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謝肅皺眉,回眸望去,卻見玉潤竟是不顧一切的從馬車上跳下,陳叔猝不及防,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女郎一個箭步沖下,因為行車的慣性跌倒在路旁,摔了個灰頭土臉。 周圍頓時響起了哄笑聲。 “停車!”謝肅見她如此慌張,忙下車去詢問情況,玉潤卻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啞聲道:“謝郎莫要過去!” 饒是謝肅一貫好脾氣,此刻也有些不耐:“玉潤,你這是怎么了,前面是客棧,并無埋伏?!?/br> 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看見了那些家族中人的亡魂了吧。 這樣說非但不會讓謝肅相信自己,反而更引懷疑,她攥緊的手指掐的骨節泛白,終于急中生智道:“謝郎不覺得今夜過于安靜了么,那些馬匹勞累一天,怎地無人飼喂?且也沒有半生聲馬鳴,這……不太尋常啊?!?/br> 反常即為妖,謝肅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來人??!”他終于開口:“去前面打探一番,再回來稟報?!?/br> 可誰知他剛下了這個命令的,就聽到“嗖嗖嗖”的幾聲,一根根箭矢劃破冷寂的夜空,直刺入駛在前方馬屁的頸上,蹄上。使得那些行進中的馬車一下子向前栽倒,將其中作者的貴族們嚇得花容失色。 “怎么回事?”謝肅愕然,連忙回頭看去,只見前方漆黑的路段上陡然燃起了一束束火把,火光將幾個壯漢黝黑的皮膚照的油光锃亮,同時也照亮了他們身下的馬匹,原來那些馬的蹄子和嘴巴都用棉布包裹,為的就是不讓它們發出過多的聲響引起別人懷疑。 “奶|奶的!這些晉人就是磨磨唧唧,大哥,咱們直接上吧!否則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去!” 一個彪形大漢此時已是殺紅了眼,掄起手中的大斧子就要向前砍來,昏暗的燈光下,只能依稀見到那斧身上還滴著黑乎乎的液體,很有可能就是那些被害者的鮮血。 杏兒此時也撲了過來,抓住雨潤的胳膊哭道:“女郎女郎,這些是什么人!” 玉潤張了張口剛想說多半是盜匪,可是卻見一個中年男子的游魂飄來,滿目悲憫的喊道:“謝郎快走!快走,他們是秦軍!” 竟然是秦軍! 玉潤瞪大了眸子,做夢也沒想到竟是最壞的一種可能。 謝肅此時已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性,正要呼喝侍衛進行抵擋,卻聽玉潤喊道:”郎君,這些人恐怕不是盜匪,他們訓練有素,射箭的本事也是一流,恐怕……恐怕是軍隊!” 軍隊?是什么人的軍隊?難不成……是姚秦的軍隊?! 謝肅擦掉額角的冷汗,暗暗咋舌。 也對,正因為他們是訓練有素的軍隊,所以才能在短時間內,悄無聲息的屠戮這樣多的士族! “掉頭!馬上掉頭!”謝肅知道,跟著殺人不眨眼的秦軍相比,自己那些護衛根本不堪一擊,眼下就只能趁著他們還有段距離,趕緊撤退才是要緊。 玉潤卻是搖頭:“郎君,我們的馬車跑不過他們的馬匹,你快快命人將馬車點燃阻擋在路中間,或許還能頂上一時。 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謝肅點頭,轉頭吩咐人去點燃火把。 這一回,陳氏終于無人再出言質疑或指責玉潤的決定。 熊熊烈火在路中央燃起,讓策馬重來的秦軍束手無策,謝肅趕緊命眾人掉頭,還刻意開箱將金銀丟了滿地,以引誘那些姚秦的士兵來尋,達到降低他們速度的目的。 饒是如此,還是有士兵追上了馬車,一斧子狠狠的砍在的正在奔馳的駿馬脖頸上。 那馬還來不及反應,頭顱就瞬間被人砍斷,車夫驚叫一聲,整個車身便來人帶車的翻了過去。 “救命!救命??!”原來馬車中坐著的正是陳音。 她的尖叫聲在看到車簾內伸入一雙大手時候戛然而止,緊接著車壁被鑿開,她整個人被用力拖了出來一把摔在馬上。 拿著巨斧的壯漢吹了個口哨,哈哈大笑道:“呦喝!兄弟們快沖??!這些娘們兒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 他的喊聲和陳音的哭喊全都淹沒在噠噠的馬蹄聲中,眾人只知道沒命的向前奔逃。 玉潤亦是如此,她坐在車中,心跳如鼓。 “卿卿……” 一聲輕喚有著鎮定人心的力量,玉潤猛的抬起頭,只見阿絕正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己。 “你可信我,會帶你逃出此劫?” 阿絕盯著她,眸光中有異樣的光芒流動。 玉潤一怔,旋即了悟。 他這樣幫自己終是能力有限,便只有附體,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想也不想,玉潤鄭重的點了點頭。 ☆、第027章:得救 陰暗逼仄的車廂中,玉潤猛的抬起頭,那原本清澈的琥珀色雙瞳已經凝結成如墨般的漆黑。 她優雅的伸出手輕輕將車簾掀起,凜冽的寒風瞬間灌入,如刀子般割痛了她的肌膚。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根箭矢,斜射向她的耳側,在一旁看著杏兒大聲驚叫,文嫗也是一時間面無血色。 可誰知玉潤抓著車簾的手輕輕一翻,飛快的將那箭矢裹住,趕在它射入車中之前用力一擲,便將它丟到了地上。 文嫗驚得目瞪口呆,杏兒的眼淚也是在眼眶里打轉卻是遲遲沒有流下來。 這樣的女郎,雖然還是同樣的眉眼,卻讓她們莫名的有些陌生。 “女郎!”文嫗剛想開口,卻見玉潤探出頭對趕車的陳叔吼道:“叔,你一會兒就將車趕到路旁的林子里去,快!” 陳叔雖然不知道女郎為何要下這樣的命令,卻也只好依言照做。 果然在看到他們單車向林中逃竄之后,姚秦的追兵就分派出兩個人來追趕。 見到此情此景,謝肅靈機一動,連忙對手下的護衛道:“帶幾輛馬車引他們去別處,剩下的跟我來!” 這群士兵訓練有素,能以一擋十,但是自己畢竟是在人數上勝過他們,如果這樣分散開來,雖然可能會有損失,但卻也不至于全軍覆沒。 秦軍無奈,也只好四散開來去追捕,玉潤看著他們漸漸逼近,轉頭對著文嫗哽咽道:“嫗,他們怎么還是追來了,我不想死,該怎么辦才好?” 文嫗一怔,旋即心中也是一片酸楚,對玉潤方才那點異樣的情緒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握著玉潤的手,回頭看向那些搭弓射箭準備將他們攔截下來的秦軍,顫聲道:“女郎莫怕,我們這就給他引走,等會兒陳叔放慢了速度,你就從這車上跳下去,趁著夜色趕緊躲起來!” 她等的就是這句! 玉潤眼中劃過一絲狡黠,面上卻十分傷感:“那你們怎么辦?” 文嫗心中大慟,輕聲安慰:“夫人臨終前要奴照看好女郎,奴如今老了,本也時日無多,只求女郎平平安安,一生順遂?!?/br> 平平安安,一生順遂……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玉潤眸光閃了閃,好似有所觸動,文嫗卻不等她拒絕便對陳叔道:“陳叔,放慢車速!”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先放了杏兒下去,發現夜色中秦軍果然沒有察覺,這才讓玉潤也跟著跳下。 杏兒一下車就低聲道:“女郎,我去引開他們,你快找地方躲起來,你放心,我跑得很快的?!?/br> 似曾相識的話語,讓玉潤腦海里驀地浮現出一個奇異的畫面,身著華服,比現在看起來要大上幾歲的杏兒沒命的奔逃,最終卻被一箭穿心。 眼淚終是落了下來,玉潤伸出舌尖添入口中,卻是在杏兒轉身的瞬間一記手刀將她劈倒在地。 苦澀的味道讓“玉潤”輕輕蹙眉,一聲綿長的嘆息從暗夜中傳來。 原本還想利用這丫頭當個誘餌的。 既然是她在乎的人,罷了罷了…… 緊隨其后的秦軍見到馬車放慢了速度,心中大喜,快馬加鞭的全速向前。 “嗖嗖!” 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兩顆石子突然打在馬腿上,使得兩匹馬受驚的抬起前蹄,那全力追趕的二人連忙拼命勒緊韁繩,饒是如此,還是有一人被狠狠甩下馬來。 另一人正抓著他的衣服準備將他帶上馬,就突然感覺到手腕火辣辣的一痛,驚得他連忙是松開手掌,抬到眼前時,只見一根樹枝直穿過手腕,痛得他眼前發黑,也一頭栽下馬來。 夜色中,白衣如閃電般飄過,手起刀落間,輕巧的結果了兩個人的性命。 饒是玉潤躲得極快,但衣擺上還是難免沾上了鮮血,她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卻并不是去追趕文嫗等人,而是向著秦軍追來的方向飛奔而去。 與此同時,留守在原地的秦軍正在清點他們的戰利品,先是將一個晉人身上的金銀飾品全部取下,然后又命人的將尸體剁碎,支起大鍋準備烹煮。 他們的所作所為,全都被一個戴著手銬腳鐐的青年看在眼中。 一只還帶著血的手掌被用力甩在他面前,一個滿口黃牙的秦軍哈哈大笑道:“快來嘗嘗,不愧是晉人的貴族,神仙rou亦不過如此?!?/br> 青年雙手用力摳緊地面,看著那些人大快朵頤的模樣終于忍不住干嘔起來。 “瞧他那窩囊樣!”滿口黃牙的大漢不滿的抱怨,嘴角粘著血絲。 “大哥,國師應當沒有看錯人吧,這窩囊廢,哪有什么帝星之相……”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一個身材更加高大的男人一拳打肚子上。 “閉嘴!你這個蠢貨?!泵黠@是領頭的男人冷哼一聲。 “今晚這群人不好對付,若是不能全部誅殺,必定會引來晉軍追殺,此地不宜久留?!?/br> 滿口黃牙的男人最討厭他說這些喪氣話,他悻悻的擺了擺手,正準備起身,突然聽到有馬蹄聲傳來。 男人大樂,對領頭的人喊道:“他們已經回來了,大哥,這回你放心……” 然而還不等他這句話說完,一陣劇痛從胸口襲來,壯漢難以置信的低下頭,卻發現銀色的箭頭從他胸口破出,殷紅的鮮血染濕了前襟。 原本還優哉游哉清點金銀的秦軍全都驚呆了,他們齊齊抬頭,只見棗紅色的駿馬上,白衣人搭弓射箭,紛飛的青絲遮擋了他的面容,是人分辨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噗滋!” 又是一根箭矢插入rou體的聲音傳來,那帶著鐐銬的青年驀地抬起頭,卻見到駿馬嘶鳴一聲,載著白衣人沖入人群,夜風吹起她額前的烏發,露出一張極為清秀俏麗的容顏。 只是一眼,便可銘記一生。 青年心口猛的一動,再抬眸時候,只見她的櫻唇緊抿著,眸中泛著懾人的冷光,手起刀落,那首領的頭已被斬于馬下。 眾人慌了,全都四散奔跑,卻見她飛快的搭弓射箭,箭矢所到之處全無生還。 一切不過在眨眼之間,她策馬轉身,停在青年面前,冷清的聲線從暗夜中幽幽傳來。 “抬起你的手!” 青年這才回神,盯著她賽雪的肌膚,虔誠的抬起雙手。 “哐啷!” 鐵鏈被瞬間斬斷,少□□雅的收回長劍,冷冷道:“你自由了?!?/br> 言罷,轉身策馬狂奔而去。 青年忙疾步去追,可是多日未進食的他腳下虛浮,遠遠地被拋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