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蘇碧被他陰狠的目光看得有些驚懼,情不自禁地退縮著往后倒退了一步,忍不住揚聲喊道:“王媽——” 然而,她的話還未喊出口,就緊急被蘇晉攔住。他一邊掐著她的手臂,一邊怒目極力壓低了聲音,對她逼問道:“大伯是不是在你這留下了東西?當初你燒毀的文件到底是什么?是不是——” “遺囑?”他的目光緊緊盯在蘇碧的臉上,語氣帶著不可察覺的希翼,不自覺間將她的手臂都禁錮得緊緊的。 只見,蘇碧聽到這兩個字之后卻是怔了幾秒,白皙纖弱的臉上一片空茫,就連眼神也空蕩蕩的沒有根基,像是一縷浮萍一般。 “你說什么?”她輕聲疑問道,“我不知道……你弄疼我了!” 說著,她就驀然間劇烈掙扎起來,用力推拒著他箍在自己胳膊上鉗制的大手,又驚又怕地重重打落。 蘇晉死死盯著她,緊攥的手卻是紋絲不動,心中卻是陡然升起了一片說不出的失望?!澳悴挥抿_我,我已經從大伯的律師那里得知了遺囑的存在。當初你燒毀的文件是為了掩人耳目吧?真正的遺囑肯定是被你藏了起來!只要你現在能拿出來,表姐,我們蘇家就還有救!你也不想看到大伯的心血被一個外人全部奪走吧?” “蘇碧!遺囑在哪,你快說?。。?!”他的眉眼間失控地帶上了幾分急躁和執拗,狠狠地用力搖晃著她的身體,一聲追著一聲緊緊逼問道。 蘇碧:“我真的不知道……”慌亂中,她踉蹌地倒退了幾步,一不小心撞到了旁邊擺放的花架子,失手將一個花盆揮下,重重地砸在了蘇晉的腳上。 頓時,蘇晉就響起了一聲慘叫?!鞍?!” 辣條:“……失手?”它沉默地看著那盆栽倒在蘇晉腳上的仙人掌,滿滿的尖刺扎進了他的鞋里和腳腕處,看著就心驚rou跳地rou疼。 霎時間,蘇晉就一臉慘白,哆嗦著嘴唇沒了血色。 看到這令人驚愕的一幕,蘇碧臉上一驚,臉色比蘇晉還白了幾分,一雙心有余悸的眸子猶然微微流露出懼怕。 “我、我不是故意的?!彼捻佑行駶?,泛起了淚意?!皩α?,吃藥!藥!我要去吃藥——” 說著,她就顛三倒四地低喃自語,不及蘇晉阻攔,就逃一般回到了屋里。只留下蘇晉一人,一臉陰鷲地立在瑟瑟寒冷的小花園中。 蘇碧:今天沒吃藥,感覺自己萌萌噠~ 辣條無言以對:…… 等管家和下人們聞訊趕來的時候,蘇晉早已經消失不見,只有一盆摔碎的花盆四分五裂倒在地上,泥土飛濺的到處都是。 可想而知,必然是蘇晉暴怒之下,將跌落的花盆踢碎。 而程嘉得知這件事情之后,快步推開房門,走進了蘇碧的房里,只見她正神色怔忡地望著窗外,空落落的眼神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沒有焦距,更是讓人無法得以窺見她的心中所想。 程嘉沉眸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抬步上前,走到她的面前。這時,他才發現她放在膝蓋的白皙纖瘦的手指中松松握著一個藥瓶子,白白的瓶身有些刺痛了他的心底。 他伸出手,想拿走她手中的藥瓶,卻見蘇碧的手指驀然受驚地收緊了一下,緊緊地將合攏十指,將藥瓶攥在自己的掌心里,怎么都不肯放手。 “我的藥——”她略微有些驚慌地抬頭,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般,死死地保護著自己最后的防線。 程嘉眸光一沉,極力忍住心中的悸痛,對著她輕聲安撫道:“藥已經吃完了,我們該吃飯了?!?/br> 他頓了頓,眼見蘇碧沒有絲毫放松,又加上了一句話,“樂樂正在樓下等你呢?!?/br> “樂樂?”蘇碧喃喃重復著這個名字,手指不自覺地松了松,“對,吃飯……不能餓到你和樂樂?!?/br> 你和樂樂。 這幾個字在程嘉的心中沉了一沉,像是一塊石子投入了波瀾不驚的心海,掀起了莫名的滋味。他眼神復雜而深邃地望著蘇碧,沒有發覺自己的深情和語氣有多么溫柔,“走吧,我們一起吃飯?!?/br> 蘇碧點頭,溫和地被他牽著手,一起走出門口:“嗯?!?/br> ——好啊好啊,手拉手一起吃飯飯吶,等會兒要不要一起去上廁所[開心]? 辣條極力捂住自己的耳朵:……辣眼睛! 一晚上,程嘉對蘇碧溫柔繾綣,話語溫和,將她開開心心地哄上了床之后,沉眸坐在她的床邊,等她安然入睡。 在她睡熟之后,才將她微蹙的眉心撫平,伸手探向了她的枕邊。 假寐的蘇碧不由微微緊張了起來,心里砰砰直跳:“他想做什么?”帶著幾分細微的期待和激動,蘇碧悄悄屏住了呼吸,等待那個久久未曾等來的吻落下來。 然而—— 程嘉的手卻只是擦著她的頭發而過,輕輕伸手取走了枕邊的藥瓶,隨即就起身為她合攏了被子,腳步輕然地出了門。 “咔噠?!?/br> 直到門鎖輕聲落下,蘇碧才緊提著一顆心深深喘了一口氣,她的眼眸驀然間在黑暗中睜開,失笑地輕輕彎起了嘴角。 辣條:?。?!刺激大發了…… 第二天一早,蘇碧醒來時,赫然發現潔白的藥瓶完好無損地躺在自己的枕邊,和原來的位置一模一樣。她驚奇地拿起了藥瓶晃了晃,只聽里面傳來沙沙的碰撞聲。再打開一看,和自己先前的藥分毫不差,一點改變都沒有。 然而,她卻是不由自主地揚起了笑容,眉眼含著笑意對辣條打趣道:“你說,里面的藥換成了解藥還是毒藥?” 辣條一臉懵逼:“你怎么知道藥被換了?” 一聽這話,蘇碧不由笑了起來?!袄睏l,這都是套路??!不是維生素就是營養片,也可能是加了點料的催命符,你猜是哪個?” 辣條:套路好深……寶寶太純潔,什么都猜不出來。 它乖巧地立定坐好,瞧著蘇碧起床,在和煦明朗的陽光下服下了每日的藥劑,才起身下了樓。早餐桌上,她對程嘉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今天是我爸的忌日,我能去掃墓嗎?” 程嘉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低斂著眸子臉色沉靜。今日是蘇父去世一周年,他早派人做了準備,卻是沒想到狀態不穩定的蘇碧竟也將此事記得清清楚楚。 他頷首:“我和你一起去?!?/br> 蘇碧臉上的表情這才輕松了不少,像是放松了一大口氣,就連吃飯的動作也有些急急忙忙,不等眾人吃完就飛快地跑上樓準備。 樂樂一臉茫然地望了程嘉一眼,“爸爸,mama怎么了?” 程嘉語氣沉靜地回答道:“沒事?!?/br> 這話樂樂卻是不信,等一家人正式出門時,蘇碧赫然捧了鼓鼓囊囊一袋子的東西到車上,霎時間就吸引住了一車人的目光。 她自己卻是渾然不覺,緊緊地抱著懷里的包裹,像是丟了魂一般,眼神怔忪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臉上一分空茫的一分表情都沒有。 就連樂樂也微微察覺出了車廂中異樣的氣氛,小心地斂聲靜氣沒有開口說話,反倒是乖乖地坐在兩個人中間,忍不住伸出圓滾滾的手指拉住了蘇碧的手。 直到將她纖細的手指攥在手心里,樂樂才安心地靠坐在座椅上,安靜地等待著車駛向目的地。 蘇家墓園并不太遠,就在別墅后山的一座陵園中,特意選了一塊山清水秀、風水甚好的地方,作為蘇父的安息地。 在程嘉的帶領下,三人一步一步爬上了長長的階梯,走到了那座小小的墓碑前,空曠瑟然的場景不免讓樂樂略微生出了一絲膽怯之情,卻在程嘉的默然鼓勵下,猶然鼓起勇氣,將一束開得燦爛的鮮花擺在了墓碑前。 碑上,赫然貼著一張精神翼翼、和藹寬厚的老人照片。 “爺爺?!背套訕份p聲喚了一聲,將鮮花恭恭敬敬地放下,用小手安然擺放好?;仡^一看,卻一眼看到蘇碧滿臉淚水、悲慟動容的面龐。 她遠遠地站在幾步之外,泛著潮意的眼眸靜靜地凝視在蘇父的照片上,卻是艱難地一步也沒辦法靠近,仿佛是打心底里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 見到她的樣子,程嘉帶著樂樂鞠了幾躬,體貼地為她讓出了地方,帶著樂樂先走一步。 直到兩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蘇碧才緩慢著腳步靠近過去,帶著悲痛和唏噓長嘆一口氣,喋喋不休地數落道:“蘇老頭,我來看你了,有沒有很想我?” 說著,她自己情不自禁地泛起了一點悲意,又笑又哭地搖頭說道:“你肯定沒有想我!你又老又帥又有型,保準大受歡迎,每天都忙不過來了!可是,我很想你啊……” 她的鼻頭微微酸澀,臉上的笑容間不由帶上了幾分悲傷,輕輕撫著墓碑上的照片,將蘇父的相貌一點一滴的刻畫在自己的心底,緩緩回憶起當初兩人親密相處的時光。 蘇父對她,是當真好。甚至寵女兒的名聲,在當地的商界都是一絕。他不光是對女兒溫柔體貼,關心備至,在蘇母過時之后,一力承擔起了照顧女兒的重任,更是讓蘇碧過上了隨心所欲的生活。 她上什么學校,交什么朋友,喜歡什么愛好,看什么書……蘇父從來都是溫和地笑著支持她,沒有說出一聲反駁的話。 對她最終帶到他面前的程嘉,更是從來沒有過一句苛責,或者挑剔,反倒是主動幫助他們辦了一場盛大的婚宴,用實力將所有人的嘲笑和不解給鎮壓了下去。 這樣亦師亦友的蘇父,她怎能不懷念? 蘇碧笑著撫摸著蘇父的照片,忽然想起了自己帶來的東西,將袋子打開,把東西拿了出來?!皩α?,蘇老頭,我給你帶了禮物!我自己做的,好不好看?” 她神采風揚地揚著笑意,將一條大紅色的圍巾纏在墓碑上打了一個結,又從袋子里拿出來一頂毛線織的小帽子,戴在了上面。赫然間,陪著蘇父溫柔和煦的笑容照片,讓人看起來心情愉悅,仿佛就連蘇父照片上的笑容也更加開懷了幾分。 蘇碧滿意地點點頭,又同蘇父嘮嘮叨叨說了好一通話,將自己的日常生活、蘇家的般般種種說得一清二楚,倒葫蘆一般全都吐露了一個干凈,許久才站起了身,同蘇父告別離開。 她忍著心中的惆悵與悲意,低著頭向階梯下面走去,不多遠就看到程嘉一個人頎身玉立在不遠處,冷峻著臉色等候著自己。 蘇碧快走幾步,到他身邊,“樂樂呢?” “天氣有點冷,管家先帶他上車了?!背碳蔚统林曇舸鸬?。 聞言,蘇碧點點頭,也快步向下走去,卻是想不到沒走多久,赫然是被程嘉托了一把手臂,走上了另一條岔路口。 頓時,她心里一震,面上疑惑了起來,“你帶我去哪?” 程嘉沉默不語,托著她的手臂穩步向前走去,清冷的腳步聲叩擊在石板上,不由讓蘇碧心里不安起來,仿佛某種呼之欲來的秘密即將就要被揭穿。 直到看到幾步之外的那座石碑時,她的心底陡然一沉,塵封的記憶像是被突然間猝不及防地打開。 那是…… 她的心里一動,霎時間回想起了大半年之前的事情。那時候,自己匆匆帶著樂樂從蘇家出門,就是為了趕過來見那人的最后一面,卻是不成想最終依舊沒能實現。想不到,最終再次見面的時候,卻是在這里。 立時間,蘇碧的心里就起了難言的滋味。 程嘉帶著她在那座墓碑之前站定,低垂著目光看向上面那個女人的照片,沉聲問道:“她是誰?” 蘇碧:“我……” 一時間,她竟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蘇雪?!?/br> 她在心底默默念著墓碑上的名字,這兩個字卻像是不可觸碰的字眼一樣,讓她忽然間冒出了一絲莫名的滋味,酸酸澀澀,又沉甸甸的,帶著幾分負重前行的重量,壓在了她的心口上。 程嘉看著她忽然低沉的臉色,沒有開口催促,靜靜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蘇碧用力深呼吸一口氣,蕭瑟冰冷的空氣穿透自己的肺部,像是一口冷冽的寒冰郁積在心底。她努力抗拒著心里莫名那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眨去眼中的濕意,眸光定定地仰起頭看向程嘉,“我的jiejie,還有——” “樂樂的mama?!?/br> 第69章 “樂樂的mama?” 程嘉靜立在空寂的墓園里, 看著那座墓碑上和蘇碧有著幾分相似面龐的女人照片,不由一時間心情復雜了起來。 “怎么可能,你明明沒有jiejie?”程嘉的話一頓, 忽然收住了口。自他認識蘇碧以來,就得知她是單生子女,蘇父更是對她視若掌上明珠, 數十年喪妻后都未曾再娶, 成為了商業圈的一段佳話。 所以, 在數年前蘇碧突然將一個陌生的小孩子帶回家時,他心中的震驚不言而喻, 甚至依稀懷疑過這個孩子的身份。在他多方暗中探查之下, 卻是始終沒有發現樂樂的身份, 就連一絲半點的消息也未曾打探出來過。 而彼時尚且在人世的蘇父, 也默然地沒有拒絕過樂樂,放任地讓他在家中住了下來。這么多年以來, 程嘉的心里始終沉甸甸地壓著這一個謎團, 像是一塊重石一般沉重背負在心底,讓他驀然不解。 終于,在前些日子探查蘇碧發瘋后的行為舉止時,最終查出了端倪。而這個真相,猶然讓他驚駭不已。 蘇碧沉默地注視著墓碑,沉靜的眸光中流露出幾分沉郁與復雜,顯然她的心里也并不平靜。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略微有些低沉著聲音說道:“她是我同父異母的jiejie,從來沒有在蘇家出現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