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趙真看著沈桀低落的樣子,便有幾分了然了,大抵是因為當初這個女人的心懷叵測,另沈桀從此對女子敬而遠之了吧?又因此至今未娶妻?她曾經懷疑過是不是沈桀那方面力不從心,但他身強體壯有些不太可能,便一直想不通他不娶妻的原因,如今倒是能夠想明白了。 趙真握上他的手,耐心安慰道:“子澄,你是男人,莫要為這一次挫折便望而卻步了,這世間的好女兒還是有很多的,你只有將心放開才能遇見,躲避卻不是辦法?!?/br> 沈桀聞言明白她是誤會了,但也不打算解釋清楚,反握住她的手,抬眸定定看著她:“那長姐呢?可會因為陳昭從此望而卻步?” 趙真沒想到他突然會反問她,但因為他此時情緒不好,也沒怪罪他過問她的事情,目光柔和道:“我還沒告訴你,我與陳昭已經冰釋前嫌了,我們之間的事情本就太過紛雜,我也不好和你說清楚,本來我們兩個有了兒孫的羈絆,又如何能斷的干凈,現下這般重新來過倒也挺好,我表面雖年輕了,心里終究還是那個老婦人,如何能與年輕人走到一起去?倒不如和他湊合著?!?/br> 沈桀雖不敢在趙真身邊大肆鋪張人手,但有些事情還是知道的,知道她近來與陳昭來往甚密,卻不想他們竟已經“冰釋前嫌”? 沈桀攥緊她的手:“長姐,難道你不怕他再愚弄你了嗎?” 趙真聽到這有些不悅,什么叫愚弄?她在他心里就這般愚蠢嗎?任陳昭耍著玩? “除了我這個人,他在我這里也沒利可圖了,又怎會愚弄我?好了,不提他了?!壁w真不愿意在沈桀面前提及自己的情事,轉開話題道,“子澄啊,你是真的該替自己打算了,你也別閑長姐多事,這世上除了長姐會cao心你還能有誰?長姐也不是催你,你先說說你喜歡什么樣的,長姐先替你物色著?!?/br> 他心中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她卻總是把他往外推,她不能和年輕人走到一起,那他這個義弟呢?她真的就半點不考慮嗎?那么多年,他明知不該妄想,卻仍舊為了她清心寡欲,鮮少碰觸女色,小心護著心底那份對她的憧憬,可她重新來過了,眼里卻仍是無他,他真的不甘心。 心底的話脫口而出:“我喜歡長姐這樣的?!?/br> 話已出口,便覆水難收,沈桀有片刻的后悔,卻強逼自己倔強的看著她,是死是活就此一搏吧,反正已經晚了。 趙真愣了愣,但瞧著他有些小孩子賭氣的樣子,嘆了口氣:“好了,長姐知道了,會替你找到合心意的?!鄙蜩钭孕∫缿偎@個長姐,難免擇偶上也拿她做標桿,她雖不悅,卻也能理解,那她就找個像她的,也無所謂。 沈桀聞言也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該痛心,他把話說的如此明白,她卻仍不認為他對她是男女之情,她大概是半點沒把他當男人看吧?做她的義弟,是能得到她的寵愛,卻永遠得不到她的心,是福也是悲,但他也不會就此讓陳昭如愿…… 沈桀側過身,有些酒醉的望著她道:“剛才是我糊涂說錯話了,長姐不要生氣?!闭f著一頓,有些悵然道,“長姐,我回京已久,卻一直沒功夫看一看京城的風光,明日難得多休沐一日,長姐可有心情陪我在京中逛一逛?” 趙真瞧著他這個模樣,嘆了口氣:“好,但其實我久居京中,逛過的地方卻不多,明日正好和你一起去逛一逛?!?/br> 沈桀枕著頭想了想:“是嗎?那倒是可以將你院中的路鳴叫上,他對京中一定很熟悉?!?/br> 趙真覺得可行,點了點頭:“也好,就把他叫上吧,也帶著明洲,明洲那孩子肯定也沒在京中逛過?!?/br> * 路鳴曾游學四方,雖然才學不出挑,卻是個見多識廣的人,對京中一些門門道道也能說上一二,帶他們一行先在城中的名景逛了逛,又帶他們往城外的岷山去了。 路鳴騎馬行在前面,邊行邊道:“其實要說京城四周的美景,這個時節還是岷山最好看,是楓葉正紅的時候,從山頂望去漫山紅葉,鱗次櫛比,煞是好看!”他此時侃侃而談,一點也不像平日里那個怯懦的兒郎了,顯出了另一番風采。 岷山啊…… 趙真是和陳昭從岷山臥龍寺“失蹤”的,如今再回去,她竟多了幾分忐忑,但聽著路鳴說的,她又多了幾分期待。她倒是聽過岷山紅葉,但從未見過,她每次去岷山的時候大都是開春,那個時候還沒有紅楓葉,山里萬物復蘇,冒出綠芽,雖然生機勃勃但還是顯得有幾分蕭冷,并不是很好看。 “希望不會令我們失望?!?/br> 路鳴回頭看她,揚起笑容:“小姐放心,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說罷又拍了下馬上綁著的肥雞和布袋,“岷山最好玩的還是野炊,我帶好了食材,到了岷山給你們做叫花雞吃,再從溪水里捉幾只魚,撒上我配的作料,保證又鮮又好吃!” 趙真一聽來了興致,她聽過叫花雞,是用荷葉和土包著雞烤,口味很獨特,只是一直沒機會吃,沒想到路鳴連這個都會!她真有點舍不得路鳴將來出府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總算是到了能看到岷山的地方,遠遠望去果然是漫山的紅楓葉,就如一片紅色的海,竟讓人有種波瀾壯闊之感,瞬時倍感心曠神怡。 趙真心里涌起一股難得的興奮,夾了下馬肚疾馳而去,想到更近的地方去看那滿山紅葉。 后面的三人自是夾了馬肚迅速跟上她,一行人向著岷山疾馳而去。 走到近處眼前的景色更美了,似是一副展開的畫卷,色彩斑斕,一眼望去美不勝收,視線所及之處都值得多端詳幾分,明明是一樣的岷山,卻因這紅楓葉有了不同的風情,著實新奇。 “真好看?!壁w真感嘆一句,正要翻身下馬,突然覺得一股劍氣襲來,迅速抽出馬上掛的刀,抬手擋上。 當啷一聲,她揮刀攻上,數名黑衣人竟從四面八方涌了上來。 “小心??!”后面三個男人迅速跟上前,就連不會武的路鳴都不甘落后,看著她是一臉的焦急。 趙真大聲發號施令:“明洲,你保護路鳴,我與你父親一同御敵?!闭f罷和沈桀對視一眼,兩人殺到一起,背對著背,前后配合由內向外攻。 趙真與沈桀即便多年未曾并肩作戰,但兩人默契不減,敵人雖然眾多,卻不至于亂了陣腳,對付起來還算游刃有余。 趙真蹙眉看著這些蒙面的黑衣人,單從招數來看這些人應該不是出自正規軍,而是一些江湖人士,所以招式紛雜,讓人辨識不清,也沒正規軍的整齊劃一,只是一通不要命的亂攻,毫無戰術可言。 “子澄,留一個活口?!?/br> “明白?!?/br> 兩人正大殺四方,趙真身后突然傳來路鳴一聲驚叫:“小姐!小心??!” 待趙真斬了眼前的敵人,本被沈明洲護著的路鳴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擋在她的身前,虧得趙真拉他拉的及時,偷襲者的劍只是刺到了他的腰側,但頃刻間他的腰側也被鮮血染紅。 “娘的!誰讓你沖出來的!”趙真咒罵一聲,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提刀斬了來人,正想把路鳴帶回沈明洲那里,突然感覺背上一沉,她一回頭,路鳴竟然昏了過去…… 第五十三章 雖然表面上只有他們四個人,但沈桀不可能一個人都不帶,只是讓人跟在遠處罷了,他的人很快就到了跟前。 本來沈桀和趙真要多留幾個活口,卻不想這幾個人是死士,見大勢將去,紛紛自盡而亡,阻攔都來不及。 路鳴傷的不重,只是暈了過去,趙真把人交給衛兵,便蹲下身查驗了幾個自盡身亡的死士,他們均是吞毒而亡,七竅流血,死的透透的,身上也沒有什么特殊的徽印。 趙真站起身來,對沈桀道:“將人都帶回府去吧,將他們所吞的毒藥還有衣服和武器都查驗一番?!?/br> 沈桀攔道:“義父年事已高,這事還是不要驚動他了,我將這些人帶回軍中,派得力的人查清楚?!?/br> 趙真想想倒也是,父親若是知道他們遇刺難免要擔心,他年紀大了顧慮也多了,不像年輕時那般膽大了,這事還是不要驚動他了,便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今日的踏青便也到此結束了,一行人快馬加鞭回到城中,將路鳴送到了一間醫館診治,他的傷并不重,只是劃破了皮rou,因為口子有些長,血才流的多了些。 趙真蹙眉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路鳴,對大夫道:“大夫,他為何會昏迷不醒?傷口上真的沒毒嗎?” 京中的大夫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不以為然道:“沒毒,嚇暈了而已,一會兒就該醒了?!?/br> 這個原因還真是讓趙真長了見識,還有人能被嚇暈的?她看著路鳴搖了搖頭,就這點膽子他怎么還有勇氣替她擋劍?到底該說他忠心耿耿,還是該說他莽夫之勇呢? 趙真扥了下沈桀的袖子,和他使了個眼色,自己先走出了屋子。 沈桀吩咐沈明洲照看路鳴,跟著趙真走了出去。 沈明洲回頭看向父親的背影,蹙起了眉頭:為何一向威嚴的父親在小表妹面前,總是有種聽之任之的縱容? 沈桀走出來的時候,趙真已經站到了院中的架子下,這架子是曬藥用的,遮出了一處陰涼,彌漫著醒腦的藥香。 沈桀走近以后,她道:“子澄,你在朝中可是結了仇?方才那些人似乎是沖著你來的?!?/br> 方才那些黑衣人明顯是把攻擊的重點放在了沈桀身上,而她是次之,沈明洲和路鳴更是嫌少理會,所以問題就出在沈桀身上,但若說現今朝中能與沈桀抗衡的武將,便只有女婿付淵了,但付淵那孩子不是這種會使陰招的人,也沒必要刺殺沈桀。 沈桀聞言目光一凌,陰沉道:“我才回京不久,怎會與人結仇?若說有仇,也就只有他吧?!彼f話的時候目光在她身上,明顯意有所指。 趙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指的是陳昭,搖了搖頭:“不會的,他不會對付你的,再者說,你們之間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何須來刺殺你?” 沈桀對陳昭一直有敵意,這其實都怪她,彼時她心里對陳昭有怨,積累久了便會想找人傾訴一番,沈桀那時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也最親近她,偶爾便和他說道幾句,后來她發現這孩子對陳昭有了明顯的敵意,開始故意在陳昭面前找茬了,便再也不和他說了,只是從那以后沈桀一直對陳昭有化不開的敵意。 趙真一維護陳昭,沈桀便不淡定了,反唇相譏:“果真嗎?我還沒說清楚是誰,長姐便以為是他了,難道長姐不是和我一樣懷疑他嗎?” 趙真蹙眉看向他,斥責道:“子澄!不可意氣用事!有人對你不利是件大事,你當務之急是查清楚是誰要對你不利,而不是全憑猜忌去斷定,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穩重!” 沈桀咬咬牙,垂下頭:“子澄謹遵長姐教誨?!闭f罷抬起頭,臉上已是一片平靜,“長姐,我先回軍中查辦去了,一會兒派人來接長姐回府?!?/br> 趙真點點頭,再囑咐了一句:“事關重大,謹之慎之?!?/br> 沈桀應下,大步流星而去。 趙真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找機會要讓他和陳昭冰釋前嫌才是,總這般敵對也不是個辦法。 * 等趙真回屋的時候路鳴已經醒了,見到她掙扎著要坐起來,一時間扯痛了傷口,滿臉的痛苦之色,但還是捂著傷口急切而關心道:“小姐可有傷到?” 趙真搖搖頭,隨手拿了一根不知什么草藥敲了路鳴腦袋一下:“即便你不擋那一下,我也不會傷到?!闭f罷嚴肅道,“你以后記著,我身邊從來不缺逞能之輩,沒那本事便不要逞英雄,你這樣做只會給人平添事端,若是以后繼續這般不自量力,便不要待在我身邊了?!边@話說著雖有些傷人,但趙真卻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第二次。 路鳴聞言呆呆一愣,旋即一臉懺悔,急急忙忙要起身跪下,趙真按住他,到底還是怕傷了他的心,溫和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告訴你,你今日是沒事,若是有事我該如何和你的父兄交代?你的忠心我明白了,只是以后不必再做這等舍生取義之事,我趙瑾從不需要誰為我去死?!?/br> 路鳴沒想到自己的舍身相護卻換來了小姐的斥責,心中有不解,有幽怨,最終還是乖順地垂眸道:“小姐的話,路鳴記住了……” 趙真看著他嘆息道:“你要記住,這世間沒有誰的性命會比你自己的更重要,一個人若是不珍視自己,又怎么會換來旁人的珍視?!?/br> 趙真并不是一個喜歡身邊人對她愚忠的人,他們忠于她的同時,她也希望這些人有自己的思想,凡事量力而行,避免這種不必要的犧牲。 路鳴抬起頭,還是有些固執道:“可是小姐,我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步入險境???若是小姐在我眼前出了什么事情,我的余生也會不安的……” 趙真聽了也很無奈,若非感動于他一片忠心,她都不屑于和他說這些話,算了,眼時他還受著傷,以后慢慢再說吧。 “你先好好養傷吧?!?/br> 一直沒說話的沈明洲突地道:“想保護一個人的前提,是你自己要足夠強大,如果不夠強大,還要逞強,只會給人添麻煩罷了?!?/br> 趙真聽完贊賞的看了沈明洲一眼:侄子的總結能力很不錯嘛。 沈明洲卻沒有接受她的贊賞,一本正經教育他道:“咕咕,就算你武藝高強,也是個女孩子,不要凡事皆沖在前面,要先保護好自己才是真的?!?/br> 這孩子還教訓起她來了,趙真笑笑:“這話等明洲哥哥勝了我以后再說吧?!?/br> 沈明洲臉色一暗,哼了一聲大步流星出去了。 趙真看著他的背影頗是好笑,感覺到袖子被人揪了一下,趙真回過頭,見路鳴一臉認真道:“小姐,我也想學武……” 趙真自是知道他為什么想學武,不客氣的打擊他道:“晚了,而且學武也不是光靠刻苦便有用的,你看明洲自幼學武還不是比不過我?你就算是日夜不休的練武,也不會練到能保護我的地步,倒不如多做出幾樣新菜式,填飽我的肚子為好?!?/br> 路鳴聞言有些失落,但很快仰起頭來堅定道:“我一定再多做出幾道小姐喜歡的菜!”看樣子好像是被勸動了。 趙真對他笑笑:“乖?!?/br> * 翌日。 萬萬沒想到的是一直“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的趙真突然病了,頭昏腦熱精神不濟,她本來想堅持一下照舊去神龍衛的,但吃早飯的時候被細心的孫嬤嬤發現了端倪,一摸她的額頭,大驚失色,一下子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她病了,其中自然包括她爹,說什么也不讓她去神龍衛了。 趙真只能派人去神龍衛請假,臥床在家養病,吃過了大夫煎的藥,昏昏沉沉睡了一日,真是病來如山倒。 等她差不多清醒了,床前多了兩張臉,是外孫女和蘭花。 她坐起身子,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們:“你們怎么來了?” 付凝萱笑嘻嘻的坐在她床邊:“聽說小表姨病了,訓練結束我們便過來看望小表姨了!感動嗎?” 趙真卻不領情,教訓兩人道:“三日訓練怎可擅自出營?快回去!” 付凝萱聞言撇起了嘴:“我們是正大光明出營的,我哥和沈大將軍都應允的!” 旁邊的蘭花忙點頭附和:“是的是的,我聽說縣主要來看望你,便求著縣主一并來了?!闭f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給她,“這是我家祖傳的藥,專治你的病癥,服用三次便能見效!” 趙真還未接,付凝萱先拿了過去看了看:“我說你怎的非要先回家一趟,原是拿這個?給小表姨診治的都是京中的名醫,哪里需要你這鄉野里的方子?別把我小表姨吃壞了!” 蘭花聞言才覺自己是多此一舉呢,趙瑾是國公府的小姐,給她診治的都是頂好的大夫,哪里需要她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