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而蘇碧的姿態格外沉靜淡然,微微低垂著頭,專心致志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毛線上,似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程嘉沉默地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昨天花園里的那一幕,你看到了?!彼脑捳Z并非疑問,反而是平靜地闡述一個事實。 立時,蘇碧打著毛線的手就是一頓,站起身回頭望向他?!拔揖椭幌肟匆谎??!?/br> 她的目光中充滿了祈求,像是無聲地在哀求他不要剝奪自己的最后這一點權力。然而,程嘉的臉色依然冷峻,仿佛是冬日最寒冷的一塊冰,縱然有太陽的映照,也久久冰封不化。 他驟然搖了搖頭,聲音像是淬了冰一樣,沉沉地警告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br> 聽到他的話,蘇碧的臉色轉瞬之間就是一白,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程嘉目光幽深冰冷的看著她,最后提醒道:“別忘了,你不是他的母親?!?/br> “砰!”他的話音剛落地,房間外一聲震驚的破裂聲突兀地炸響,程嘉臉色立時就是一沉,迅速打開了房門,卻發現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地上一小盆破碎的花盆在靜靜地躺在地上。 而泥土,赫然灑落了一地。 當即,他的眉心就緊緊皺起了起來。 程嘉快步離開,站在他身后的蘇碧才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泥土重新填到另外一個空瓶子中,將破碎的花盆收拾干凈,才在泥土的掩映中發現幾顆小小的種子。 小小的微不可見,像是躲藏起來的心思一樣,全然埋進了深深的泥土之中。 她一邊將重新整理過的花盆放到窗臺上,將這幾顆種子種下,一邊忍不住跟辣條說道:“孩子竟然不是我的?。?!那是誰的???” 辣條:“……你自己生的,你不知道?”果然,不是親媽。 蘇碧立時就想呵呵它一臉。 但是不得不說,她對這個幾乎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感情頗深,一家人更是其樂融融。然而再次穿越回來,卻碰到眼前這種局面,不由不讓她驚疑到底緣由是什么。 若非是程嘉破天荒地說出了這一句話,恐怕她還一直找不到頭緒。 上次她順利完成任務,穿越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兩個人正在風光大婚,請來了諸多親朋好友,一起慶祝他們修成正果,結為眷侶。 那時的感情正是春光明媚,卻是想不到現如今竟然會淪落到如此地步。蘇碧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在自己離開的這幾年時光里究竟發生了什么,卻是驀然感覺到微微的心疼。 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了孩子。 蘇碧輕嘆了一聲,在心里面對著辣條說道:“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辣條:“……別唱了,要老命了/(ㄒoㄒ)/~~!” 然而,蘇碧卻是重新對著窗口凄涼的雪景和一盆光禿禿的花盆坐了下來,她安然靜謐地打著毛線團,一層一層的陣腳織得密密實實,熨熨貼貼。 有那不平穩的地方,寧可拆了重新織,也不愿意留下一絲的不完美。 等到她這連日織了許久的毛線終于織完時,手里的東西已經赫然成形。她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和冰冷的腿腳,麻木地支棱起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捧著手里的作品送到床前。 然后,在床上小心細致地平鋪開,手不由自主地撫摸過細密的針腳,神色溫柔地像是在看著自己沉睡的孩子一樣。 她沒有多等,趁著深沉的夜色,就拿著自己織好的作品下了走廊,從一側小小的過道里輕手輕腳地走到了一扇小屋的房門前,將門把扭轉開。 她腳步放緩,輕輕地進了屋子,在床頭放下了東西,靜靜地站在沉睡的程子樂床前看了許久,才終于轉身離開。 等蘇碧闔上門往回走的時候,辣條開口疑問道:“你送給他一條搓澡巾?”——還是毛線的,真時髦。 蘇碧忍不住炸了:“圍巾!明明是圍巾?。?!” 辣條:“……” 我的天哪,你的手藝太神奇了! 蘇碧忽然又道:“辣條,我也為你織了一條?!?/br> 辣條:“……我覺得……貧困山區的小盆友比我更需要?!?/br> 蘇碧笑瞇瞇:“已經繡好你的名字啦,不許拒絕!”先前練手的第一個失敗品,當然特別的愛送給特別的你。 霎時間,辣條就有些想哭。 它目瞪口呆地看到蘇碧回房拿出了一把毛圍巾,抽出一條就往外走?!澳?、你搞大批發??!” 蘇碧心里默默留下兩行淚:“沒辦法,失敗的作品太多了,送給子樂的圍巾已經是我最好的作品?!?/br> 辣條:“……” 她悄然走到程嘉的門口,推門而進,看到床榻上的程嘉緊閉著雙眼,睡得正熟,當即就將圍巾悄悄舉起,湊到了他的身邊。 辣條:“你來送禮物的?” 蘇碧在心中默默jian笑兩聲,“嗤!我明明就是來索命的!”說著,她就把圍巾套在了程嘉的脖子上,緊緊地打了一個結。 辣條還未來得及說話,沒想到就在這時,程嘉沉睡的雙眸卻是驟然睜開,冷冽的目光直直地迎向了她的眼睛。 蘇碧:?。?! 她立時間倒吸一口冷氣,看到程嘉冷然的眸子移向自己套出他脖子的圍巾,和緊緊掐在他脖子上方未落下的手,驟然間眸光劇變,頓時就幽暗深冷沉了起來。 蘇碧一臉苦逼:qaq誤會啊,大哥!聽我解釋! ——“你想做什么?” 第64章 “你想做什么?” 程嘉眸光冷峻,皺緊了眉心望著她。 立時間,蘇碧就萬分局促地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的手指冰冷僵硬地放在他的脖頸之上,套在脖子上的圍巾像是一道索命繩一樣,緊緊地圈在他的脖子上。怎么看來,眼下的情景都有些解釋不清。 頓時,蘇碧就心里忽然猛地一沉,顫顫巍巍地回答道:“我想送你一份新年禮物?!?/br> 她的手急急地放下,撤了出去,動作看起來不由有些慌慌亂亂和笨拙,局促不安地站在床邊,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羞愧地低下了自己的腦袋。 程嘉立時就有些頭疼。 他撐著身體,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到歪歪斜斜綁在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粗陋的洞眼和稀疏的針腳顯然是蘇碧自己做的,當即他的眸光就低斂了下來,眼眸中的情緒有些默然和復雜。 “脖套?”他皺著眉,解下了脖子上丑巴巴的東西,一臉冷然地打量著。 蘇碧:“……是圍巾?!彼塘嗽偃?,終于忍不住小聲地回答了一句,心里卻是早已經淚流滿面。是圍巾??!圍!巾! 聽到她心中悲嚎的辣條:“哈哈哈哈哈!” 蘇碧:“……” 就連程嘉,聽到了她的話也是愣了一愣,拿著圍巾的手指不由收得更緊,臉上的冷冽神情卻是更加復雜了起來。他心中搪塞著無數的話,想冷然拒絕她,想讓她重新返回樓上偏僻的小屋,想…… 卻是最終,只是冷淡著聲音,波瀾不驚地將圍巾給收到了一邊,“謝謝,回去吧?!?/br> 蘇碧:還真是有點不想離開呢~ 辣條:→_→ 她輕輕地闔上了房門,然后一路小跑著準備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睡個囫圇覺,卻是冷不防正好撞上了剛剛起夜去衛生間的王媽,驟然間王媽就震在了原地,驚愕萬分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她震驚地擰緊了眉心,看了蘇碧一眼,又驚詫極了回頭望了她身后那扇剛剛合攏的主臥室房門,霎時間空白一片的腦子就猛地躥過一個念頭。 隨即,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就冒了出來。 難不能……難不能程先生現在還在和蘇碧同房? 一想到這,王媽忽地睜大了口,直直愣愣地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眼神復雜地望著蘇碧,心里卻是在不斷盤算最近自己有沒有對她不好,若是惹得她不開心到程先生耳邊告自己一狀,那么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好果子兜著走。 王媽心中震懾不已,心頭赫然間冰涼一片,匆匆忙忙地急急望向蘇碧。不料,卻是正好看到她對著自己回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立時間心里的驚慌和恐懼不由更甚。 蘇碧轉身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心里卻是在靜悄悄地和辣條盤算?!斑€剩下好幾條圍巾,王媽好歹算是我的半個熟人,不如送給她一條?!?/br> 辣條積極地擁護:“好!”把它的那一條也送出去,才好呢! 第二天,王媽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將早飯擺到了桌子上,沒有料想到一條大紅的圍巾竟是遞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慌慌張張地抬頭,只聽蘇碧提起道:“王媽,你照顧我不少時間了,也算是蘇家曾經的老人,這么多年辛苦你了。所以,我這織了一條圍巾送給你,小小敬意,不成謝意,你快收下吧?!?/br> 聽到這話,王媽霎時間就驚得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好,嘴里的話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小姐,我不能拿?!?/br> 一出口,她自己竟然都是愣了?!靶〗恪边@聲稱呼,她已經許久都沒有曾叫過了。仿佛是從蘇家老先生過世之后,蘇碧的身份一落千丈,他們這些曾經的老下人也自動忘了前情舊葛,齊齊默契地同她疏遠。乃至,蘇碧被程嘉勒令關到了別墅樓頂的小閣樓,他們也都未曾站出來說過一句話。 那句“小姐”,更是早就忘了。 王媽一時間臉上青白交加,神情變幻了數度,不自在地看著蘇碧,怎么都有些尷尬?!拔页鋈チ??!彼颐Φ皖^,轉身就想離開。 然而,一只溫柔的手卻是堅定不移地攔住了她。 “王媽,”蘇碧輕輕喚了一聲,嗓音輕柔恬靜,像是從前在蘇家時同她說話那般安然,“收下圍巾吧,就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你照顧我這許多年,一條圍巾又如何能全了我們兩人的情分?盡管收下且是?!?/br> 聽到這話,王媽的臉色一動,想到昨晚的事情不由神情越發地驚錯。這番話說得綿里藏針,似是在隱隱地指責她這些年來所做的事情。 她不由小心覷著眸子,向蘇碧的臉上看去,卻見蘇碧的臉上全然是情真意切,目光明朗而誠摯,任誰也不忍猜忌她的隱藏之意。 難道真的是自己聽錯了? 王媽心頭大警,驟然間渾身都有些不對勁,汗毛齊齊炸了起來。她怯懦地連連低著頭稱謝,這才拿著圍巾趕緊灰溜溜地溜了出去。 直到房門再次被關上,蘇碧才悄然放松了一口氣?!坝纸鉀Q掉了一條?!?/br> 她開心地盤算著剩下幾條圍巾的去處,辣條卻是忍不住無言以對?!@手藝,送狗狗都嫌! 然而想不到它這話竟是說的太早,一回頭竟然就被重重地打臉。蘇碧站在窗口前,赫然看到樓下的小花園里,正有一個白白嫩嫩的胖娃娃在轉來轉去,腳步凌亂地毫無頭緒。脖子間,卻是明晃晃地系著蘇碧親手制作的那條紅圍巾。 冬日清冷的小花園里積雪皚皚,樹木凋零,景色的確算不上是美麗,但是程子樂的臉上卻是喜氣洋洋,笑容滿滿。他開心地在樓上轉悠,故意四處晃悠兩下,小心地轉轉自己的小身子,三番數次將他的圍巾悄悄向著這個窗口的方向瞥過來一點。 蘇碧站在樓上的窗口前,忍不住彎了嘴角。 程子樂在外面的小花園里待了好長時間,才終于被傭人叫進了屋。年關臨近,外面的街道上已經有了喜氣洋洋的氛圍,就連家里面也布置了幾處靚麗喜人的盆景花栽,讓程子樂看得喜不自禁。 而這一年最大的晚宴赫然就要到了。 程家的下人齊齊忙碌了起來,在管家的指揮下匆匆忙忙地打開宴會廳,一一進行清掃整理,不放過一絲灰塵。所有成套精美的杯盤,都被從櫥柜中取出來,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凈,擺放在長長的宴會桌上。 每一雙筷子,每一只餐墊,每一朵花束,無不經過精心的設計和擺放,才悄然端上了桌子。 這是程家每年開門迎客的一天,也是一年到頭最為隆重的事情。一時間,程家上下所有人都像是發條一般,忙得團團轉。 “快!小心點,將這束花放在東面的桌子上?!惫芗覄偞掖覚z查一盆鮮花,一回身,又皺著眉看到自己身前經過的一個仆人,當即就出聲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聽到管家嚴厲的口氣,那名仆人當即就是一懵,不由自主地依他所言低頭向下看去。卻是倉亂之間,什么都沒有發現。 見到這幅情景,管家緊皺的眉心更加擰緊了幾分,額頭上露出了深刻的皺紋。他鋒銳的目光像是放大鏡一樣,直直地望在他心口偏下的一點距離,沉聲指責道:“仔細瞧瞧,你襯衣上的扣子都掉了,讓客人看到了豈不是丟了程先生的臉?” 那人立時就被管家說得訕訕,不自在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