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笑了笑,潘夢蝶道:“不急,我與你也許久沒有說過話了,咱們兩個今個好好聊聊?!?/br> 莊顏垂下頭,平南侯的事還沒個準,她不想節外生枝。 潘夢蝶繼續道:“我近日總想起你小時候在黃家住的時候,那時候你明明是養在母親的院子里,我見了你就喜歡,硬要讓你待在我跟前,和含真一起做伴?!?/br> 那段時光也是莊顏的美好回憶,她微笑道:“是了,您的養育之恩,顏兒不敢的忘的?!?/br> 回憶起往昔,潘夢蝶說得更動情了,眼神飄到窗外,臉上笑容不減,道:“你小舅也很喜歡你,從我身邊把你搶了去,我擔心他一個粗人,照顧不好你,天天都要去看過你,問了你的吃穿住才放心。然后你就跟你外祖父一起坐商船走了,我還天天念著你。等到你下次再來長住的時候,已經是去年了。那時候含真已經出嫁兩年,孩子也生了,昊兒要在鎮硯胡同讀書,說你是我的心頭rou也不為過——我一向把你當親生女兒看的!”說到最后一句,她的語氣愈發重了。 說起年少時的往事,莊顏悲喜交加。悲往事不在,喜故人依舊。 潘夢蝶轉回視線看著莊顏,兩人眼里淚光點點,不一會兒都落了淚。 “舅母……您的心意,我知道!”莊顏聲音有點哽咽。 潘夢蝶緊緊握上她的手,道:“你若也把我當至親看,就把心事都告訴我,好歹舅母替你分擔分擔,別一個人苦撐著?!?/br> 莊顏有些猶豫,這種事她怎么好意思說,又該怎么說? 掐斷侄女最后的猶豫,潘夢蝶道:“含真出嫁了,除了你外祖母與早已為人母的我,再沒有女眷,束之一直放浪不羈,住內院也沒什么好避諱,他雖還沒娶親,到底年紀不小了,我看是時候跟你外祖說,是不是把他遷到外院去了?!?/br> 莊顏頓時慌張起來!若是把黃不羈遷到外院去,她又被困在內院,以后想來見平南侯可沒那么容易了。 皺起眉頭,莊顏低聲問:“舅母,您……都知道了?” 聽到這話,潘夢蝶終于松了口氣,“你肯說了?” 咬了咬唇,莊顏道:“并非我有意要瞞著,只是不知如何開口,此事又沒個準信,所以不好說?!?/br> 搭著莊顏的肩膀,潘夢蝶問:“我說了,我是將你當女兒看待的,你若不嫌舅母多事,便沒有什么不好說的?!?/br> 微微點了點頭,莊顏道:“顏兒知道了?!?/br> 嘆息一聲,潘夢蝶道:“我知道你聰明,這件事我原不想管,只是怕你被那樣的人迷住了眼,做了錯事毀了自己就完了!” 感動舅母的真心,莊顏滿心愧疚。紅著眼睛,便把兩人之間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讓人臉紅的細節。 潘夢蝶曾把風雨閣的丫鬟叫過話,略知道一些,見莊顏說的與她所知道的大致相同,才放下了心。 “姑娘家的到了這個年紀,總會動春心的。舅母不說你這個,只是有兩點要提醒你,一是平南侯那樣尊貴的人,你心里有沒有底?二個,他的性情想必你也聽說過一二,真的嫁過去之后,守活寡怎么辦?你還小,不明白這些事,我也不便與你說。你別一時糊涂,后悔一生!” 莊顏聽得臉紅,平南侯才不是不近女色,性情冷淡的人,他的唇齒都是熱的,他是個有*的人。 潘夢蝶說到此處已是極致,再難往下說下去,便道:“你今日來找你舅舅,又是為的什么事?莫不是只單單是為了見他吧?”那個他,自然指的不是黃不羈。 過來人就是過來人,很多事瞞不過潘夢蝶的眼。潘夢蝶一人管理這么大個黃府,外表溫柔內斂,手段和毅力也都不缺,莊顏和龐致可以說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行事,她總會嗅到點味道。 莊顏抬起眼,道:“是我前日求舅舅替我查崔博文的一些私事,因我病了兩日,今日才得以上門?!?/br> 不忙著問是什么事,潘夢蝶道:“怎么病了?貪涼了?” 微微別過頭,莊顏一臉的落寞,搖了搖頭,道:“忽然下起暴雨,淋了雨才病的?!?/br> 潘夢蝶凝眉,不大相信,“你那兩個丫鬟都是心細的,不會這么點小事都伺候不好你。你還瞞我!” 莊顏把淋雨的事三言兩語講了個明明白白,只是不帶半點情緒,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心疼地把莊顏往懷里摟,潘夢蝶道:“你也真是個死心眼兒的!” 接著,潘夢蝶又問了莊顏找黃不羈打聽崔博文什么事的,既然她于崔公子無意,又何至于打探他的事? 說到這里,莊顏再不肯說了,只是道:“等舅舅來了,把打聽到的事告訴我了,再一并告訴您吧?!?/br> “好好好,我也不問了。你去吧,傳飯的時候再到我這里來?!迸藟舻瞿槼馐疽庖幌?,讓莊顏去園子里找黃不羈。 莊顏眼睛都亮了起來,潘夢蝶道:“我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況且又有你舅舅在,我不擔心?!?/br> 這孩子在她跟前養過一段時間,莊顏的心性潘夢蝶自認為非常了解。 起身行了禮,莊顏帶笑從次間里走了,院子里種的五棵槐樹還是那樣高大蔥郁,院子里種的人也都還是那樣的疼愛她,一點都沒變過。 …… 帶著蘭兒去了花園,莊顏遠遠地站在游廊上看著涼風榭,水榭上只有一個人。那孤拔的身影,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莊顏悄悄走近水榭,為避嫌,并沒有上去,站在階梯一旁靜靜地窺探著。水榭的四周就像一副畫框,龐致長身玉立,猶如畫中的美男子,縱使只有個背影,也頗引人遐想。 他看著風景,她看著他。 忽然,龐致像是察覺到了背后的目光,緩緩轉過身來。 莊顏看見他肩膀動了,嚇得本能后退,進了水榭石階旁種了盤龍似的爬地龍柏后面,蘭兒也跟著躲進了樹的另一邊。 龐致耳聰目明,如若不然,昨日美如畫的“景色”他也不會看得那么清楚。 黑靴踩在水榭的木板上,龐致一步一步往外走去。漸漸離石階近了,莊顏越發緊張,心如擂鼓,咚咚咚跳個不停。 四周安靜了一會兒,除了草動鳥鳴,仿佛沒有人的痕跡。 莊顏探著腦袋往外看了一眼,龐致倏忽地帶著笑走到她面前,嚇了她一跳。 拿帕子掩著嘴,莊顏壓下慌張道:“侯爺都這般神出鬼沒的嗎?” 她偷窺他在先,居然還責怪起他來了。龐致笑了笑道:“我原以為是只飛鳥,卻不想是個鳳凰。出來吧?!?/br> 莊顏雙頰酡紅,像鮮艷欲滴的紅果。正要抬起步子走,頭發卻被向上盤旋生長的龍柏給勾住了,根根刺葉跟她的發絲纏綿在一起,難舍難分。蘭兒沒有聽到主子吩咐,不敢貿然出來。而莊顏此刻顯然已經緊張的把丫鬟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