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崔景行卻覺得前所未有的累,有時候聽著對面在說話,思維卻總是忍不住自己跑到另一個地方。 他記得小的時候還不懂事,拉幫結伙跟人逃學去玩,壓彎了東家的稻子,踏壞了西家的蔬菜,為此沒少挨吳苓揍。 吳苓每每拉過他來訓斥,要他自己解釋名字的含義,他仰著頭背得認真,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br> “景行是什么意思?” “景行,大道也?!?/br> “這沒錯,景行還有一個意思,你知道嗎?” 吳苓總是摸一摸他的頭,說:“景行意味著光明正大,做人要頂天立地,上無愧于心,下無愧于地,不然還有什么意思?” 年少的啟蒙皆是日后的標桿,他起初懵懵懂懂尚不知事,稍微一點開竅便立馬身體力行地奉為行事法則。 他于是正直,堅毅,鐵面無私。 他是他母親的驕傲。 有時候一個回神,發現自己面對穿著制服的警察,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若是被二十來歲的崔景行看到,現在的他該有多么無地自容。 無論警察問什么,崔景行都搖頭說:“我不知道?!?/br> 他并不知道崔鳳樓的陳年舊事,不知道公司的財務狀況,也不完全不懂資產評估和股權轉讓。 在這幾點上他沒有撒謊,所以毫無破綻。 大家背地里抱怨,說他果然是不學無術的富家子,除了吃喝玩女人,真正要學的看家本事完全被拋之腦后。 繡花枕頭,大草包,是他們私下交流時給他取好的代號。 不過看似輕松,崔景行也有捉瞎的時候,大家問起崔鳳樓特殊的愛好時,他視線本能逃避,這為他們帶去信號。 他在這個問題上被糾纏許久。 不過參與調查也有好處,閑暇時間被牢牢占滿,他很少去想其他的事情。告別調查的那天,他才真的不適,幸好許淵給他帶來工作—— 他的基金會成立運營,崔鳳樓為了轉移近日的□□,插`手大辦慈善晚宴,今晚會有許多明星商賈前來捧場,媒體記者自然少不了。 吳苓反復綿長的病情讓他成立基金會的想法由來已久,在他可以支配大筆資金后,終于可以著手幫助有同樣需求的男女老少。 只是中間插曲頗多,一直到現在才走上正軌。沒能讓吳苓生前就看到這一天,是他諸多遺憾里的一個。 前往之前,崔景行先回家洗澡換了一身衣服。 路上,許淵向他委婉提議,是否要帶上許朝歌一同參加。崔景行側過臉看著窗外,說:“算了?!?/br> 許淵咽了口唾沫,說:“可我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也讓人把禮服送去給她了?!?/br> “……”崔景行瞪著眼睛看向他,說:“什么時候起,你能跳過我去下命令了?” 許淵噤聲,半晌,小聲問:“不然我現在跟她打聲招呼,要她別再過去了?” 崔景行一雙眼睛瞪得更是嚇人:“多事?!?/br> 許淵縮頭:“那——” “她接到電話時是怎么說的?” 許淵小心道:“挺高興的,還問我幾點參加,要準備點什么?!?/br> 崔景行一嗤:“說謊也要說得有點藝術?!?/br> 她在他這里,從來都沒有要求過什么。 他那時候居心不良要泡她,送給她禮物,她照單全收。他覺得紅色很襯她皮膚,給她買各式同色衣服,她也沒有任何異議。 她會有怎樣的回答都正常,但不會像這樣雀躍地問東問西——可崔景行不得不承認,許淵這樣的謊讓他受用。 崔景行問:“現在去接嗎?” 許淵樂滋滋地說:“已經讓司機去接了,估計比咱們還要早到。先生,你還是要多笑一笑,這樣對身體好?!?/br> 崔景行冷哼,反而將臉板了回來。 趕到會場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都趕了過來。車子一輛接著一輛地停在大廈前方,扛著長`槍短`炮的媒體記者趴在車外,不放過任何一個精彩鏡頭。 發現車里坐著他時,幾乎所有人奔涌而至,鏡頭將車窗磕得砰砰響,還沒下車就聽到他們喊:“請問一下崔先生,貴公司侵吞國資的指控是否屬實?” “貴公司將如何應對一系列的□□?” “崔鳳樓先生是否真的涉嫌猥`褻幼`女?” …… 保鏢們一早擠來開辟道路,粗魯地擋開四周不斷涌來的各路記者。崔景行低頭自這條通道向里走,完全不理會耳邊傳來的無數聒噪。 剛要走進自動門,旁邊有女人大聲尖叫,摔倒的悶響之后,一個相機蹦蹦跳跳,恰好停在了他的腳前。 崔景行將之撿起來,遞給那位摔下來的女人,卻意外跟一雙熟悉的眸子對上。崔景行伸手將她扶起來,說:“哪兒都有你啊?!?/br> 陸小葵說:“有熱點的地方就有我?!?/br> 崔景行跟一旁的許淵說:“放她進來?!?/br> 陸小葵如接圣旨,在周圍一圈人的羨慕里跟上崔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