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能定下來?” “正經家里的姑娘,小歸小,很懂事,知冷知熱的?!?/br> 陳知遇笑一笑,“成,先祝你們白頭偕老——婚禮定什么時候?” “十月,帝都。到時候你可得賞臉?!?/br> “撂了一屋子學生也得去給谷爺您捧場?!?/br> 谷信鴻香煙在煙灰缸里彈了彈,拿眼瞅著陳知遇,“你呢?” “我怎么?” “我聽說了,這些年你身邊就沒個人。怎么,準備遁入空門???” “六根不凈,佛門不收?!?/br> 谷信鴻不以為然,“偉大教育事業不缺您這號人物。你才三十四,一輩子就準備這樣了?” “不還有程宛陪著嗎?” “她能陪你吃飯喝酒,能陪你上床?” “谷老板,”陳知遇笑了一聲,“別一開口就奔著三俗去。我有這個需求,還怕找不著人?” “那不一樣?!?/br> “這話從您嘴里說出來,真是沒一點說服力?!?/br> 谷信鴻神情嚴肅,“我現在才知道,喜歡不喜歡,那感覺真不一樣?!?/br> “谷爺,你怎么還聊上細節了?!?/br> 谷信鴻拍一拍他肩膀,老大哥似的語重心長,“往不好了說,你這半輩子已經過去了,別鉆在一個死旮旯里不出來?!?/br> 喝完散場,天已快破曉。 程宛喝得有點過頭,一進屋就吐了個天昏地暗。 陳知遇怕她栽進馬桶里,敲了敲門,里面應了一聲,傳出沖水的聲音。 推門進去,程宛靠著馬桶坐在冰冷地磚上,抬手問他要煙。 “沒了。你趕緊洗個澡睡覺?!备┥砣v她。 程宛將他手一把揮開,笑了一聲,“哥,你說,活著有什么意思?” 她小時候一直叫他“哥”,他去哪兒,她就跟到哪兒,說要陪他打江山,到時候他稱帝,她拜將,兩人拓土開疆,平定山河。 如今她走仕途,卻與那些宏圖壯志再沒有半點關系,有的只有勾心斗角,利益算計。 陳知遇沒理她,拽住她手臂一把拉起來,又把她摁在面盤里,給她抹了把臉。拖去臥室按下,倒杯水擱在桌邊,替她留了一盞小燈。 “程宛,還當我是你哥,就聽我一句勸,你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斷了?!?/br> 從放浪形骸里得到的那點溫暖,太過淺薄,燒不過一夜就散了。 程宛翻個身,手臂蓋在眼上,“上個月我碰見她了,孩子五六歲,被她牽在手里。也不怕生,沖我喊阿姨,問我吃不吃糖。她就沖我笑,笑得真好看,還跟十五年前一樣?!?/br> 陳知遇沉默聽著。 “……走太遠,回不來了。也不知道能去哪兒?!?/br> 程宛終于睡下,陳知遇帶上門出去。 天快亮了,遠處建筑頂上,露出淺淡的一抹暖色。風冷,從窗戶灌進來,還帶著昨夜沉濕的水汽。他抽了支煙,滑打火機,兩下才燃。 焦躁煩悶,像是非得做點什么不可……當一支煙抽到一半的時候,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是想打個電話。 外套扔在了玄關,走過去撿起來,從口袋里摸出手機。 屏幕黑暗,摁一下沒反應,才想起來早就沒電了。 *** 日子是盤內容潦草隨意的光碟,被人摁了慢放,總也到不了重要的那個節點。 剛開學的那幾天,蘇南過得坐立難安。她明白自己在期盼什么,又下意識去否認這點兒期盼,焦灼之下,卻越發水落石出,無所遁形。 終于,終于到了周三上午,《傳播學實證研究探析》第一堂課。 早上六點就睜眼,一骨碌爬起來,洗臉刷牙,吃過早餐,等第三遍整理書包的時候,才發現時間竟然過得這么慢。 七點半,離開宿舍,去院辦教室。 她比平常走得更快,到教室時才七點四十。教工已經過來開了門,虛虛掩著。 以為沒人,猛地一推。 視野里驟然闖入一道熟悉的身影,心臟跟著漏跳了一拍。 那身影聽見開門聲,轉過身來。 “……陳老師?!?/br> “來這么早?”他笑問。 白襯衫,衣袖挽了起來,扣子扣得一絲不茍。臉上掛著的笑,卻與這幅正經嚴肅的打扮不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