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似的場景，又一次地出現在眼前。龐致道：“先回的平心堂，就來尋你了——府上有什么大事？”

    議事廳里跪著幾個丫鬟，龐致掃了一眼，蘭兒就在里面。

    莊顏道：“無事，回去吧。餓不餓？我叫丫鬟去傳飯?！?/br>
    “不餓，不過不想留在這兒，走，去園子里逛逛?！?/br>
    莊顏點點頭，隨他去了。

    留下議事廳里的人，站著的不敢動，跪著的更不敢動。

    蓮兒跟在莊顏后面，猶猶豫豫還是小聲問了一句：“夫人……議事廳里的丫鬟不處理了？”

    莊顏若無其事道：“這不正在處理嗎？”

    蘭兒不是在罰跪嘛。

    蓮兒來侯府也學乖了很多，明白過來后，靜靜地跟在后面不再說話。

    龐致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莊顏要處置蘭兒，他的女人怎么會不為他吃醋，不可能的事。

    第79章

    夜里夫妻二人吃過飯了,議事廳的人還在跪著。等到莊顏和龐致出去消食的時候,留香從議事廳過來，稟報莊顏道：“夫人，蘭兒暈過去了，一起犯了事的幾個丫鬟也哭哭啼啼的,壓制不住?！?/br>
    哪有犯錯了的奴婢還壓制不住的！

    莊顏道：“你先過去瞧著,我馬上就來?！?/br>
    龐致撩起衣擺,重新坐了下來,笑看著莊顏道：“犯了什么事？你打算怎么處置？”

    終于肯問了，她只當他準備眼瞎心盲了,莊顏索性也坐下來，趕了丫鬟們出去，對龐致道：“若只是我的丫鬟犯了錯,隨便打發了也好說，不過牽扯到榮mama，我才殺了殺她們的威風,晾她們半天?！?/br>
    龐致笑容斂起來,道：“榮mama……給我細細說說?！?/br>
    說實在的,龐致很少插手內宅庶務,一切都交給榮mama和德mama，日子久了，哪有不生出二心的道理？哪些唾手可得的好處就在眼前，是個人就會心癢。心癢歸心癢，做到什么程度又另說。

    在龐致眼里看來，他只曉得表面上下人都是聽話的，平常使喚起來也沒有不順心的，至于下面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他不清楚，也并不想費力氣去查，如今有了侯夫人，也是該整頓整頓了。

    殺雞儆猴是個好法子，尤其是對方還送到你面前來了。龐致這一次不打算手下留情。

    莊顏在腦子里理了理事情的經過，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先是我把蘭兒趕到了外面去當差，這你知道的，我以為她就要收斂心思，沒想到不在我跟前，反越發得意了。雖說到了侯府例銀漲了一半，卻也不得多，她打扮得像個千金小姐，惹了別人眼紅，有小丫鬟到我跟前告她一狀，我心覺不妥，但沒有說出來，又暗暗觀察了她兩日，哪知——”

    嘴上一頓，莊顏喝了口茶道：“早上蓮兒又跟我說，覺著蘭兒不對勁，她去問蘭兒的時候，還被蘭兒給宣排了一頓。這丫頭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只能來稟明了我。然后我就去查了，富余的銀子，蘭兒是從別人那里得來的，至于是誰，也不消我說了，給她留個體面?！?/br>
    龐致倒是沒覺得一個奴婢需要什么體面，他漫不經心道：“一個不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丫鬟，榮mama給她銀子做什么？這內里又有什么別的文章？”

    “算你說對了，我熬了大半上午，蘭兒才說真話。原是她看見榮mama收了別人的銀子，蘭兒又是個心細的人，多留神就知道榮mama為什么收別人的銀子。廚房的關mama在侯府里做了好些年了，另一個管事媳婦想把廚房的活兒接過來，求了榮mama，孝敬了不少銀子，恰好被蘭兒看見了?！?/br>
    緩了口氣，莊顏繼續道：“這事被蘭兒瞧見了，廚房里管事的mama也已經被換下來，廚房里別的婆子們還跟著鬧了一場，榮mama收拾了她們，又怕蘭兒這邊泄露出去，到底是我的陪嫁丫鬟，榮mama不敢動，自然只能拿銀子堵住嘴?！?/br>
    冷哼一聲，莊顏道：“榮mama也是闊綽，比我賞下人的銀子還多。蘭兒本來是個心思深的，估計是被我冷落了一陣，意難平，姑娘家的，又有了金銀首飾，就得意起來，露出狐貍尾巴叫人揪住了?！?/br>
    龐致不是很關心蘭兒怎么樣，他好奇的是，榮mama把廚房的人換了，他們這邊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問莊顏：“手段倒是干凈利落，咱們這里沒少一餐飯?！?/br>
    “確實是厲害，挑在咱們回莊府吃酒的時候，一個上午就把鬧事的人整得服服帖帖，廚房新的管事mama上手也快，咱們晚上回來的時候竟沒察覺出不一樣來?！笨梢娤旅娴娜巳绻氩m天過海，是多么的容易。

    龐致挑眉道：“打算怎么處置？”

    莊顏待人很好，但是別人違反了她的規矩，那便沒有“饒過這次”的說法，“榮mama做這種事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我斷不會再用她。她在府上只手遮天的時日也不短，得罪的人不少，留在府上也只能被人欺侮了去，若倒時候拼了命的來鬧，怕污了你的名聲。我聽說她也沒男人和孩子，給她留個體面，打發到莊子去養老吧。在侯府貪墨的銀子，也夠她余生快活了。再不濟，一口飯侯府還是給得起的?！?/br>
    “就聽你的?！饼嬛峦耆珱]有意見，因為莊顏已經很心軟了，若換做他，不怕帶上冷血無情的帽子，也要把打斷了腿人趕出去。

    莊顏嘆氣道：“府上這種事不曉得還有沒有，按我說，就該各司其職，做好手頭的事，得自己的該得銀子，這才是正途。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想只手遮天，膽子也太大！”

    “德mama哪里你盡管去查，若也有這種事，比這次還要嚴懲?！迸磐朐降街髯宇^上，通通打死了省勁。

    莊顏搖搖頭，“德mama我是放心的，她與外面走動的少，待下人嚴苛但公正，經過這事，我反而要重用她?！?/br>
    “去吧，快些處置了回來，我先洗了澡在榻上等你?！饼嬛虏蝗?，是怕到時候老奴才哭得難看，礙于他的面子，莊顏反而不好下手了。

    莊顏感激他的體貼，帶著丫鬟去了議事廳。一刻鐘的功夫就把事情處理好了。

    蘭兒是簽了死契的丫鬟，打發到浣洗院去做粗活兒。其他幾個和榮mama為伍的丫鬟扣掉半年的例銀，分別打發到各院去，她們耀武揚威慣了，只要身份降下來了，不管去到哪里自有人收拾她們，況且沒了銀子傍身，日子還要艱難。

    從議事廳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蓮兒在前面提著六角宮燈，留芳和留香兩個跟在莊顏后面。

    莊顏停下來轉身命令兩個丫鬟道：“你們先回去，我跟蓮兒有幾句話說，馬上就來?！?/br>
    兩個丫鬟應諾福身先一步回去了。

    蓮兒垂著頭，站在莊顏身邊，眼睛有點紅。

    莊顏的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的語氣道：“我知道你不忍心，不過她已經不是當初的蘭兒了?！?/br>
    蓮兒忍了好幾天的委屈終于爆發出來，她臉頰上清淚兩行，“奴婢曉得，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情分，我……”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

    莊顏捏著帕子給她擦眼淚，道：“好了，我也不要她的命，你實在難過，偶爾去看看她就是了，只是不許與她遞通消息就是?！?/br>
    快速地點點頭，蓮兒道：“奴婢省的?！?/br>
    “再一個……我還要問問你自己的主意，如今你也年紀不小了，是愿意跟在我身邊伺候著，再陪我一兩年，還是想配了人？若你想嫁人了，念著這些年的情分，我必不會虧待你，莊府二房的，侯府的小子，我趕好的讓你挑?！?/br>
    蓮兒忙擺手，月色下她的雙頰泛紅，“小姐別！”又改了口道：“夫人……我還不想嫁人?！?/br>
    莊顏曉得蓮兒是個心實又單純的丫頭，再留她兩年等她開悟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