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眼見他要走到她近前,趙真不知怎的竟不自覺的退了一步,退完了頓覺懊惱,怕他作甚?她昂頭不屑道:“我與公子又不熟,這般不太好吧?”長熙就是他原本的字,他竟也不避諱。 約有三步遠的地方陳昭停了下來,那雙黝黑的眸子就那么淡然的看著她,仿佛她已在他的掌控之中:“現在不熟,以后就熟了?!闭f罷又向前一步,伸手握住她的手,緊接著就是一句,“怕了嗎?” 本來在他握上的那一瞬間她就想把手抽回去的,但聽到他的話她便頓下了,揚眉道:“怕什么?公子有話好好說,莫要動手動腳的?!闭f完才抽了下自己的手。 陳昭握得很緊,沒讓她順利抽回去,從懷中掏出帕子在她變細滑的手上擦了擦,才抬眸道:“若是某人早先也能懂這個道理,便也不會招惹上我了?!?/br> 這個某人自然是趙真了,新婚之夜第一次私下相處,趙真幾句話就把他強上了,他能不記仇嗎? 趙真被他弄的心里癢癢,梗著脖子道:“不知道公子在說什么,公子把我騙來這里就是為了擦我的手嗎?” 陳昭聞言將她的手松開,道:“自然不是,我不是騙你過來,這里確實有師父的藏品,但給你看之前我還有幾句話?!闭f罷對她一笑,煞是溫柔可親。 之前陳昭一口咬定要拆穿她,現在換了套路,趙真竟不知道他要整什么幺蛾子了,提起精神道:“什么話?” 陳昭慢條斯理將帕子折好放進懷中,再看她之時竟有幾分含情脈脈:“自我第一眼見你便覺熟悉,回去之后久久不能相忘,因而才冒然來見你,再相見這種感覺便更為強烈了,我與你之間定有某種淵源,你雖有心上人,但并未婚配,何不給我個機會呢?”說完雙手握上她的手,攏在掌心里揉搓。 一股麻酥感從掌心傳到了趙真的骨子里,房中燭光搖曳,昏黃的光映照著眼前這張如玉的面孔,明明還是記憶中的那張臉,但他現在居然能厚著臉皮說出這種話?他這番話是在和她表白心意嗎? 趙真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挑眉道:“公子平日就是這般和姑娘家說話的?” 陳昭微微一笑任她扣著手腕,眼含幾分寵溺:“自然不是,唯有你一人如此?!?/br> 那般寵溺的眼神讓趙真心頭一顫,差點破功:丫的,好狠,竟然將計就計!她差點一巴掌扇過去,讓他醒一醒了! 好,她裝他也裝,現在就看誰功夫深了! 趙真可不想平白被他調戲了去,莞爾一笑湊近他,手指摸在他的下巴上輕輕勾弄:“公子現在是在和我訴說真情嗎?” 陳昭不似上次那般讓她隨意戲弄,沒受傷的那只手一抬,攬住她的腰肢,把她扣進自己的懷里,調笑道:“真兒現在才知道嗎?”談話間他的手指在她腰間似有似無的撫弄。 趙真的腰間最是敏感,身子都有些酥了,在他下巴上的手差點捏到他臉上,想看看是不是哪個登徒子換上了他的臉。 許是年紀大了,她竟有些吃不消他這般親近,猛地推開他道:“我說了我不叫真兒!” 陳昭以前從未試過這般反守為攻,沒想到一向荒唐的趙真卻是這個反應,莫名讓他有些得意,怪不得趙真以前喜歡這般戲弄他呢,確實有趣。 他安撫似的牽住她的手揉捏,仍是帶著那股滲死人的寵溺:“我知道,這是我給你取的愛稱,臻兒,百福并臻的臻,喜歡嗎?” 他這是睜著眼睛的胡扯!趙真輕哼一聲甩開他:“有你這般隨意給人取名字的嗎?” 陳昭溫笑道:“都說了是愛稱,你若是想給我取,甘之如殆?!?/br> 他還要不要點臉了!怎的年輕回去變成這般模樣了,莫不是被誰下了降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趙真莫名一陣煩躁,道:“你到底想干嘛?” 陳昭見她已經亂了陣腳,翩然一笑:“和你下戰書?!?/br> 趙真蹙眉:“戰書?” 陳昭篤定點頭:“對,我要向你征討……你的心,敢不敢迎戰?”以他對趙真的了解,他逼到這種程度,為了她自己的面子她也會迎戰的。 她的心?趙真身上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他想要她哪顆心?是象征她的命脈的那顆心,還是她的真情?要她的命,那就看他本事,要她的情……呵,她到更要見識見識他的本事了。 “好啊,有本事你便來?!?/br> 陳昭粲然一笑:“那好,若是我今后見你,你可不能故意避著我,若是迎戰便要堂堂正正?!?/br> 趙真頷首道:“你放心,只要你有本事,我不會故意給你使絆子?!?/br> 陳昭要的就是這個,目的已經達成,他便不刻意逗弄她了,免得她炸毛。 “來吧,帶你去看藏品?!闭f罷他沒再動手動腳,轉過身去自顧自走在前面,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趙真邁步跟上他,見他突然又變的冷淡了竟有幾分失望了,這就是他追女人的本事?他懂不懂調戲人要有始有終??!勾起火來便閃到一邊去,這不是個稱職的流氓好不好! 陳昭走到一方柜子前停下,掏出鑰匙將柜子上的鎖打開,柜門打開,里面放著個半人高的木盒子,上好的紫檀木,一看里面裝的就不是凡品。 陳昭閃身讓開,對她道:“你自己搬出來吧,這盒子太沉?!?/br> 趙真并未覺得這有什么不妥,她天生力氣大,重活向來都是她做的,便過去將盒子搬出來放在不遠處的桌案上,這盒子確實有些重量,不知道放著什么好東西呢。 “這里是什么?” 陳昭走到她身旁:“你自己看?!?/br> 趙真聞言伸手把盒子上的暗扣打開,咔的一聲似是有機關一般,盒子自己慢慢敞開了蓋子露出里面的東西,里面有柄套著刀鞘的長刀裹在金色的綢緞里,不似藏品,更像是要送人的禮物。 她看了陳昭一眼,他對她點點頭,她便伸手將刀取了出來,這刀的刀鞘不似一般的刀鞘用的木頭制成,而是一種類似于鐵的質地,但又比鐵精致許多,紋路雕刻的也極為華美,還鑲了一顆碧翠的寶石,微一翻轉閃著耀目的光,霸氣??! 趙真忙又把刀抽了出來,這柄刀長而不笨拙,比她從前的刀更為便攜,且流線優美花紋精致頗為適合女子,握在手里又不乏厚重之感,她掂了掂退開身子耍了幾下,這個重量剛剛好,正趁手,簡直就像是為她量身做的。 她驚艷道:“這刀叫什么名字?” 陳昭倚在案前看著她,輕巧道:“你給它取個名字吧?!?/br> 趙真猛地抬頭,她取名字?他要把這把刀送給她嗎? 陳昭瞧到她驚喜的樣子,帶著絲笑意道:“這刀本是為故人所制,來來回回煉制了十年才煉成,只是最后沒送出去,便一直無主,你若是喜歡,我便把它當聘禮送你如何?” 趙真聞言臉一垮,這套路玩的深,兜兜轉轉還是在耍她,她把刀插回刀鞘里,繼而放回盒子:“一把刀聘我,想得美?!闭f完很闊氣的轉身要走。 陳昭側身一擋,兩只手抵在她身后的桌案上,把她困在他的臂膀之間:“騙你的,這刀算是我的見面禮如何?” 趙真抬眸看他,他的臉近在咫尺,唇邊擒著笑意,似乎在等她什么反應。 見面禮的話貌似就有些貴重了,但讓她客氣的婉拒這個見面禮,她又不想,趙真也不好平白占他便宜,便道:“那你想要什么回禮?”他心里不知道揣著什么小九九呢,她就給他這個機會,看他能提出個什么要求來。 陳昭聞言并未回話,屋中一下子就靜了。他的目光漸漸從她的眼睛游離到她的鼻尖上,又落在她白皙的面頰上,最后落在她微微翹著的唇瓣上,那曾經總是干裂的唇瓣此時豐潤而光澤,他眸光閃了閃,不似在想什么回禮,更像是在思考從哪里下嘴。 不知是不是兩人離得太近,他搶了她的呼吸,趙真感覺四周漸漸熱了起來,呼吸不順,心口一陣陣的跳,她伸手推了他一下,道:“你到底要什……唔!” 她的話被他堵在了唇齒之間,久未碰觸過的兩唇緊密的貼合在一起,氣息都混到了一遭,趙真有點傻眼了。 第十三章 趙真是誰啊,她可不是后宅里溫柔嫻靜的大家閨秀,會因為他的輕薄或哭或鬧,拋卻一開始的驚訝,她很坦然的享受了陳昭的獻吻,但陳昭這人在這方面向來缺根弦,許是他為人斯文,親起人來也慢條斯理的,柔軟的唇在她唇上輕柔輾轉,始終也不見點狂風驟雨。 趙真也不回應,就這么耐著性子等著,等他能來點稍微刺激些的,讓她把持不住的,結果他在她唇瓣上輕咬了一下便松口了,黑黝黝的眸子蒙著水光看著她,比他這個吻誘人多了。 蚊子叮一口還能癢一會兒,他親一下沒滋沒味的,白瞎了她早年身體力行教他了。哎,很想再教他一遍,但她這次不想折在男色上了。 陳昭不知她心中所想,現下挺得意的,整個人氣色都更好了。重來一次,他終于先她一步非禮她了,也算是找回了當年的幾分面子。 趙真眼瞅著他的得意,很不屑的嘖了一聲。 陳昭聞聲揚了下眉頭:“這便算是還禮了,想來你也沒有不樂意,以你的本事若是你不樂意的事,我也強迫不了你?!?/br> 呦,還挺了解她的。 趙真舔了下唇,微笑道:“我當然沒有不樂意,公子獻吻想來還是我占了便宜,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彼鹨恢皇?,五指一張,一枚鑰匙掛在她指上晃了晃,“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終究不妥,我怕自己獸性大發,便先行告退了,這刀明日勞你光明正大的贈予我吧?!闭f罷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的胸口處,笑吟吟的把他推開了,人就這么大搖大擺的出了門。 陳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動,剛才的得意一掃而空,突地自嘲一笑:趙真啊趙真,真是一點沒變。 虧他親她之前還心里建設一番,想著親完她要怎么奚落她一番才能揚眉吐氣,卻不想他親她的時候,她的心都放在如何偷他鑰匙上了。是他自己幼稚了,還想在這事上爭個輸贏,真是年紀越大越小心眼了。 趙真腳步輕快的下樓,下到二樓腳步一頓,摸上自己的唇。 其實也不是沒滋沒味的,他主動一次還是蠻新奇的,就是希望他下次努力一些,可以讓她把持不住最好,畢竟無敵是多么寂寞。 趙真下到一樓,趙云珂見了她忙湊過來:“長姐!你去哪里了?怎么我一回身你就不見了?” 趙真看了眼侄子,在心里嘆了口氣,就算是父親教導,云珂在遇事方面的見識也太少了,似溫室里的花朵,為人正派但心眼太少,該放到人堆里歷練歷練了。 “我去樓上看了看,見你看的高興就沒叫你?!?/br> 沈明洲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這會兒也湊了上來,見她回來看她的眼神有些自責:“咕咕……你方才沒事吧?” 趙真微微一笑,但笑意清淺未達眼底:“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乏了,還是早些休息吧?!?/br> 同沈明洲一起回來的是那位老管家,老管家聞言道:“老奴這邊送諸位公子和小姐回房休息?!?/br> 趙真有禮道:“多謝?!?/br> 直到他們走出院子,陳昭都沒從樓里出來,趙真回眸瞟了一眼,三樓的光逐漸滅了,想來是他要下樓了,她唇角勾了勾:萬不要知難而退哦。 管家將沈明洲與趙云柯安置在同一間院子里,而后帶趙真去另一間院子,趙真卻攔道:“不必麻煩了,我與他們同住便可,我們是兄妹,沒什么要避諱的,無需多騰一間院子?!?/br> 天工山莊本就是江湖門派,沒有那么多循規蹈矩,管家聞言也不多讓,吩咐丫鬟替他們收拾屋子便離去了。 趙真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飲茶,沈明洲看了眼正好奇四處看的趙云柯,坐到了趙真對面,小聲道:“咕咕,實在對不住,我走出幾步才察覺是調虎離山,回去你便不見了,他可有為難你?” 原本以為沈明洲在軍中多年,又已是校尉,警覺性該高一些,卻不想還是個孩子,不由得有點失望。 “我能有什么事,就算是他想做什么,也要打得過我才是?!彼蛄丝诓?,才又道:“你我假扮之事就此作罷吧,左右你也保護不了我,我自個應付便是?!闭Z氣間對沈明洲那嫌棄勁,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傻乎乎上了陳昭的套了。 被meimei這么數落,沈明洲臉色漲紅起來:“是我一時大意了,但我不會不管你,往后也定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br> 趙真也不想讓他難堪,畢竟這孩子是真心念著她的,這不也半路回來了嗎?后知后覺也不算沒心沒肺。 “行了,這事就這么過去吧,我也沒什么事,以后出門在外切記要多分謹慎,不能仗著自己武功高便懈怠,很多人、很多事都是出其不意的?!边@話說給他聽,也說給她自己聽,她可不就是對陳昭太了解也太懈怠了,才著了他的道嗎? 沈明洲聞言有點古怪,怎么都覺得眼前的小丫頭是把自己當長輩一般教導他,那從容不迫的樣子連沈明洲自己都懷疑他是不是她的晚輩了。 “咕咕沒回國公府之前是哪家小姐嗎?訓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br> 沈明洲這么一說,趙真才注意到自己現下的身份,剛才那番話從她嘴里說出來是有些不妥,但她仍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樣子道:“這倒不是,我早先的師父是個江湖術士,下面有幾個徒弟,我是大師姐,便經常教訓人,時間久了就習慣了?!?/br> 沈明洲聞言了然點頭:“原是如此,你師父姓氏名誰?在江湖中可有名號?” 趙真搖搖頭:“不過是個無名人士,我跟著他就是混口飯吃,沒什么好提的,他品行不端,我早已退出師門了?!闭f完一副不想再談的樣子,起身自顧自進了屋子。 沈明洲抬眸看向她的背影,總覺得這個meimei如她看起來一般不簡單,許是小小年紀便顛沛流離,心思總會比同齡人沉一些。哎,本該是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卻受了十幾年的苦,他怎么說都是個做哥哥的,要多體諒她才是。 陳昭進院子的時候正瞧見沈明洲目送趙真進屋,眼里還夾雜著心疼,不知道前一刻兩人說了什么,竟讓沈明洲生出憐惜之感了她有這本事,怎么沒讓他憐惜憐惜? 沈明洲瞧見他進來,立刻站起身來,斂了臉上的神色,有些戒備的看著他:“不知公子前來有何事?” 陳昭溫和一笑,道:“瑾兒先前不是崴了腳嗎?我送些藥酒過來?!闭f罷看了眼趙真的屋子,“她在那屋吧,我替她送過去?!?/br> 沈明洲聽見他的稱呼眉心一蹙,攔道:“不勞煩公子了,我替她拿過去便是?!闭f罷奪似的拿去了他手中的藥。 陳昭神色未變,任他把藥拿走:“怎么說也是相識一場了,不必再公子來公子去了,你喚我清塵,我喚你明洲可好?” 如今他們在他這里做客,自是不好太冷漠,沈明洲便道:“自是可以,現下天色不早了,若是沒旁的事,清塵早些回去歇息吧?!?/br> 陳昭點頭未作糾纏:“那便不打擾了?!闭f罷半點沒遲疑的轉身走了。 沈明洲見他走了,走到趙真門前敲了敲:“咕咕,方才陳清塵送了藥酒過來,你的腳傷如何了?要不要用藥酒?” 片刻后門被打開,趙真開門出來,拿過他手中的藥酒,留下一句“早些歇息吧?!北惆验T關上了。 沈明洲看著關上的門有些悵然,也不知道他走后到底發生了什么,她先是不與他假扮有情人了,又收了下陳清塵送來的藥酒,明顯是對他沒那么厭惡了,那陳清塵其實一表人才,要是趙瑾心軟了,兩人真生出什么情愫,他回去該怎么和老國公還有父親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