做出背叛娘娘出賣良心的事情,故而只得暫時應下以作權宜之計。那的的確確只是一包普普通通的陳茶,并非殷王所說的什么潤之草,若皇上不信,現在請了太醫一驗便知?!?/br> 蘭陵被芳若突然的轉變驚到,或許,她出門前的那份不安便緣于此處吧。 再看皇后,一臉的平靜高貴,不經意掃向蘭陵和沈銘堯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與陰毒。 他們倆,竟然中了這個女人的圈套! 瞬元帝面色也比方才越發黑了,他威嚴十足地看著芳若旁邊:“莫非……你也是殷王殿下強迫你來作偽證?” 銀畫如今早已被嚇得不輕,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回……回……皇……” 瞬元帝沒想到事情演變成這樣,背后究竟如何他又豈能不知。心知一切都是皇后的設計,可他卻說不出一絲一毫責怪她的話來,如今便只好將滿腔怒火發泄在這小宮女的身上。 卻見他上前一步,一個抬腳將銀畫踢飛出好遠,卻仍平復不了那份火氣:“連句話都說不清楚,朕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銀畫被踢得撞到柱子又跌落趴在地上,嘴角頓時磕出血來。但此時想到面前這位掌握所有人生殺大權的皇帝說不準今晚會先拿她開刀,她哪里還感受得到身上的疼痛?慌忙再次跪下去,哭求著磕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一旁的芳若道:“回皇上,銀畫跟奴婢說過,是殷王將銀畫帶出皇宮的,還找了具尸體投入湖中制造銀畫自盡的假象。而目的,便是讓銀畫指證皇后娘娘讓她以這三種香草加害殷王妃,最后又殺她滅口。但皇后娘娘向來仁慈寬厚,又哪里會做得出這樣的事情???求皇上明察!” 她說著,將額頭磕在地上,扣出清脆的聲響。 瞬元帝早就知道這個芳若是攝政王送給皇后的心腹,如今恨不得殺了皇后,又豈會容得下這個小宮女。 他再次抬腳直踢芳若的腦袋,芳若始料未及,頭部一仰,上身直接倒在后面,重重地磕在了地上,額頭滲出絲絲血跡來。 一連兩個丫頭流血,皇后漸漸有些坐不住了:“皇上,這兩個丫頭也都是一心為臣妾考慮,念在她們一片赤膽忠心的份兒上,還望皇上能夠寬恕。至于殷王……” 她扭轉頭來,眼眸直射向一直閉口不言的沈銘堯:“殷王殿下既然沒有證據,便是污蔑臣妾。臣妾貴為一國之母,卻被人這般誣陷,這讓臣妾顏面何存?求皇上,給臣妾一個公道!” 她說完,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蘭陵心中冷笑,原來……從銀畫開始,這一切都是一場算計。 可是,她當初嗜睡不醒卻也是真實發生過的,那么,潤之草如果不是那包茶葉,又會是什么呢? 又或者,其實正是那包東西的確是潤之草,只是……皇后料定了他們二人不會再懷疑那東西,故而賭了這一把?畢竟,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到還會在什么地方用過這藥草。 這么一想,蘭陵覺得既然事已至此,也不怕再錯上一次,但總該弄個明白。 打定了主意,她正欲上前稟報,卻被沈銘堯暗中拉住,阻止了她進一步的動作。 蘭陵抬頭看他,卻見他只是輕輕搖頭,沒有說什么。 正在她疑惑之時,沈銘堯已經率先走出來對著瞬元帝跪下:“是兒臣行事魯莽,誤會了皇后娘娘,請父皇責罰。但此事皆為兒臣一人所為,與蘭陵無關,還望父皇能放過她?!?/br> 蘭陵驚訝地看著他,如今皇上都還未發話,他怎么就突然認罪了?莫非是想到了什么應對之策?今天發生的事讓人始料未及,她越來越有些捉摸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