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魯清遠腳步一頓,本不想回答她,可那輕柔軟糯的聲音就像生出了細密的軟絲,纏的的他邁不動腳步。 “還沒有接到通知?!彼f。 “這樣啊?!碧K卿溫潤的眸子若有所思的彎了彎,沒再說話。 帶著蹦蹦跳跳的熊貓下樓后,蘇卿果然在餐桌前又看到了顧玨。 眼中諷色一閃即逝,昨晚她還不清楚傅岑為什么突然特意叫了她下樓吃飯,可經過昨天半夜的一番深談,今天早上再‘碰巧’再次碰到神出鬼沒的顧玨,她昨晚被激怒后的拒絕有沒有被傅岑聽進去就比較顯而易見了。 飯后傅岑果然提了他要離開一段時間的事情,“…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撥點人手給你,去學玉雕的時候就帶在身邊吧,有了人選嗎?” 傅岑灰眸中帶了兩分幾不可見的關切和三分寵溺疼愛。 竟是還要放個人在身邊看著他,蘇卿眸中又冷了冷,她也不當面跟他撕破臉,只忍著火氣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淡淡道:“可以把魯清遠留下么,其他人我不太熟悉?!?/br> 傅岑微勾的唇角垂了垂,灰眸里帶了三分警告,語氣卻依舊溫和,“清遠是要和我一起離開的,挑個其他人吧,可以把清墨給你留下?!?/br> 他既然想在顧玨面前表現對她的疼寵,蘇卿自然萬分配合,當下臉色黯了黯,頗有些低落道:“阿岑舍不得把自己親近的人留給我嗎?魯清遠幫過我很多,我很喜歡他,不想要別人?!?/br> 蘇卿像是看不到傅岑眼中愈加深濃的警告和不悅,打定了主意般分毫不讓。 傅岑要派人看著她,拒絕是拒絕不了的,最大的寬限也不過是讓她挑個熟識的人跟在身邊,魯清遠算是蘇卿最熟悉的一個了。不同于他哥哥魯清墨的死板和處事嚴謹,魯清遠看上去難以接近又十分忠心,但心腸還算軟,她要做些什么也更容易著手。 當然,蘇卿也不是沒有怒火下當著顧玨的面刻意挑釁傅岑的心思。 顧玨抬了抬眼皮,神思難辨的看了眼氣氛怪異的兩人,蘇卿越發乖順了,傅岑卻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恨不得能把這故意挑釁的女人拉到房間里好生收拾一頓。 站在傅岑身后的魯清遠卻是冷汗都要下來了! 當初因為他心軟下和蘇卿太過親近,傅少就已經起過一次怒火了,那次雖然礙于他是身邊的跟隨多年的親信傅少并沒有罰他,可為了以示警告,傅少那次可是把蘇卿叫去房間住了兩晚以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這當下蘇卿再這么著對傅少要求,簡直是把魯清遠架在火上烤! “好?!辈怀鎏K卿所料,礙于顧玨還在一邊瞧著,故作疼寵的傅岑還是低聲應了下來,他伸出手掌撫了撫蘇卿的頭發,“都依你?!?/br> 顧玨的一絲不茍的眸光不動聲色下就落在了傅岑的手上,傅岑對著蘇卿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唇角,只是放在蘇卿柔軟的發上的手掌卻因為忍怒而一寸寸發緊。 魯清墨看的很清楚,要為大局為重,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注定要舍棄上另外一些…況且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不是嗎?還是蘇顯的女兒,傅岑薄唇輕抿,又一次的告訴自己他只是不甘心在顧玨面前又一次示弱籌謀而已,對這女人他不過是想要利用,沒有別的心思。 “清遠,去派車,她該去見薛老了?!?/br> 魯清遠正想應聲,顧玨卻慵懶道:“薛家?你給蘇卿找的師傅是薛詳?” 蘇卿眉心一皺,薛詳?她沒想到傅岑找的竟然是竟然是薛家人…曾經一度幾乎和鬼手傳人齊名的薛詳。 薛詳在玉雕界是一個傳奇般的人物,薛家百年難遇的奇才,只是這人一向不受世俗約束,和鬼手家族處事原則很像,鮮少會在外界露面,曾經出手做過的幾件玉雕到現在仍舊令人津津樂道。 蘇卿之所以會知道他,是因為這人曾經指名道姓向像蘇卿的祖父下了戰帖,當年這件事情轟動一時。 他怎么會突然對外收徒? 傅岑頷首,“薛老剛出山,除了薛家本家人外,薛家第一次放話收徒,只有四個名額,大哥也知道他?” 顧玨頗有些威嚴冷肅的灰眸斂了斂,漫不經心道:“給薛家下過請帖,今天本就準備親自去會一會這位,倒是巧了?!?/br> 顧一詫異的看了顧玨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沒吭聲。 昨晚顧先生才剛吩咐過今天啟程回顧家,這會兒怎么會… 蘇卿明顯感覺落在自己臉側的手有些僵硬,她瞧了傅岑一眼,他臉上的神情倒是沒什么變化。 “的確是巧了,大哥不介意的話,不如和蘇卿一起去,薛老為人傲氣,我又是用了些手段讓他松口收的人,蘇卿去了難免開始會受些刁難?!?/br> 顧玨眉梢眼角依舊一派凌厲嚴肅,瞧了同樣靜悄悄看過來的蘇卿一眼,才勉為其難道:“也可以?!?/br> 傅岑垂眸,“清遠,去準備…” 顧玨抬了抬手指止住傅岑的吩咐,“不用了,讓她直接坐我的車就好?!?/br> 這下魯清遠也看了過來。 見傅岑陡然沉默了下來,顧玨挑眉,蒼白的面上一派威嚴整肅,“怎么,阿岑還是信不過我這個做大哥的?” “怎么會?!鳖D了頓傅岑才抬眸,嘴角又勾起了慣有的寡淡的笑來,“自然是信得過大哥的,那蘇卿就交給你了?!?/br> 蘇卿眨了眨眼,心頭飛快的閃過一線白光。 瞧上去傅岑對顧玨可不是一般的忌憚… *** 薛家 薛家以玉雕工藝聞名于世,十年前陽城祁家突然在玉雕界嶄露頭角并且一鳴驚人前,薛家是華國最有名的玉雕世家,沒有之一,并且這名氣還是在薛家最為傳奇的人物薛詳隱世不出的情況下得來的。 業界不止一次拿薛老年輕時流出的幾件玉雕和祁家的頂級玉雕對比過,只是各有千秋,誰也不能真從中分出高下來,陽祁晉薛更是成了公認的兩個業界龍頭。對玉雕癡迷的同道中人不止一次的期待過薛老能再次出山和祁家一比高下,那必定會是一場極其精彩而驚艷的比拼。 可如今薛老好不容易出山了,眾人期待已久的比拼卻沒有出現,反倒是祁家直接派了曾經疑似鬼手傳人的廖子魚到了薛家拜師,這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引起了極大的風波,眾人對薛老的影響力和號召力的敬仰更是到了一種近乎膜拜的程度。 廖子魚入正廳去給薛老敬茶的時候,外廳里的幾位薛家小輩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驕傲和自得,被祁家壓制了十年之久,今天算是他們最揚眉吐氣的一天。不管祁家在華國乃至國際上多有名,眼下一旦派了人來學藝,無論廖子魚到底是不是盛傳的鬼手傳人,薛家都是里子面子一次性全賺回來了。 除了最后一位神秘的拜師者沒有到場,廖子魚和其他兩位都早早的來了薛家,廖子魚進正廳的時候另兩位就在外面等著。 這兩位雖然不如近些日子出鏡率極高的廖子魚名聲大,但隨便叫出個名號,也都是不容小覷的人物。 周婉瑩是華宇集團老總的獨女,周家是京都最大的玉器商,周家人涉足政商兩界,周婉瑩的叔叔更是京都政界的高層人物。備受寵愛的周婉瑩前陣子鬧個不停非要來薛家拜師,還是她這位身居高位的叔叔發了話才說服了愛女如命的周父放人。 周婉瑩瞧上去頗有幾分高高在上的傲氣,也就只肯和自己看得上的人結交,她對薛老倒是極其尊敬,只是出來后除了和身邊同樣在等候著的盛燁偶爾搭上兩句話外,對其他人都是愛理不理的。只是周婉瑩除了人長得漂亮,顯赫的家室又是連薛家都拍馬難及,這樣人的人自然有不怕得罪人的資本,因此對薛家人態度冷淡些倒也能被人格外的寬容。 周婉瑩瞧著正廳禁閉的大門,若有所思的問道:“你說叫廖子魚的那女人真的是鬼手傳人?我瞧著她也就二十不到的年紀,怎么可能雕的出那種程度的玉雕?” 一直好脾氣的盛燁眉心驀地皺了皺,垂眸道:“鬼手后人的能耐不止這些,而且她也不會是做出那些玉雕的人,技藝不夠?!?/br> 周婉瑩挑了挑眉,不知道盛燁為什么能這么篤定,她只當他是又一個迷信般將鬼手后人神話了的匠師,接著自己的話題道:“當初薛老向鬼手蘇家下戰書,之后不知道為什么就再也沒有出山,我還以為薛家和鬼手蘇家是水火不容的兩家呢,真是想不到…” 說著周婉瑩又突然轉了口風,一雙漂亮的美目覷向了盛燁,“說起來,你真的能對所有的雕刻手法看一遍就學會?” 盛燁笑了笑,剛才還十分耐心的他這會兒卻沒了再繼續聊天的意思。 周婉瑩也不惱,比起身份成謎的廖子魚,她對盛燁的好奇還更大上一些。 盛燁是唯一一個薛老點名首肯收下的徒弟,這人手藝深不可測,除了玉雕外,在其他手雕上的造詣也都不容小覷。據說他對任何雕刻手法都看一遍就完美的模仿下來,這和鬼手蘇家的技藝何其相似,比起只傳出玉雕手藝精湛的廖子魚,她身邊這位看上去脾氣很好的男人才是更接近傳說中鬼手手藝的存在,當然,前提是外面流傳的那些鬼手神乎其神的手藝是真的情況下。 至于周婉瑩,至少她是對關于鬼手的傳說半分都不信,一個人的時間統共就那么多,怎么可能精通了一樣技藝后還能在那么多領域里成為佼佼者,不過是外界的虛傳罷了。 盛燁除外,他是真正的天才。 說話間,外廳里突然靜了靜,周婉瑩一抬眸,發現原本正低聲交談的幾位薛家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都停了話頭,視線齊齊的朝著外面瞧了過去。 周婉儀奇怪的一側身,順著眾人的視線看了過去。 一個穿著深紫色半身裙的女人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口,她手里拿著塊玉色的方牌,正在低聲和負責交代的薛家下人說著什么。零星的碎發順著她垂首的動作散落下來,將她白皙小巧的側臉襯出了幾分弱不勝衣的孱弱。 這是一個美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屏氣斂聲的女人,適合被人放在金屋里養起來,柔弱的如同溫室里最易折的那朵嬌花。 “另外一個拜師的不會是她吧?”一位薛家人詫異的瞪圓了眼,“怪不得老爺子不肯收,還走了后門進來…” 周婉瑩的目光也看向了門外女人那雙纖細嬌嫩的手。 細白的泛出玉色,上面一絲傷痕結痂都沒有,更別說什么磨出的厚繭了,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哪里像是個能做玉雕的人物。 周婉瑩的臉色緩緩的沉了下來,“這就是薛老最后一位徒弟?哪里來的金絲雀,也配和我們一起學玉雕!薛老是怎么回事?” 周婉瑩毫不客氣的聲音沒有刻意的放低,語氣中的厭惡和被侮辱了一般的憤怒絲毫沒有掩飾。 已經被確定過身份的蘇卿聞言望去,本來是循聲望向周婉瑩的她目光卻在看到周婉瑩身邊的男人時頓了頓,一汪秋水般的眸子驀地閃了閃。 盛燁? 他怎么會在這里… ☆、第29章 盛燁看到嬌小姐似的蘇卿時也詫異了片刻,只是他一向情緒不外漏,轉瞬間也就移開了視線。蘇卿的視線在盛燁身上停留的瞬間略久,盛燁只做不覺,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正廳禁閉的房門上,眸子里露出略微思索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蘇卿進門的時候,正廳的門恰巧開了,瞧上去消瘦不少的廖子魚容光煥發的走了出來,眉梢眼角滿是掩飾不住的喜悅,但這喜悅也只維持到看到蘇卿之前。 “你怎么在這里?” 廖子魚喜悅的神色一收,眼神陡然警惕起來。 廖子魚和蘇卿在陽城的比試并沒有傳的太開,一是當時在場的眾人大多和祁家交好,那樣算不得多么光彩的比試結果眾人都有意無意的沒有廣為外傳,二來祁家人也不是吃素的,祁老爺子的雷霆手段下雖然沒能阻止住消息散播出去,但還是將消息流傳的范圍盡量的壓小,不是一個圈子里的人,知道廖子魚的身份有疑內情的人并不算太多。 周婉瑩遠在京都,平時又不關注這些,恰巧屬于對兩人比試一無所知的那一類人,而薛家人則是聽說過有比試一說,但是具體的比試結果以及和廖子魚比試的對象他們卻不太清楚。 因此廖子魚滿是敵意的話一出口,眾人好奇猜疑的視線立刻就集中在了蘇卿的身上。 蘇卿揚了揚手中的玉牌,那是薛老發出的四塊牌子之一,“應該是和你一樣?!?/br> 廖子魚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她冷笑了兩聲,站在臺階上的她居高臨下的看著蘇卿,語氣中帶著幾不可見的嘲弄。 “怎么,你這是盯上我了?以后是不是我去哪里你都要跟上?耍些小聰明給我使過一次絆子也就算了,你當真以為自己那點子道行還能再次的壓過我去?有點自知之明行么?!?/br> 廖子魚的話暗示的再明顯不過了,蘇卿這是沖著她來的,眾人落在蘇卿身上的視線就耐人尋味了起來,難不成這個一看就不是做玉雕行當的料子的女人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里,是因為和廖子魚有些恩怨,專程走了后門來膈應她來了? 蘇卿則是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廖子魚的話是什么意思,她沉吟了瞬間,似乎在斟酌著要怎么回話,但神情警惕防備的廖子魚等了半晌,蘇卿卻只是笑了笑,黑黝黝的眸子里帶了些古怪的神色,竟是一聲不吭的越過她上了臺階。 這樣的姿態就有點打臉了,人家壓根就不愛搭理她,如果是專程為了她廖子魚而來的,又哪可能連反擊回嘴都沒有。但凡蘇卿回諷一句,或者是裝模作樣的解釋一句自己專程為了學藝而來,廖子魚也有無數的話拿來堵她,好出一出因為前陣子這女人插上一腳而給她惹來的無盡的麻煩的惡氣,可蘇卿就這么直接把她的挑釁忽視了過去,像是眼前壓根兒沒廖子魚這個人一般,嚴陣以待的站在原地的廖子魚臉色瞬時間就僵住了,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這么不上不下的下不來臺了。 蘇卿這樣的反應讓滿腹好奇等著看熱鬧的眾人頗有些大失所望,可也沒人知道她們兩人之間的恩怨,更沒人和以前全然沒有聽說過名號的廖子魚相熟,看著廖子魚處境尷尬的站在哪里,竟然連個上前解圍圓場的人都沒有,所有人就這么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廖子魚的臉瞬間像是被撩了一層火,燒的火辣辣的疼。 “蘇卿,你什么意思?你給我站??!上次在祁家你一聲不吭的走了,今天你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你憑什么因為自己姓蘇就認為自己是…” “砰!” 廖子魚指名道姓的話還沒說完,蘇卿直接從里面把門給關上了!廖子魚的腦子頓時就是一蒙,被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氣的一口氣卡在了喉嚨間! 蘇卿自打第一次見面就沒掩飾過對廖子魚的敵意,上一次在祁家更是實打實的打了廖子魚和祁家人的臉,按理說這樣的場合她最該是忍耐不住和廖子魚回過去的人,哪里有人會是她這樣處事的!對著打到眼前的質問理不都理一下,動怒更是半分沒有,就像是廖子魚的話不是在對著她說,那質問的主角也不是她,像是廖子魚是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一樣,不,陌生人還好聽了些,蘇卿壓根就當她不存在! 外廳的里站著的薛家人都忍不住替廖子魚尷尬起來,這樣的境況連看的人都有些忍不住的羞恥,與其被這么著忽視,還不如被當面打臉呢。 周婉瑩剛才有些不太高興的情緒也散了不少,心中起了些興味,她抬了抬下巴,對著身邊的盛燁低聲道:“哎,那女人誰啊,我瞧著倒有幾分意思,你聽說過她嗎?叫蘇,蘇什么來著?” 盛燁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知道什么時候握成了拳狀,原本看上去好脾氣的臉上變得面沉入水。 “蘇卿?!笔畹?,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卻壓抑的發沉,盛燁神思莫名的眸子在臉上漲紅的廖子魚臉上停了停,才接著回答道:“蘇顯的女兒,以前沒見過?!?/br> 周婉瑩眼睛驀地瞪大,身邊同樣聽到盛燁的話的薛家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蘇顯?不會是我知道的那個蘇顯吧?” “聽說是個病秧子,我還以為蘇家人全都被傅岑給收拾了呢,怎么還留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