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最近一段時間蘇卿臉上的笑才多了些,尤其是這兩天可以外出的時候,魯清遠發現每次臨出門前她眼睛都都閃著愉快的光,溫潤清透的眸子輕快的彎著,讓人不自覺也跟著心情好了起來。她最近話也稍微多了點,但也僅限魯清遠在的時候,就連蘇家原來的廚師她都不怎么交談,滿臉敬而遠之的冷淡。 此刻坐在魯清遠面前的蘇卿像是又回到了兩人剛接觸時候的模樣,蒼白、無助、通身讓人心生不忍的怯懦。 魯清遠突然有些莫名的煩躁,他移開眼不看她,聲音仍舊硬邦邦的,“外面有人看著,有事了讓他們傳話?!?/br> 魯清遠說完抬腳就走,蘇卿給他的感覺太過復雜,他心里本能的生出了些警惕,可偏偏她又從來沒有表現出什么異樣,魯清遠連自己警惕的來源都找不出。 蘇卿在想對策,她被關在這里,沒有任何得消息來源,報紙,電視,電腦等等任何能知道外界情況的東西她一個都接觸不到??伤热灰テ罴?,就必須要知道現在外面的情況到底發展到什么程度了,魯清遠應該算是現在留在別墅的人里面警惕性最大,也是最難打動的人了,可蘇卿無奈的發現,除了魯清遠以外她任何人都不能多做接觸。 祁家原來在蘇家安插的有人手,蘇卿當然不可能認出來是誰,讓人察覺出她連原來蘇家的下人都認不出,不引起懷疑才叫奇怪。最近突然又多了個該死的蘇家廚師,還是專門負責原主飲食調理的蘇家老人,那廚師對蘇卿表現的再親近再衷心,她除非是瘋了,否則絕不會蠢到冒險從他嘴里套話。 離出發就剩下兩天了,傅岑如果發話把她關在房間里,那魯清遠就絕對不會傻乎乎的再主動過來給她搭話的機會,這等于是讓她兩眼一摸瞎的跟著傅岑去祁家。 蘇卿腦子迅速的轉動著,眼見著魯清遠馬上就要出門,她捏了捏被角,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放到最緩最無害。 “我只在早上出去一小會兒可以嗎?” 如果說重生在這么一副有著糟心背景又發育不良的女孩身上,還有哪一點能讓蘇卿勉強稱上一句滿意的話,那就只有這張連她自己照鏡子都覺得漂亮的過分的皮相了。雖然在蘇卿打心底不喜歡這種長得一副可憐相的病美人樣貌,但不可否認,至少在當前棘手的境況中,原主的無害的相貌和天生柔弱的嗓音給她帶來了不少便利。 蘇卿原來的長相偏于中性,雖然本身脾氣很好,但是一雙凌厲的鳳眼和太過分明的棱角,很容易就讓人產生一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如果是原來的蘇卿站在魯清遠面前,任是她說破了嘴皮子,魯清遠都會毫不猶豫的對她嚴防死守。再說的直白些,原來的蘇卿年少成名,又久被推崇景仰,再加上臉上因為從小練習而養出來的專注和銳利,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而原主的樣貌,即使是在生氣中,都別想讓人看出攻擊性來。 再說的更直白些,除了長相外一無是處的原主,是個名副其實的花瓶。 適合收藏在家里小心的放進金絲籠嬌養著的那種。 魯清遠果然再次停住了腳步,轉過身斬釘截鐵道:“不行!是我說的不夠明白嗎,剩下兩天你一步都不準跨出房間,除非傅少回來?!?/br> 床上坐著的蘇卿幽深的過分的黑眸閃過黯然,“只是想出去透透氣,都說了我不可能跑得掉,你在擔心什么呢?這次去了祁家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了,我已經沒有家人了,以后可能連家都不會再有了,我只是想再多看兩眼我生活了這么多年的家?!?/br> 魯清遠皺眉,滿臉的不認同,“不過是跟著傅少出去一趟而已,哪里就那么嚴重了?!?/br> 蘇卿茫然的喃喃道:“我知道你人好,這么多人里面,也就只有你還愿意陪我說兩句話,這一陣很感謝你,我原本被關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害怕,這么可怕的事情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如果看管我的人不是你,我都不知道現在面對的該是多么糟糕的情況??晌译m然跟傅先生接觸的次數不多,也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我的,說不定直接就把我交給祁家人了,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我就想再多看兩眼自己的家?!?/br> 蘇卿的話說到后面有些斷斷續續的,肩膀在輕微的抖著,看著像是在哭的樣子,魯清遠放在身側雙手松了又緊,臉上的表情不斷的掙扎。 蘇卿平時大多數時候都表現的若無其事,一點都不像初逢大變的樣子,突然說出這么一番話,不知道是在心里壓抑恐懼了多久。她話里不經意流露出的依賴明明該讓人感到嘲諷和不自量力,可魯清遠心里更多的卻是連壓都壓不住的心軟。這樣的感覺很不好,魯清遠清醒的知道這樣的情緒絕對不對,傅少的做法自有他的道理,她這樣的身份根本就沒資格提出任何異議,他煩躁的想讓她閉上嘴,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同樣的伎倆來糊弄她。 可她只是個被嚇壞了的女人,她只是太無助了,也許究其一生她都不會有一分一毫的機會威脅到他們之中的任何人。 “給你半小時的時間?!濒斍暹h咬咬牙硬聲道:“不能再多了?!?/br> 等第二天早晨莫名其妙的又妥協了蘇卿在外面吃完飯再回房間的請求后,魯清遠臭著臉滿心挫敗的進行第無數次的自我譴責。 這女人果然是個禍害!魯清遠煩躁的想,自己是不是該向傅少申請調離這里,他實在不太適合跟這種女人打交道。 蘇卿邊老老實實的吃飯,邊在心里琢磨怎么再把時間拖一拖,她從魯清遠嘴里已經套出了一小部分無關緊要的信息,大多是傅岑的喜好問題,這和她的預期差的略遠,她得再想想辦法。 可還沒等蘇卿想出個所以然來,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引擎聲。 魯清遠看著那熟悉的跑車緩緩的駛入視線,手里替蘇卿拿著的早餐托盤像是突然著了火一般,燙的他差點忍不住直接給扔出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流線型的黑色跑車轉眼間已經停到了院子里,駕駛座上的魯清墨動作簡練的下車打開后車門,不經意間飛向魯清遠的一記眼刀像是恨不得當場剮了他。 傅岑動作優雅的從車里緩步下來,一身休閑裝的他宛若叢林里漫步而出的野豹,灰色的眸子落在一站一坐的兩人身上,最后定在了魯清遠手里的托盤上。 走近的傅岑比魯清遠要稍微高上一些,深不可測的灰眸居高臨下的覷著他,“這是做什么呢?” 魯清遠低著頭,本就懊惱心虛的他根本不敢面對傅岑,“我對她太縱容了,任憑傅少責罰?!?/br> 傅岑轉眸,骨節分明的大掌猝不及防的攥住了蘇卿的下巴,蘇卿臉色蒼白,溫潤的水眸輕顫著垂下來,滿臉的恐懼和不知所措,當真是可憐又可愛,足矣惹得任何一個男人心生憐惜。 但這可不包括心思詭秘又天性多疑的傅岑,女人不可信,太漂亮的女人尤其不可信,魯清遠有多忠誠傅岑清楚,那么他怎么可能會忤逆了他的意思,還親手給一個出生在聲名狼藉的蘇家女人端早飯? 傅岑灰色的眸子里幾乎沒多少屬于人類的情緒,冷冰冰的盯著蘇卿時就像是拿了把冰針在細細密密的扎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尖銳的視線直要看到她心里去。 “你年輕,經驗少,會心軟在所難免,現在告訴我,這個女人有沒有從你嘴里打聽過什么消息?!?/br> 被強迫著抬起頭的蘇卿神情怯懦,一副嚇壞了的模樣,魯清遠沒再看她,正色道:“沒有,她最近在外面進行康復訓練,這兩天成果不錯,所以才讓她在外面吃早餐,傅少您放心,我不會受這女人的左右,不該說的話一個字都不會露?!?/br> 連魯清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話是在把蘇卿摘出去,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在護著這個禍害。 傅岑勾了勾唇,他的眼窩略深,帶了笑意的時候也讓人感覺一片清冷,蘇卿睫毛輕微的顫著,因為被攥住了下巴,粉色的下唇輕啟,這樣的神情最容易讓男人著迷,饒是滿心不悅和猜疑的傅岑眼神也幾不可見的晃了晃。 “最好是沒打什么不該有的心思,你們兄弟兩個跟了我那么久,也的確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清墨,你看這女人長的怎么樣?” 魯清墨道:“回傅少,很漂亮?!?/br> 傅岑神色不變,慢條斯理道:“那把她給了你弟弟如何?蘇顯嬌養出來的寶貝女兒,也不算委屈了清遠?!?/br> ☆、第6章 傅岑出人意表的話讓魯清墨和魯清遠齊齊一驚! 魯清墨看不出傅岑是不是在說笑,他不會忤逆傅岑的意思,只能壓下驚疑道:“這我不能做主?!?/br> 傅岑就看向了魯清遠。 魯清遠不由自主的看了蘇卿一眼,她的眸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闔上了,傅岑的手勁不小,她秀氣的眉毛忍耐的皺成一團,應該是捏疼了她。 可片刻后,魯清遠還是恭敬的低聲拒絕了,“謝謝傅少的好意,只是我和哥哥現在都沒有成家的打算?!?/br> 沒有人看到,蘇卿放在身側的雙手已經因為用力過度而骨節泛白,她緊緊的閉著眼,唯恐滿腔的戾氣忍不住涌上來。 饒是她再告訴自己謀定而后動,天性驕傲的蘇卿也永遠都無法容忍自己被當做一個貨物一樣隨意擺弄,如果換做原來的她,敢這么碰她的下巴的人手早已經廢了。 她手里拿著勺子,沒有人知道鬼手后人的手速可以有多快,她有機會在他們都反應不過來的情況下直接把勺子插進傅岑的喉結里。 忍住,蘇卿不停地對自己說,不是翻臉的時候,沒有承受后果的能力,就沒有任性沖動的資格。 傅岑略薄的唇瓣輕抿,手一松,蘇卿的臉從他手間偏了過去,她的皮膚細膩嬌嫩,白皙的下巴上已經印上了一圈顯眼的指印, “看不上?既然這樣,待會兒讓她洗漱干凈送去我的房間?!?/br> 說著傅岑已經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魯清遠一驚,下意識的就想說話,錯身越過他的魯清墨猛然死死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清遠,時間不早了,按傅少的吩咐做?!?/br> 魯清墨聲音溫和,雙眸卻警告的看著弟弟,眼里是不加掩飾的怒火和威脅。 直到傅岑已經離的遠了,魯清墨才惡狠狠的甩開了魯清遠,“做事前過過腦子,蠢貨!” 魯清遠又看了眼蘇卿,她重新背了過去,身子微微發抖,誰都看不到她此刻是個什么表情。魯清墨已經快步的跟上了傅岑,魯清墨先前警告的呵斥瞬間驚醒了他,魯清遠神色復雜的閉了閉眼,他這是怎么了,竟然差點忍不住替她求情。 魯清遠努力的讓聲音平靜下來,“不要觸怒傅少,你該回去了?!?/br> 如果有人這會兒恰巧站在了蘇卿的面前,就能看到她眼中的神色已經冷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程度,哪里還有往日里一分嬌氣怯懦的模樣。 想想你的目的是什么,蘇卿半垂著眼,不夠強大的下場就是這樣,受人擺布而無力反抗,那么想想是誰把你害到了如今的境地。 然后就還回去吧。 于是等蘇卿再站起身來,眼中的陰翳已經盡數消散,她甚至主動依賴的往魯清遠身邊走近了些,“我錯了,今天不該纏著你帶我出來,連累了你…真對不起?!?/br> 魯清遠硬聲道:“不關你的事?!?/br> 蘇卿猶豫了一瞬,接著才故作輕松的問,“傅先生讓我去房間干什么?他…會對我動手嗎?” 她的聲音輕輕的,努力的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蒼白的臉色卻出賣了她內心的緊張和害怕。 蘇卿依賴的動作和懵懂怯然的問話讓魯清遠的身子一僵,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悶的厲害。 “不會?!濒斍暹h低聲道,狼狽的加快了腳步。 魯清遠親自把收拾齊整的蘇卿送了傅岑的房間。 傅岑沒抬眼,“都出去吧,把門關上?!?/br> 魯清遠和原本就在房間里的魯清墨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剛把門關好,魯清墨就一把拽起魯清遠的胳膊大步的朝著外面走去,直到到了沒人的地方,魯清墨才總算停了步子。 “算你聰明,還知道親自把人送過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闖了大禍!” 魯清遠甩開魯清墨拽住他胳膊的手,心里莫名的煩躁讓他的臉色變得很差,“我跟在傅少身邊的日子不比你短,該怎么做事我自己有分寸,用不著你來教?!?/br> 魯清墨氣結,“你先前放走了蘇顯,換做其他人一頓重罰絕對逃不掉,傅少看重咱們才給了你第二次機會?,F在把你從身邊調走也是為了磨磨你的性子,你最好不要再干出什么傻事出來,那女人不能沾!你要還有點腦子就趕緊跟她撇清了關系,傅少待咱們不薄,我想你也不愿意讓他對你失望,除非你準備這輩子都不再被調回去了?!?/br> 魯清遠臉色一變,皺眉怒聲道:“你胡說什么呢!我是看她可憐一時心軟才…我怎么可能會對她有什么心思!瘋了不成!” 魯清墨緊緊的盯著魯清遠的眼睛,見他說話不像作偽,這才松了口氣,“最好是這樣?!?/br> 傅岑的房間是別墅的主臥,原來是蘇顯住的地方,傅岑收了別墅后里面的裝潢被盡數拆除,沒有了一點外人在這里生活過的痕跡。 傅岑信任魯清遠,可他卻不信蘇卿。 這么短的時間里,能讓魯清遠對她的態度發生了這么翻天覆地的變化,傅岑不得不懷疑自己先前是不是看走了眼,如果蘇卿并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樣沒有攻擊性,他就不得不重新考慮對待她的方式了。 心機深重的漂亮女人可比任何東西的殺傷力都大,他并不會放任自己身邊有這么一個危險的定時炸彈。 傅岑抬手示意蘇卿走近些,蘇卿低著頭慢悠悠的往他身邊靠了靠。 傅岑淡淡道:“坐過來?!?/br> 蘇卿抬眼看了看,唯一一個沙發椅被傅岑占著,房間里并沒有其他椅子,蘇卿眸子里頓時閃過了些疑惑。 傅岑側過臉,深邃的灰眸帶著涼涼的笑意,“讓你坐過來,為難著你了?” 蘇卿一怔,順著傅岑的暗示看去,這才明白他是讓她坐到他的腿上,蘇卿眸色數變,“沒有,可是…” 傅岑朝著她伸出了一只手臂,“你誤會了,我并沒有問你的意思,過來?!?/br> 蘇卿咬咬唇,把手放進了傅岑的手心里,傅岑一個使力,輕巧的把忍不住低呼的蘇卿拉進了懷里。 除了祁靖白以外,蘇卿還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這么接近過,因為她的身份,祁家朝她示好的男人屢見不鮮,只是那些人要么直接被祁靖白用雷霆手段給收拾服帖了,要么被她冷淡的態度刺的沒敢再生出別的心思。 傅岑感覺得出來懷里的女人身體僵硬的厲害,她那么瘦小,抱在懷里輕的幾乎沒有重量,柔軟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外靠著,努力的去盡量避免接觸他的身體。 這樣下意識的反應可不像那些擅長迷惑男人的女人,懷里人的緊張和不自在不似作偽,傅岑瞇了瞇眼,心里的狐疑稍稍散去了些。 “清遠是我看重的屬下,你知道有多少人打過他們兄弟兩個的主意么,有沒有興趣知道那些女人的下場?” 傅岑話里的威脅和警告毫不掩飾。 蘇卿老老實實的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一副乖巧至極的模樣,可即使努力掩飾著,那雙清澈溫潤的黑眸里還是忍不住染上了惱怒。 “我知道我落在你們手里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可無論如何我還不至于墮落到那種程度,不管外面的人把蘇家傳的有多十惡不赦,但基本的禮義廉恥我還是懂的,沒有下作到會去…去做那種事情!” 蘇卿的聲音本就清軟微糯,低聲說話的時候更像是拿了絲絲繞繞的細線柔柔的往人心尖上鉆,那話里的意思表達的再惱怒憤慨,可被她這么沒威懾力的嗓音說出來,倒多了幾分委屈和示弱出來,讓人想苛責都覺得無處下嘴。 傅岑并不做聲,只是冷著臉瞧著她,指節不緊不慢的點著桌面,那‘咄咄’的輕響聽的人心里止不住的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