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看著忠勇侯夫人面上復雜的神色,趙遠眉當即明白這是平南侯做給別人看的。 今日茶會也快接近尾聲了,忠勇侯夫人最先起身,客人們也都陸陸續續地走了。 大家都是怎么來就怎么走的,唯有莊顏是不一樣的,有了國公府義女的名頭,她身上像鍍了一層金似的,原來不太注意她的人,越看她越順眼。 莊顏和潘夢蝶還沒走,趙遠眉還把她們兩人帶到自己的花園里了。 潘夢蝶見國公夫人真心地喜歡自己的外甥女,便帶著善意奉承道:“國公府的園子真是好看?!?/br> 嘆了口氣,趙遠眉帶著點中年婦人的落寞道:“園子好看有什么用,終究是死物。國公爺久居沙場,我一年也見不到他幾次,幾個孩子們也大了,各有各的事,最小的那個也要去太學念書,這么大個國公府,好像只有我一個人似的——不過現在好了,有顏姐兒陪我了!”她的笑是真誠的。 雖能體會趙遠眉的寂寞,潘夢蝶也不敢貿然出言,只是友善地笑了笑。 趙遠眉又道:“過幾日皇上要去避暑,國公爺就不會回到京都述職。我們府上在頤祥園附近也有避暑的院子,到時候我也得過去,不曉得潘夫人肯不肯叫顏姐兒陪我一起去那邊小住一兩月,等到天氣不那么熱了,我們就回來?!?/br> 潘夢蝶大喜,方才花廳內認親只是形式上的,若能培養出感情來,那才更好。 總是胸間有波濤洶涌,潘夢蝶臉上仍舊淡定從容,道:“自然是肯的,這孩子現在就住在我們家中,凡是由我做主,只消再告知她父母親一聲就行了?!?/br> 這事就這么說定了,趙遠眉親自送她們出園子,還讓貼身的丫鬟怡心送她們出府。 送到垂花門,潘夢蝶請怡心姑娘留步,她們自己從角門出去就行了。丫鬟不肯,非要送到門口。 才一出了角門,就撞上正等著她們兩個的霍三娘母女。怡心瞧著情況不對勁,沒有忙著走開,想目送她們上馬車。 還不等潘夢蝶攜莊顏上馬車,莊靜全然不顧形象跳了下來,沖到莊顏面前撒潑,大吼大叫著,叫人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霍三娘拉著女兒道:“跟我回去!” 莊靜一直守在角門這邊不肯走,霍三娘拿她沒辦法,只能一道陪著等,她以為女兒只是想嘲諷莊顏兩句,卻沒想到這丫頭已經瘋魔了,在國公府門口就敢這么亂來! 潘夢蝶身邊的丫鬟攔著莊靜,不讓她靠近自家的主子。 莊靜哭得妝都花了,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 莊顏知道她這妒上心頭,已經成了瘋子了。 也不曉得莊靜這丫頭怎么忽然力氣大的嚇人,往莊顏身邊沖去,嘴上還喊著:“你什么都跟我搶,連我爹也偏愛你,你這個蛇蝎賤人!賤人!” 怡心這會子才上前高聲道:“這還是在我國公府的門口,請姑娘自重,對我家小姐也客氣些!” 這等失態的行為,霍三娘已經料想到回府之后等待著莊靜的是什么了,當即賠了笑臉命下人強行把女兒拉走了。 第47章 霍三娘帶著女兒先到了家,今天這件事不出一天就會傳遍北直隸,她也不會蠢到親自遣人去福喜堂報信,給黃氏諷刺自己的機會。 常喜堂的人今下午像是無事可干一樣,一干下人都陪在次間里,屏息凝神,打量著主子的神色。 日頭西跌,金橘色的天空逐漸被墨黑的云朵所浸染,天色一寸寸地黑了下來。 眼神呆滯的霍三娘終于出聲了,她嘆了一口氣道:“董mama……你說顏姐兒為什么總是有這么好的運氣?靜姐兒到底比她差在了哪里?真的是我害了自己的女兒嗎?” 董mama是府上的老人了,沉浮內院幾十載,怎么會看不分明兩人本質的不同?正是因為世故圓滑,即使心中明白一切,她仍舊只是道:“許是四小姐運氣好?!鼻f靜的不好,她不敢說。 揉了揉額頭,霍三娘道:“罷了,你也不必安慰我了,菩薩不會總是保佑一個人?!?/br> 董mama沉默不語。站在次間里有丫鬟暗想道:就二小姐那樣性子的人,菩薩若是保佑她,說明菩薩有眼無珠! 下人備好了晚飯,下面有婆子來通報了一聲,問霍三娘要不要擺飯,恰巧莊守仁回來了。 霍三娘迎上去,沖丫鬟使了個顏色,叫她趕緊去上熱茶。 莊守仁是穿著便裝進來的,說明他到這來之前是去過別處的。 霍三娘很忐忑,老爺知道莊顏的事了嗎?知道之后又是個什么態度?會不會挖空心思培養侄女,反而把自己的女兒看輕了? 她不敢開口問,就這么沉默著。 莊守仁坐在榻上,喝了丫鬟送來的青釉菱花杯子里的大紅袍,打濕了口唇才不疾不徐道:“我方才從外書房過來,聽下人說了顏姐兒的事,換了衣服救過來了?!痹掍h一轉,他雙目直逼霍三娘道:“聽說你今日也去了?” 霍三娘的心強烈的跳動著,莊守仁會不會已經知道靜姐兒做的事了? “嗯,妾身是去了?!?/br> 毫無預兆,莊守仁臉色陡然鐵青,狠狠地摔了茶杯,騰地站起身子指著霍三娘的鼻子道:“莊靜她在國公府門前做了什么?!” 雙腿一軟,霍三娘跌坐在榻的另一邊,她攥緊了拳頭顫抖著雙唇道:“老爺……靜姐兒只是一時糊涂,我……我……” 氣息越來越混亂,霍三娘眼眶里的淚水凝成了豆子,一顆接一顆的落下。她到底只是個女人,況且丈夫現在基本永不上她娘家了,莊守仁一發火,她豈能不怕?求救地看向董mama,卻沒有任何作用。 莊守仁低聲吼了一句:“都給我滾!” 董mama無奈,只得帶了眾人出去,內心十分煎熬地把隔扇關上了。 怒目圓睜,莊守仁拿出審犯人的臉色,水腫而有勁的右手捏著霍三娘的下巴,眼里帶著一抹狠色道:“多年的夫妻情分到今天為止,已經被你磨得所剩無幾了,你知道嗎?” 哭得梨花帶雨,若她還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說不定莊守仁還會念在她生了三個孩子的份上心疼一兩分,可她已經三十五了,臉上除了皺紋和垂老之色,根本不剩下令人憐惜的東西。 下巴生疼,霍三娘卻不敢求饒,只能巴巴地望著莊守仁。 莊守仁肅然道:“把莊靜給我禁足,直到我為她定下親事為止。至于你——兒女我自會在請人來管教,若是后宅再出什么事,你就回娘家吧,我這莊府不缺主母?!?/br> 等同休妻的話莊守仁都說的出來,霍三娘真的怕了!娘家為什么肯幫她?不就是因為她的丈夫官居三品嗎? 莊守仁摔門而去,幾個常在身邊服侍的下人一窩蜂地擠進來,霍三娘瞪大了眼珠子望著頭頂,眼睛越睜越大,嚇壞了下人。直到她深呼一口氣,才漸漸閉上眼睛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