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祖孫倆正互相逗趣,陳昭不知什么時候到了他們身旁,一把扯過趙真,對付允珩道:“重新介紹一下,我是你未來的表姨夫,她手里這把刀便是我送的定情信物?!?/br> 趙真一聽炸毛了:“你瞎說什么!什么定情信物!” 陳昭指了刀把一處不起眼的地方:“上面有我的名?!?/br> 趙真忙湊近一看,還真有兩個字——清塵。 這丫的是不是又下了個套?! 第十八章 陳清塵這名字本就不是陳昭隨意取的,早年他在朝中勢微,后隨趙真從軍,趙真出征之時少則數月多則數年都不會回來一次,他自不會閑在軍中,便在江湖之中發展自己的勢力,他不會武,便以才學制人,也是用了許多年才將清塵公子的名號打出去,現下為了方便自是繼續用這個名號。 而這名號已經有很多年頭了,付允珩狐疑看向他:“若是我沒記錯,自我年幼之時,清塵公子在江湖上的名號便已經很響亮了,縱然你再年輕也該是過了而立之年了,而我小表姨不過二八年華,你給她定情信物?” 趙真一聽,暗嘆:還是外孫機智!看你怎么圓! 陳昭很淡定道:“這有何奇怪?起初清塵公子不過是個名號,指代的是我的養父,我養父收養我以后,將我取名為清塵,讓我繼承了他的衣缽,他過世之后,清塵公子便是我了,而清塵更是我的名?!?/br> 趙真以前怎么沒發現陳昭這么能編故事,給他自己當養子?他倒是厲害。 雖然心里有幾分舍不得,但趙真還是把刀重新還給他:“還給你,我不要了!”上面刻了他的名字,拿在她手里終究是個禍,說不清楚。 陳昭拒不接過:“送出去的東西沒理由再拿回來,這刀你怎么換去的,你心里也清楚,說是定情信物也不足為過?!逼鋵嶊愓阉徒o她時候也沒這個心思,就是一時間想起來的,現下當做情定信物也不錯。 趙真聞言跟吞了蠅一樣難看,她就知道他沒存著好心眼,原是在這里等著她呢! 付允珩看了眼小表姨,見她表情便知道是被人擺了一道,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道:“小表姨就收著這把刀吧,古往今來數位鑄器大師都會將自己的名字刻在自己的作品上,最著名的魯義大師便喜歡在自己鑄造的器物上刻名字,也沒人說他將器物送人便是定情信物了,那他豈不是情滿天下?” 哎呦呦,什么時候外孫這般能說會道了,趙真甚是欣慰,道:“允珩說得對,就算有你名字又如何?我才不認它是什么定情信物!” 陳昭再看外孫,倒是有了幾分贊許,這小子也不笨倒是能說會道的,他坦然道:“你不當它是定情信物也罷,只是你我之間的約定,你可不要忘了?!?/br> 趙真聞言無話可說,她接了陳昭的戰書卻是事實。 付允珩看向小表姨:不對勁啊,這小表姨和清塵公子莫非真有什么首尾? 正在這時,本該被驅走的沈明洲和趙云珂來了,沈明洲神色不太好,見了趙真便道:“咕咕,你怎可一人胡鬧呢?我帶你來了這里便要把你平安帶回去,和我回去!”說罷也管什么男女之防,上去拉住她的手腕。 趙真見侄子真的有幾分惱意了,也不忤逆他,畢竟他現在當自己是哥哥,照顧好meimei是他職責所在,沈桀定然也吩咐他了,她道:“你且等等,我再說幾句話?!闭f罷轉頭扯了下外孫的袖子道,“你去我那里學武嗎?” 付允珩看了眼拉她的少年,又看看她:“小表姨安心回去等我上門拜訪吧?!闭f罷又打量沈明洲一番,“這位莫非就是沈將軍之子吧?” 沈明洲不卑不亢道:“沈明洲見過世子?!?/br> 付允珩笑道:“令尊是我外曾祖父的義子,說起來我與沈大公子也算沾親帶故,不必如此客氣,今日我還有事,他日必登門與你暢聊一番?!?/br> 沈明洲沒什么表情,頷首道:“靜候大駕?!闭f罷又拉了下趙真。 趙真看了眼外孫,又瞪了眼戴著面具的陳昭,轉身和沈明洲走了。 待人消失,付允珩看向陳昭:“清塵公子既然是令尊的名號,公子又有何本事讓我拜你為師?” 陳昭背著手,冰冷的面具泛著寒光,既神秘又清貴:“我既然繼承了清塵公子的名號,自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的本事世子也見過了,若是無意又何須在此與我糾纏?” 付允珩哼了一聲:“你心里自是明白,我平日行事雖然魯莽,卻并非無腦,若不是想看看什么人要誘我來此我是不會來的,能知曉我近日在尋覓機關陣法的大師,你也非等閑之輩,惹上我你可想好了,我不是那么好打發的?!?/br> 以前不知道,現下看來他這個外孫也不蠢,陳昭道:“世子也不必把人心想的那么復雜,我名為清塵卻非出塵避世之人,身懷技藝自然要有用武之地,恰巧得知世子有所需,便毛遂自薦也是人之常情?!?/br> 付允珩揚眉道:“那好,讓我瞧瞧你的本事吧?!?/br> 陳昭微一側身:“世子,請?!?/br> * 趙真與沈明洲他們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齊國公還在調養身體早早歇息了,但沈桀還沒有,聽聞趙真他們回來了,便迎了出去。 “怎的這么晚回來?用過晚膳了嗎?” 趙真聞聲看向迎過來的沈桀,突地眼睛一亮,兩日不見前日還滄桑的義弟現下精神多了,他將留的須髯刮了,露出關光潔剛毅的下巴,還換了身暗紫色的長袍,繡紋精致,哪里還像個魯莽的武將,活脫脫的一個貴公子。 沈明洲看到這樣的父親也是一愣,父親多年以來鮮少在外貌上下功夫,穿的衣服也一向灰撲撲的,現下卻換了個顏色委實讓人覺得奇怪。 趙真湊到他身邊仔細打量一番,笑瞇瞇道:“這樣真好看!” 沈桀低頭看著她明媚的笑容不禁也是一笑:“餓了吧?我怕你們回來沒吃東西,讓廚房里備了飯菜?!?/br> 趙真嘉獎的看他一眼:“那正好,我們都還沒吃!”說著人便進了屋中,沈桀跟在她的身后。 沈明洲在后面很疑惑,父親什么時候還cao心起這些事了?而且對趙瑾的態度也太好了吧,是因為是他義弟的女兒嗎? 豐盛的飯菜擺了滿桌,沈桀也添了副碗筷隨他們一起吃,席間也沒避諱對趙真的關愛,時不時為她布菜,自己倒是沒吃幾口。 趙真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坦然吃著他夾的菜,酒足飯飽摸摸肚子:“我吃飽了,先回院中休息了?!?/br> 沈桀點點頭:“熱水已經備好了,快去吧?!?/br> 趙真對他一笑,遞了個眼神,人便走了,趙云珂也回了自己的院子,余下的便是沈氏父子了。 沈桀看向兒子,道:“這兩日可有發生什么事?” 沈明洲聞言如實將遇到陳昭和付允珩的事情告訴他,沈桀聽完神色變的有些陰沉起來,雖不明顯,但沈明洲對父親已是十分會察言觀色了,自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沈桀沉默半響,道:“好了,你也早些去歇息吧?!?/br> 沈明洲覺得父親回京以后變得有些奇怪了,但又說不上來哪里奇怪,聞言起身告退,也沒多問。 沈桀在廳中坐了一會兒,莫約趙真沐浴完了,才去了趙真院中,下人都已被她屏退了,唯她臥房亮著燈,他上前敲了敲。 片刻后,里面趙真道:“進來吧?!?/br> 沈桀推門進去,趙真正坐在塌上吸干濕發,身上穿著潔白的里衣,外面罩了件水綠色的褙子,許是剛洗完澡臉上透著淡淡的粉嫩,整個人有種漫不經心的慵懶。 他心頭一動,走過去,規矩的喚了聲:“長姐?!?/br> 趙真抬眸對他溫和一笑:“坐吧?!?/br> 沈桀知道她為何喚他來,坐下以后自覺道:“皇上命我掌領南衙十六衛,開設幕府,廣納賢才,如今京中的武官,付家一門獨大,北衙六軍又掌控在付家手中,想必皇上任命我是有牽制之意?!?/br> 趙真聞言嘆了口氣:“生在皇家可不就是如此嗎?就算手足還要相殘,又何談這些外戚呢,皇帝隨他父皇,行事謹慎又多疑,我與他父王又突然去了,他現下更是如驚弓之鳥,自是處處都要防備一些,你回來也是助他一臂之力?!?/br> 沈桀抱拳道:“長姐放心,義弟定會忠心輔佐皇上,為皇上分憂?!?/br> 趙真笑著按下他的手:“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如今朝中雖是一片欣欣向榮,但誰又知道能維持多久,有你在他身邊我也能放下些心來?!?/br> 那溫熱柔軟的手落在他的手背上,沈桀不禁反手握住,攏在自己的掌心中:“能為長姐分憂是我之幸,我已與皇上說要近日要招收弟子,不分男女,皇上已經應允,長姐以我弟子的身份重回軍中,名正言順,不知長姐意下如何?” 趙真思琢片刻點點頭:“這樣也好,凡事都要慢慢來,急不得,我若是想掌權,還要先讓下面的人信服才是?!?/br> 沈桀伏地身子討好道:“以長姐的才能,自然輕而易舉?!?/br> 趙真抽出手來,如從前一般摸了下他的發頂,嗔怪道:“你呀,嘴一向甜?!?/br> 沈桀目光溫和的看著她,眼前的少女美好的像個夢境,若是夢他真想一直醒不過來,只可惜安寧只是片刻,還有棘手的事情在他眼前。 “長姐,我聽明洲說,你今日遇到了太上皇?太上皇與你……” 趙真聽到太上皇這三個字便皺起眉頭,打斷他道:“他的事情你不必插手,我自有定奪?!?/br> 沈桀聞言順從低下頭:“是?!?/br> 太上皇的事情他不可能不插手,他現下沒有動作,不證明以后沒有,而他如今已回到京中,回到她的身邊,便不會再收手了…… 第十九章 沒過幾日付允珩便登門拜訪來了,身后還帶著陳昭,他臉上又換了塊面具,為玄鐵所鑄,紋飾有些猙獰,身上的白袍子也變成了一身玄衣,腰間佩劍,整個人褪去了縹緲的仙氣,讓人感覺凌厲起來,若不是他下巴熟悉的弧線,趙真都要認不出他來了。 趙真湊到付允珩身旁,瞥了陳昭一眼,小聲道:“你怎的把他帶在身邊了?” 付允珩不動聲色道:“哦?小表姨可是在說我的參軍?” 參軍?幾日不見陳昭竟然混成了外孫的參軍?!他這忽悠人的本事是不容小窺啊。 趙真點點頭:“他不是陳清塵嗎?你怎么任用他當參軍了?” 付允珩聞言眉尾挑了一下,本來他還有些半信半疑,現下看來便認定陳清塵說的是真話了,他和他這個小表姨果然是舊識,陳昭現下無論氣質還是外貌都變了一個樣子,若非熟悉之人又豈會一眼就認出他來。 “那日小表姨走后,我見他有幾分本事,又有心投靠我麾下,我便將其收為己用了,難道小表姨覺得他不堪重用?” 趙真是很想讓外孫趕他走,但之前又承諾了陳昭不能從中作梗,便吞下想脫口而出的話轉而道:“他有什么本事讓你重用他了?”她有些好奇一向和外孫不和的陳昭是怎么拿下外孫的,還當起了外孫的參軍。 付允珩聞言笑笑,含糊道:“很大的本事?!?/br> 可不是很大本事嗎?簡直是料事如神。其實付允珩此番登門除了看望齊國公,還有軍務在身。陳昭言:沈桀回京定會掌領南衙十六衛,且會說動當今圣上組建一支強軍,進而鞏固自己的勢力,皇上定會應允,但并不會讓沈桀一人掌領此軍,會讓北衙的人與他共領,而這重任便會落在身為明夏侯世子又是當今圣上親外甥的他身上。果不其然,他昨日便從父親那里領此重任,不日將會去駐扎在城外的軍營中組建此軍,此軍被圣上命為神龍衛,與一般衛府不同的是,只招收文武兼備且有異能之士,入軍便是將,將來也會是朝中武將的中堅力量,實在是一項重任。卻被陳清塵提前窺得了,這還不是大本事嗎? 趙真見外孫說的含糊,說完便進入廳中拜見外曾祖父了,便知此中機密不會讓她得知,不知便不知吧,反正陳昭跟在外孫身邊,如果不是外孫登門,他們也見不到。 趙真瞥了眼陳昭,昂著頭也進了廳中。 陳昭豈會不知她心中所想,唇角微勾停在了門外,趙真一會兒臉色一定會非常好看。 付允珩當然不知道陳昭之所以能預料到這些,是因為他對妻兒以及沈桀都太過了解了。以趙真的性子早早晚晚是一定會回到軍中的,但她自幼為將眼高于頂,沈桀也不會讓她受委屈,自是不會讓她從默默無聞的小兵做起,沈桀為了她便會請命組建一支從起點就很高的強軍,而他兒子會因拉攏沈桀而應允,但又不會把這只強軍只交由他一人掌領,定會讓北衙與之互相牽制,明夏侯掌領北衙禁軍分身乏力,最終便會將此事交由付允珩去處理,也只有付允珩最合適,而他不善武藝,靠本事自是混不進去,但跟在外孫身邊便能明目張膽的混在軍中,無論是沈桀還是趙真都奈何不了他,他是參軍跟在主將身邊名正言順。 屋里的趙真從外孫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果然臉色很好看,快變成五顏六色了。陳昭這個男人怎么這么精于算計??!兜兜轉轉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原來在這里等著她呢!她好不容易回到軍中,他竟混成了參軍跟了進去,身份還壓了她一頭!以后豈不是任他揉捏?! 齊國公不知道女兒這廂猙獰的內心,呵呵笑道:“允珩小小年紀擔此重任,外曾祖父深感欣慰,過一會兒沈桀便該回來了,你有什么事再與他商討,若是晚了,便宿在外曾祖父這里,外曾祖父也好久沒見你了?!?/br> 付允珩瞟了眼正暗自蹙眉的趙真,嘴甜道:“那我一定要和沈大將軍聊久一些,便能在外曾祖父這里混吃混喝了,我好久沒吃外曾祖父府里的水晶肘子了,前幾日夢里還想呢,現下終于有了由頭名正言順過來了?!?/br> 齊國公聞言哈哈大笑:“你到外曾祖父這里來還提什么名正言順,想來便來!”說罷揚聲道,“來人,吩咐廚房今晚多加幾道葷菜,尤其是水晶肘子,做他一盆,讓我曾外孫吃個夠!” 沈桀還在廊下便聽到義父的大嗓門了,他一入府便聽說明夏侯世子來了,定然是與他商討神龍衛的事情。其實皇上下了這個決定他也不覺意外,神龍衛將來是要為皇帝辦事的,自然不能歸于他和明夏侯任何一人,想必還會有宦官被指派來當監軍,這都無所謂,只要能讓趙真如意便好。 想到趙真,沈桀不免目光一柔,頓下步子理了理身上的官袍,早就聽聞趙真十分喜歡明夏侯世子這個外孫,現下肯定也在廳中呢。 他走到門口看了眼多出的幾個侍衛,便猜想一定是明夏侯世子帶來的人,瞧見有個戴面具的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沒有探究。 后面跟著的沈明洲卻在陳昭身上多看了幾眼,但又不敢認,匆匆也跟進去了。 面具后的陳昭冷瞥了一眼,上次見到沈桀還是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這才幾日便光彩照人了,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就趙真那個榆木腦袋不知道,無妨,反正他從來也未把沈桀放在眼里,何況沈桀根本得不到趙真的心。 廳中因為沈桀回來了不免又客氣寒暄一番,講到正事沈桀才正色道:“神龍衛的事,請世子移步書房,與我一同商討吧?!背械氖逻€是要避諱一些,就算他不回避趙真和齊國公,也不能堂而皇之下商議,免得被有心人說出去。 付允珩聞言起身:“勞煩沈大將軍帶路?!?/br> 沈桀頷首道:“請?!闭f罷又看了若有所思的沈明洲一眼,“明洲,你也一同來?!?/br> 沈明洲聞言忙起身,看了同樣若有所思的趙真一眼跟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