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一紙繪著艷艷桃花的婚書,像飄落的花瓣般輕輕旋轉著,飄至二人跟前——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创巳仗一ㄗ谱?,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小蒙蒙……”他在她耳旁輕聲呼喚,葉如蒙嬌羞一笑,看著他執筆,在婚書上落下整潔而鄭重的三個字:宋懷遠。 葉如蒙接過筆,在他的名字旁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葉,如,蒙,蒙…… 寫到最后一個字的時候,這筆卻怎么也寫不出來字了,一寫上去,那墨跡就立刻化掉了。葉如蒙急了,使勁寫,寫,筆突然一下子折斷了。 她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蘸著自己指尖上的血,在婚書上書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正欲拿起婚書,可這紙婚書突然被人一把奪搶了過去,那人十分粗魯地將她的婚書撕碎了,破碎的婚書隨著漫天的花瓣飄落。眼前這人,竟然一臉猙獰的祝融。 “走!”祝融拉著她,“洞房去!” “不要!不要!”葉如蒙死死掙扎著,求助地看向了身后的宋懷遠,可是宋懷遠卻身著囚服,全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兩旁的王府侍衛揚起了鞭子,帶血的鞭子甩在了宋懷遠身上,劃開一道道血痕。宋懷遠趴在地上朝她伸出手,痛苦地呼喚著她。 “夫君!夫君!”她呼喚著他,忽然,她眼前白光一閃,只見那王府侍衛舉起了一把大刀,那大刀狠狠砍在了宋懷遠的手上,宋懷遠執筆的手飛了起來,濺得她滿臉鮮血。 畫面一轉,葉如蒙發現自己雙手都沒了,那祝融卻騎在她身上□□著她,原先俊美的面容,此時卻如野獸般扭曲著,可她卻什么聲音都喊叫不出來。 “又有人來提親啦!”窗外,忽然響起了小廝的聲音。祝融忽地停了下來,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葉如蒙一看來人,竟然是前世她七叔給她安排的后來又退了親的那個人——胡公子! “不要不要不要!”葉如蒙終于使勁掙扎著哭出了聲音,“救命!救命!” “我來了!”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手起刀落,祝融和那胡公子人頭落了地。那黑衣人,正是那個殺手! 那個殺手拉住她,飛奔了起來,他們逃離了王府,奔到了山花遍野的郊外。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殺手也停了下來,在喘著氣,她不知道為什么,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拉下了他的面巾…… “姑娘姑娘!醒醒!”紫衣輕輕搖晃著葉如蒙,葉如蒙終于睜開眼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滿臉都是冰涼的眼淚,忽地,在夢中受過的屈辱如潮水般襲涌而來,她一把抱住紫衣,放聲大哭。 “姑娘,你做惡夢了?!弊弦螺p輕拍著她的背。 “畜生!畜生!”葉如蒙連連痛罵。 “姑娘,你、你夢見什么了?” “容王爺是個畜生!他侮辱了我!”葉如蒙淚流不止。 “……” “他還把我賣給了胡公子!”葉如蒙又放聲痛哭。 “姑娘,是做惡夢,惡夢而已!”紫衣連忙安撫。 “姑娘,又有人來提親了!”香北慌忙跑進屋道。 “什么?”葉如蒙這會兒還心有余悸,瞪著眼滿臉淚痕地看著香北。剛剛……她在夢中聽到的那句話——又有人來提親啦!好像不是做夢,是剛剛寧致遠在窗外喊的,對對,這句話不是夢。 香北解釋道:“這次來提親的是顏將軍家的五公子!也帶了聘禮來,不過……我們家里都放不下了!現在全部擺在門外,滿大街都是,圍了好多看熱鬧的人呢!” 葉如蒙懵了好一會兒,“寶、寶兒的哥哥?”顏多多?顏多多怎么也來提親了? 紫衣見葉如蒙仍有些沒回過神,對香北吩咐道,“你去廚房端碗生姜蜂蜜薄荷茶進來,給姑娘提提神?!?/br> 葉如蒙頭昏昏沉沉的,坐在床上發著呆,藍衣端了面盆進來,紫衣絞了帕子給她凈了個臉,她這才精神了些。在她喝薄荷茶的時候,紫衣又重新給她梳了個頭,頭梳完了,葉如蒙的三魂七魄總算是歸了位。 香南進來端面盆出去的時候,笑話道:“我看將軍府除了五公子是來提親的,余下四位公子,都是來看寶兒的!” “是啊,”香北道,“還好五公子生得不像他四個哥哥,五公子看著俊秀多了?!?/br> “這可不好說,保不準五公子過多兩年,也會長得滿臉絡腮胡呢?!?/br> “我看倒不會,五公子一看便知道生得像將軍夫人?!?/br> 香南香北二人間的打趣葉如蒙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這會兒她眼睛還有些腫,藍衣拿手帕包了個熱雞蛋遞給她,“姑娘,敷一下眼睛吧,去去腫?!?/br> 葉如蒙接了過來,覺得頭疼,等一下不會又要出去見顏多多吧,她要是見到顏多多,可得好好和他說說,這個顏多多,無端端來湊這個熱鬧做什么。 葉如蒙這會兒想起了寶兒,隨口問了句,“寶兒呢?還沒睡醒嗎?” 香北道:“香南說寶兒和小玉中午的時候出去了?!?/br> 正閉著眼敷雞蛋的葉如蒙一聽,瞬間睜開眼站了起來,“去哪了?怎么無端端出去了?” 香南這會兒正在井邊倒水,聽了葉如蒙的問話,腰間托著面盆走到窗臺下,“中午的時候,將軍府來人了,說是將軍夫人想見她,派了一輛馬車把她接走了?!?/br> 葉如蒙一聽,手里的雞蛋都掉了下來。這怎么可能,她昨日都和顏夫人說了,讓寶兒這兩天好好休息一下,將軍夫人怎么可能會派人私下來接走寶兒? 葉如蒙連忙快步跑了出去,來到前廳,見前廳熱鬧得很,寶兒的五個哥哥都在,她爹娘正在上座上,和將軍府的人說著話。 見了葉如蒙,林氏吃了一驚,站了起來,“蒙蒙,你過來做什么?” “娘!”葉如蒙迎上前去,卻見一襲紅衣的顏多多立在一旁,沖她咧嘴直笑。 葉如蒙連忙問道:“中午的時候你娘派人來接寶兒了嗎?” 顏多多被她問得一愣,連忙搖了搖頭,“沒有啊,中午的時候我娘一直在府里呢,在給meimei做衣裳?!?/br> 葉如蒙一聽眼眶就熱了,“寶兒不見了,中午就給人接走了!” 她此言一出,在座的人皆是心中一慌。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小玉焦急的聲音,“老爺!姑娘!” 葉如蒙連忙跑了出去,卻只見小玉在喘著氣,不見寶兒,“小玉,寶兒呢?” “春滿樓!我們去了春滿樓,然后寶兒!寶兒就叫我回來找老爺和姑娘,她說她看到綠衣了!” “綠衣是誰?”顏多多問道。 “遭了!”葉如蒙心急,“快!我們快去春滿樓!總之這綠衣不是什么好人,去晚了寶兒可能就會出事了!” 顏家五位公子聞言,連忙出府,五人幾乎是同時上了馬,葉如蒙見他們的隨從也是騎馬來的,二話不說,直接挑了一匹看起來略小一點的馬便爬了上去,只不過上得不太利索,畢竟她也好幾年沒騎過了。 顏家幾位公子馬騎得極快,都往春滿樓趕了去,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顏多多見葉如蒙騎得搖搖欲墜的,連忙道:“你騎慢一些!小心摔了!我先去看我meimei!” “好好!你們趕緊去!”葉如蒙緊緊抓著韁繩,不敢松懈,這馬是家養的,性子溫馴得很,只要不受驚便不會出事。 顏多多囑咐了府里的護衛照看她后,便揚鞭而去,一下子就和葉如蒙拉開了距離,顏多多仍有些不放心,遠遠地在馬上回頭看了她一眼,沖她喊道:“你小心??!” 葉如蒙抬眸,看到他墨發飛揚,映在他耀眼的紅衣上,也沖他大聲喊了句,“知道了!” 顏多多馬術極佳,再加上他騎的那匹是府中最好的汗血寶馬,跑到后面竟超過了他四個哥哥,第一個趕到了春滿樓,一到春滿樓,他立刻就沖上了小玉說的白玉間,可是一踢開門卻驚呆了。 屋內一片狼藉,惶恐的寶兒躲在一臉嚴峻的陶醉身后,可躺在地上的卻是他的小妹顏如玉,以及被打得東歪西倒的一群太師府護衛。 “五哥!”發鬢凌亂的顏如玉見了他,像是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頓時淚如傾盆。 “小玉!”顏多多立馬沖了過去,可是一蹲下,卻發現顏如玉的下裳全都是血,她身上穿的這一件雙獅雪花球路紋蜀錦都被鮮血染透了,一摸便滿手黏膩血腥,顏多多頓時嚇得手都顫了,“小玉你、你受傷了?”這些血,都是他meimei身上的? “五哥殺了她!你殺了她!”顏如玉滿手是血地指向了寶兒,面容激動得都扭曲了。 顏多多大腦一片空白,根本就聽不見她說什么,他只知道她流了好多血,此時此刻他哪里還顧得及別人了,“小玉,我帶你去看大夫!”顏多多說著便想將她打橫抱起來。 “五哥你幫我殺了她??!我求求你殺了她??!”顏如玉揪住他的衣領又哭又喊。 顏多多這會才聽進去她說的話,終于抬頭看了一眼躲在陶醉身后的寶兒,卻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眸色復雜地看著顏如玉,“小玉,她是我們的meimei,你是怎么了?你流了這么多血,我先帶你去看大夫!”顏多多又想將她抱起來,卻被顏如玉狠狠推了開來,他一個沒蹲穩,便被她穩狠推倒在地上。 “我不要!”顏如玉歇斯底里地叫喊了起來,發髻上的金步搖顫亂欲墜,“她不是我們的meimei!她是冒充的!她是假的!她殺了我的孩子!我孩子沒了五哥!她是假的!你快幫我殺了她呀!”顏如玉又哭又喊,雙目幾欲決眥,手死死地揪住了顏多多的衣領,她這副模樣,就像是從修羅地獄里爬起來的血淋淋的惡鬼,哪里還有往昔一絲絲溫柔的模樣了。 顏多多一時被她喝得有些怔,她這副癲狂的模樣,讓他覺得很是陌生。顏如玉在他的印象中,從小到大都是溫柔得不得了,就算是被他欺負,也只會低著頭抹眼淚,他甚至從來沒有見過她大聲說話的模樣,可是現如今呢,就像 作者有話要說: 變了個人一樣。 終于要收拾顏如玉了啊啊啊??! ☆、不信抬頭看 “這是怎么回事?”顏春立在門口喝了一聲, 中氣十足。 顏如玉被他喝得一愣, 忽然松開了顏多多, 哭著捂住小腹朝顏春爬了過去,她爬過的地方留下一道蜿蜒刺目的血痕。顏春見狀一驚, 慌忙快步上前, 顏如玉緊緊揪住他的衣擺, 哀求道:“大哥, 寶兒不是我們的meimei!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幫我殺了她!我求求你殺了她!”就算是她瘋了吧,她什么都顧不及了,她只想讓寶兒死!讓她死!她死了,這個秘密就沒有人知道了! “小玉!發生什么事了!”緊接著趕到的顏家幾兄弟都圍了過來。 “是??!你告訴哥哥們, 發生了什么事?”顏夏急道。兄弟幾人見了顏如玉這模樣, 心疼不已,都想將顏如玉抱起來帶去醫館,可是顏如玉卻不肯, 只哭喊著要他們殺了寶兒,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顏夏擰了擰眉,看向了躲在陶醉身后的寶兒。昨夜他見了寶兒一面,熟睡的寶兒眉眼間確實與他們娘親有一二相似,可現如今,寶兒苦著一張臉,一副鄉下丫頭的模樣,他越看越覺得這寶兒和他娘生得一點都不像,保不準還真是冒充的,而今又害得自己的meimei成了這樣,顏夏越想越氣,便沖寶兒命令道:“你過來!” 寶兒哪里敢過去,她一見顏如玉來了這么多兇神惡煞的哥哥,害怕得不得了,被他這么一喝,直接就嚇哭了。 見寶兒不肯過來,顏夏與顏秋對視了一眼,顏秋手一揮,他身后的兩個侍衛就上前去了,可是才剛上前兩步,便從陶醉身后冒出一個黑衣小廝,這個小廝三兩下就將將軍府的兩個侍衛給打趴了。顏秋一驚,正欲親自出手,顏夏忙按住了他,“三弟,你別沖動?!边@個小廝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怕他們兄弟幾個都單打不過他。 “你們一個個都不疼我!”顏如玉突然失聲尖叫了起來,“我才是你們的meimei??!”她滿手是血地抱住了自己的頭,痛哭不已。 顏家兄弟以為她是因為失去了孩子才這般癲狂,更加心疼。 “小玉,”顏冬俯下身欲將她抱起來,“我先帶你去看大夫!”她小產流了這么多血,若再不去醫治,只怕有生命危險了。 “我不去!”顏如玉死命掙扎著。 “小玉你放心,”顏夏忙勸道,“欺負你的人,哥哥定然不會放過他們,你身子要緊!”她都傷成這樣了,自然是看大夫要緊,他們哪里還有心思先找人算賬。 顏冬剛將她抱了起來,顏如玉卻忽然掙扎著踉蹌落了地,撥下發上的簪子就沖寶兒沖了過去,可還未觸及到寶兒,便被陶醉抬腳狠狠地踢在了小腹上,她慘叫了一聲,重重撲倒在地。 “混賬!”顏家兄弟幾乎是異口同聲怒斥出口,陶醉此舉徹底激怒了他們,顏多多第一個就沖了上去,陶醉跟前的黑衣小廝立馬就與他交起手來。 顏家男兒血氣方剛,又豈能容人這般欺負他們的meimei?除了顏春外,那三兄弟都跟著沖了上去,可是陶醉身后也突然冒出了三個黑衣衛,分別和顏家幾兄弟對上了,雙方開始激烈地打斗了起來。 顏如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久久都沒緩過勁來。她唇色蒼白,額上冒出豆大的冷汗,顫著手捂住了小腹。她肚子好疼,真的好疼,她覺得好冷,她只知道自己整個下身都讓鮮血染透了,血淋淋,濕漉漉的。 顏春連忙吩咐人去請大夫,抬眸間,卻見陶醉沖他拿出了容王府的令牌。顏春斂眉,原來他是容王爺的人,難怪如此膽大包天。 顏春抿唇,他的絡腮胡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冷靜的眼睛。他仔細地看著寶兒,辯著她的眉目。當年meimei走丟了,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顏如玉,可是為了娘親,他從來都不敢提起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一直深埋在心。 寶兒被他看得害怕,緊緊拉住了陶醉的袖子,陶醉將令牌收回,伸出一只手抱住了她,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低聲道:“別怕,陶哥哥保護你?!?/br> 寶兒雙手緊緊懷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胸口,悶聲哭著,她不想找爹娘了,她只想回去找蒙jiejie。 “都住手!”門口,傳來一個女子的喝聲,顏家兄弟一聽,連忙住了手,這是他們娘親的河東獅吼啊。別人不知道的,都以為他們家娘親有多溫婉,可那是在外面。平日在家里,他爹要是不小心惹娘生氣了,都得和他們一樣,像個兒子似的。 孫氏一見躺在地上的顏如玉,差點都站不穩了,踉蹌著朝她奔了過去,一下子跪倒在地,慘聲道:“小玉,你怎么了?” 不得不說,剛剛陶醉那一腳踢得又準又狠,幾乎要了顏如玉的半條命,再加上失血過多,她這會兒已是奄奄一息,蒼白的唇張了張,豆大的眼淚落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快去請大夫??!”孫氏失聲喊道,緊緊抱住了顏如玉,“玉兒別怕,別怕,有娘在!娘在,你不會有事的?!?/br> “娘,已經派人去請了!”顏春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