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站在傅岑身后的魯清墨眼神閃了閃,他還沒忘了傅少先前匆匆趕了回來,剛進了家門的第一反應不是找人布置顧夫人的住所,也不是過問顧先生這一陣的動態,竟是先問了蘇小姐的行蹤。 魯清墨硬著頭皮低聲勸阻道:“傅少,大局為重?!?/br> 傅岑沒什么反應,仍舊是意味不明的看著相攜著走上前的兩人。 顧玨牽著蘇卿走到傅岑身邊時停了停,像是看不到傅岑難看的臉色,竟還語態慵懶的寒暄了起來,“阿岑怎么突然回來了?我以為還要過段時間?!?/br> 傅岑沒說話,如有實質的視線從兩人的手上滑到了蘇卿還沾染著血漬的側臉上,然后一雙灰眸就定定的看住了她。 “大哥,你這是什么意思?!?/br> *** 祁靖白回到祁家的時候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半個身子都浸透了血的他看上去十分可怖,肩膀上只是草草的包扎了一通,雙眼赤紅的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讓人幾欲作嘔。 第一眼看到祁靖白的時候祁母大驚下差點暈過去,那眼淚不要錢似的唰的就下來了,不住的顫著聲音追問是怎么回事。 祁靖白臉色慘無人色,也不回答任何人的問題,悶著頭腳步踉蹌的往房間里走,失了魂似的他讓人拉都拉不住。 祁靖白在屋子里一陣翻找,片刻后抱著一個盒子再次踉蹌的走了出來,聞訊趕過來的祁老爺子本來正滿臉的焦灼,結果視線一落到那熟悉的木盒上臉就黑了! “靖白!站??!你懷里抱的什么?” 祁靖白只管冷著臉往前走,活像是聽不到祁老爺子含了三分怒氣的問話一樣。 祁老爺子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祁靖白! “我不是讓你把她的東西都燒了嗎?你竟然騙了我!你留著個死人的東西干什么?還嫌不夠晦氣!” 祁靖白低低的呢喃了句什么,聲音太巧祁老爺子沒聽清,震怒的他靠近了些,“你說什么?” “她沒死…” 祁靖白的聲音嘶啞到聽不出準確的音色來,祁老爺子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把拽住了祁靖白的衣領,“你說什么混話呢?說清楚,誰沒死?” 祁靖白的眼眶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 “她沒死,蘇卿沒死,她還活著?!彼f,“我要把她帶回來?!?/br> *** 蘇卿先回了房間,顧玨和傅岑兩人去了書房,也不知道在談些什么,一整個下午都沒有出來。 眼下她沒什么時間再在這些事情上分神,傅岑這一關再難過她也無暇顧及,更重要的事情是三天后的比試。 鬼手家族的人鮮少會應下他人下的戰帖,當年薛老叫囂多時,如果不是因為觸及到了蘇卿祖父的逆鱗,他老人家也不會為了給這不知好歹的年輕人一個教訓就答應了下來。 至于鬼手后人去挑戰其他人,則是根本就沒有先例可循。 倒不是因為鬼手蘇家的人自傲到目中無人,而是根本就沒人敢接鬼手的戰帖。 蘇卿洗了個澡,確定身上再沒喲殘存一星祁靖白留下的印跡,才從熱氣熏騰的浴室里走了出來。 她將一頭長發盡數挽起來,用細長的絲帶從手腕處開始纏,直至纏到小臂上方一寸處,她才單手熟練的打好活結,推門出了房間。 接下來一整個晚上蘇卿就把自己關在了放有晾曬好的草藥的房間里,誰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到了第二天早上顧一去敲門的時候,剛走到離蘇卿呆的房間還有大半個走廊的地方,就聞到了一股似香似苦的味道,不像是平常草藥參雜在一起后的藥味,倒似乎是隱隱透著些血腥味的樣子。 顧一心中一凌,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蘇小姐?該出來吃早飯了?!?/br> 里面隱隱約約傳出來了些細碎的動靜,卻不見人應聲,顧一一急,當下忍不住就要踹門,結果還沒來得及動作,門突然就從里面打開了。 看到站在門邊的蘇卿的一瞬間,顧一驀地瞪大了眼睛,當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蘇,蘇小姐?”顧一驚愕道:“你的手怎么了???” 眼前站著的女人,手上顫著絲帶的地方盡數被染上了一層灰黑色,那顏色泛著些死氣,一瞧上去就知道浸進去的絕對不會是什么好東西。但更可怕的還是蘇卿的一雙手,原本玉色柔嫩的雙手現在泛著一層妖異的青紫,關節處腫的厲害,隱隱能看到皮膚下薄透的血管來! 蘇卿垂眸瞧了一眼,不在意的把手背到了后面,“沒事,很快就好了,飯菜放到我門口就好,今天一天不要讓任何人再來打擾我?!?/br> 頓了頓,蘇卿補充道:“如果有祁家人過來,就拿了他們送來的東西給我?!?/br> 話一說完,也不等顧一再多問,蘇卿‘砰’的一聲再次把門給關上了! 燈光大亮的房間里,蘇卿目光沉沉的看著桌子上擺做一排的各色刀具,從里面挑了一只最為鋒利的,閉了閉眼,快速的朝著手心挑了下去! 如果廖子魚此刻在場,就會驚愕的發現擺在桌子另一邊的一樣黑色物件正是先前她拿著的那塊鬼手令牌,只是此刻那鬼手令牌已經和她前一天見過的不一樣了。 蘇卿冷著眼把泛著猩黑色的血擠出來。 既然要再次擔起鬼手傳人的名號,就不能只是靠著什么借尸還魂的名頭。 ‘御行?!?/br> 繼蘇卿后下一任鬼手后裔的稱號,鬼手蘇家低二百三十八代傳人,她蘇卿擔了。 且看這次,還有誰再敢跟她搶。 ☆、第41章 薛家人這次是真的被惹怒了,整個家族的臉都快被傅岑和蘇卿兩人給打腫了,如果不是斗不過傅岑,薛家哪里會愿意忍下這種悶氣。 蘇卿傻乎乎的下了挑戰其實也是個好事,至少能讓薛家人在明面上出出氣。在薛家人眼里輸是絕對不可能的,別說薛老出手,這是一場單是廖子魚出手就能穩贏的局面,看就看到時候蘇卿會不會反悔不敢自斷雙手了,斷了自然好,薛家人樂見其成,到時候拉了傅岑出面擋薛家也沒什么損失,反倒是傅岑,有了這么個敢說不敢做的女人,到時候即使出面保住蘇卿的一雙手,臉也能被下的差不多了。 薛家這回是下了狠心,晉城是華國有名的雕藝大市,隱藏在民間的雕藝大手不計其數,其中就有幾處專門供各類雕刻師比賽切磋的競技場。薛家這回是下了狠心,明明只是三人私下的切磋,薛老卻親自下令花重金將晉城最大的一處競技場給整個包了下來,更是連關卡都沒設,屆時只要到場的人都能進場觀摩。 這樣的情況可是在薛家這樣的大家族里沒有先例的,雕刻手藝從來都是每個家族嚴防死守密不外傳的絕技,這樣在競技場的比試和其他的不一樣,是要現場動手切磋,不設門禁就意味著所有人都可以當場窺伺到薛家手法。 更何況還有傳言中貴為鬼手傳人的廖子魚在場,只要是對玉雕略有涉獵的都知道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還是百年難遇的那種,從薛家放出消息的那天開始,整個玉雕界…不,應該說整個手雕界都sao動了起來。 祁靖白一聲不吭的離開以后,頭上被蘇卿開了個血洞的廖子魚就一直在薛家養傷,她比薛老更要有恃無恐些,鬼手的手法比較特別,即使有外人觀摩也學不過去。這幾天廖子魚一直卯足了勁兒在掃貨,各色玉石草藥和叫不出名堂的手雕工具堆了半個房間,整天就悶在屋子里不停的處理玉雕的前期工作,為的就是驚艷四方的同時給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蘇卿一個好看。 比賽的前夜薛家特意設宴請了已經趕到晉城的一些故友,薛老還特意給傅岑也遞了請帖,為的就是避免蘇卿到時候臨場退縮,再找了什么理由不肯應戰。 傅岑帶著蘇卿赴宴的時候,整個宴會廳的視線全部落在了蘇卿的身上,如果視線能聚光,身材嬌小的蘇卿都能被那打量的目光給烤化了。 但到底還是沒人敢在傅岑在場的時候上去找麻煩,視線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宴會快結束也沒人上前去跟蘇卿搭上一句話。 唯一一個開口的還是廖子魚,蘇卿離場前她上前攔了攔,從蘇卿入場前她就注意到了她的雙手密密匝匝的纏著白色的繃帶。 “怎么,這不過兩天的時間,蘇小姐這手是受傷了?”廖子魚笑的嘲諷,“該不會恰巧耽誤到了明天的切磋吧?還是說如果蘇小姐輸了就準備借口一句手不方便,比試的結果做不得數?” 蘇卿瞥了她一眼,“廖小姐腿別受傷就好?!?/br> 廖子魚沒聽懂,表情怔了怔。 蘇卿勾唇,懶洋洋道:“等著你跪呢?!?/br> 注意力放在這邊的眾人登時嘩然,廖子魚則是當場氣的臉都青了,“口氣真大,你…” 蘇卿徑直打斷了她,細致的眉眼間已經有了不耐,“廖小姐的廢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多,讓開,明天競技場見吧?!?/br> 周圍又是一陣抽冷氣的聲音,傅岑垂眸看了身邊的小女人一眼,和進場時一樣,一雙淡色的灰眸依舊是冷冷淡淡的,見自己的女伴被人這么堵著路,也沒有一點想要插手的意思。 廖子魚從自稱為鬼手后人后就一直愛端著個架子,氣的臉青白一片愣是沒辦法不顧身份吵回去,她就那么尷尬的站著,但就是堵著蘇卿的路不肯讓開。 蘇卿動了動手,廖子魚下意識的就是一躲,結果蘇卿只是整了整衣服,見廖子魚那忌憚的樣子眼中一嘲,“還有什么事?” 廖子魚咬牙,口舌上她在蘇卿這里從來沒有占到過半分便宜,當下也不自找沒趣,直接說了來意。 “關心蘇小姐一下罷了,為了明天的比試不出什么岔子,還請蘇小姐能當場把繃帶去了,好讓我們瞧瞧蘇小姐是真受傷還是假受傷?!?/br> 薛家人看到動靜也走了過來,有傅岑在場他們也不好像前幾次一樣對蘇卿那么不客氣,就只站在廖子魚的身后,那態度卻很明顯,也是等著蘇卿當面把繃帶解開驗傷。 蘇卿臉色冷了下來,“我要是不呢?” 廖子魚聞言眼睛卻是一閃,暗下認定蘇卿是想在手上耍什么花招,傅岑從開宴開始就冷著個臉,廖子魚注意到這兩人從始至終一句交流,應該也是惱了蘇卿貿然下了這種戰帖。蘇卿畢竟是傅岑仇人的女兒,接連闖了這么多禍,傅岑可不是個會給人收拾爛攤子的人,更何況這爛攤子還給他惹了這么大麻煩,估計眼前這女人離被厭棄也不遠了,于是廖子魚的語氣越發堅持起來。 “為了切磋的公平性,蘇小姐今天可能是必須要當場驗驗傷了?!?/br>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目光都放在了蘇卿的手上,都不說話,卻頗有些準備迫著蘇卿當場證明的意思。 蘇卿有時候其實也會自我質疑過的,那么多人曾經求著她收徒她都沒多看過一眼,唯一一個悉心帶過的徒弟卻為什么偏偏是個腦子不夠用的? 更可悲的是她竟然就載在這么個人手里,簡直算的上是平生的奇恥大辱了。 蘇卿就那么瞧著神態堅定的廖子魚,溫聲道:“我什么時候說自己的手受傷了?” 廖子魚眉一挑,可蘇卿根本就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如果我沒有記錯,廖小姐上次似乎是輸過一次,如果是怕到時候太丟臉,我纏著繃帶和你比試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即使是手受傷了,你也依舊沒有贏我的機會?!?/br> 廖子魚頭一蒙,氣的手都抖了,“你…” 后面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廖子魚的眼前突然一黑,一直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的傅岑上前了一步,冷淡的灰眸瞧著她。 “滾開?!彼f,“別擋路?!?/br> 廖子魚的臉瞬間就被這毫不憐香惜玉的冷斥激了個紫漲,還沒等她給自己想好臺階,不耐的傅岑已經煩躁的伸出長臂,廖子魚驚呼一聲,直接被甩到了一邊! 靠近站著的人一驚,忙伸手去扶住她,傅岑大步流星的走了兩步,才皺眉看向后面還沒反應過來的蘇卿。 “跟這種貨色費什么話,還不走?” 周圍抽冷氣的聲音更多了些,廖子魚難堪下則是臉色一變,眼眶微紅的反擊道:“你怎么敢這么對我說話,我可是鬼手的…” 傅岑冷哼,“沒人跟你說話?!?/br> 說完拽著蘇卿揚長而去,這下即使是圍觀的眾人看向廖子魚時都忍不住悶笑出聲,不是他們沒有同情心,而是這女人被擠兌的就像是個笑話一樣,滑稽的可以。 明明每次都是占理的一方,偏偏還能被對手逼到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這個所謂的鬼手后人段位可是差了蘇顯的女兒不止一星半點。 還是薛凱先上前解圍,安慰的說了句,“廖小姐沒事吧?” 廖子魚面色緊繃,一雙漂亮的杏眼放出了些許兇光,“沒事,我不跟她這種人計較,明天才是見真章的時候,到時候大家作證,別讓她違約就行?!?/br> 廖子魚雙拳緊握道:“我廖子魚如果勝不了蘇卿,誓!不!為!人!” 周圍和薛家交好的人這才跟著點頭道:“嘴皮子利索沒什么用,看的還是手上功夫,廖小姐不用和這種人一般見識?!?/br> “是啊,明天就讓這小姑娘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薛老和廖小姐一起出手是她三生有幸,這女人敢這么夸下???,到時候她不肯自廢雙手我們也是不依的!” “哈哈,什么比試不比試的,蘇顯的女兒到第會不會拿雕刀都是問題呢,上次她不也只是拿了成品過來?誰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做的,我看她也就是嘴上說說,指不定明天人都不敢到場呢?!?/br> … 在幾個人刻意的暖場下,尷尬的氣氛總算消散了不少,只是廖子魚到底是當場丟了大臉,再故作鎮定也呆不下去,寒暄了兩句就漲紅了臉離開了宴會廳。 回了房間的廖子魚越想越氣,在房間里神色數變的靜坐了半天,還是咽不下郁氣的廖子魚一咬牙,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既然那賤人那么不知好歹,那就別怪她出手狠戾了! 廖子魚從自己隨身帶的行李箱里翻找了片刻,最后從最里面拿出了一套帆布包,神色復雜的廖子魚對著帆布包瞧了好半晌,才終于狠心把包裹整個拎了出來。 當初那人死在她手里的時候,她曾經發過誓再不碰一件那人給過她的東西…那人親手替她做的全套工具,鬼手蘇家獨有的雕刻磨具,也是時候拿出來給外人見識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