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我不大會……”祁良秦趕緊擺手。 沒想到嚴松偉和嚴媛一聽兩眼放光:“你不大會更好啊,你坐在那,不懂得地方讓大哥指導著你一點,正好大家勢均力敵,打著才有意思?!?/br> 嚴老太太這一把眼瞅著就要和了,原以為自己能贏的,被老大搶了先機,心里也有些悶,于是發話說:“你就坐那打,就當學習了,做我們嚴家的人,不會打麻將可不行,要是叫人家知道我張秋萍的兒媳婦麻將都不會打,豈不是叫我臉上無光?!?/br> 張秋萍是嚴老太太的名字,只是沒人敢叫,也就只有她自己偶爾提一下。祁良秦要跟著劇情走,便也沒過多推讓,看了看嚴柏宗,嚴柏宗站起來,和他換了座,把凳子搬到他旁邊。誰知道嚴松偉卻伸腿蹬了一下:“你靠良秦那邊一點,別看見我的牌了?!?/br> 嚴柏宗便又朝祁良秦坐近了一些,一條胳膊搭在祁良秦坐的椅子上。 祁良秦只覺得自己只要到了嚴柏宗的視線底下,就會頭腦發熱,變得不像自己。嚴柏宗就坐在他身邊靠后的位置,他怎么靜得下去心呢,他只覺得靠近嚴柏宗的半邊臉都是熱的,他的耳朵又是紅通通的了。 嚴柏宗盯著他的耳朵看了兩秒鐘,便將視線轉開了,去看牌。 祁良秦果然菜的很,哪是不大會,而是基本上一點都不會,他連牌都不知道該怎么放,嚴柏宗就靠在他椅子上跟他說如何如何擺。祁良秦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調整著自己的牌,眾人還都以為他是不會打急的。 但事實上他都不知道牌是怎么放的,他只是機械地聽著嚴柏宗的指揮。嚴柏宗是個性冷且話不多的人,聲音也低沉,這時候又刻意壓低了聲音,小聲地指導著他,所以聲音更緩,多了一層溫柔,像是情人間的細語呢喃,因為吃驚于他的蠢笨無知,有時候那聲音里帶了一點笑意,說:“別打這張?!?/br> 嚴松偉很得意地喊道:“大哥,不能說太多……碰!” 嚴柏宗并沒有每一步都指導他,所以祁良秦打的很是糟糕,這一局讓嚴松偉贏了:“我今天位置好,紫氣東來!” “我剛才差點就糊了,”嚴老太太不滿地看向祁良秦:“亂打?!?/br> 祁良秦很羞愧地說:“我真的不大會……” 他覺得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嚴柏宗,因為嚴柏宗牌打得那么好,對他指導也很上心,是他自己蠢笨,不得要領。嚴家的麻將桌不是全自動的,因為老太太喜歡洗牌搓牌的那種感覺,悠然自得,世俗而散漫。趁著大家洗牌的功夫,他覺得自己應該跟嚴柏宗說一聲對不起,但是他沒注意到嚴柏宗正往前傾了身體在幫著洗牌,他這么一扭頭,嘴巴就碰到了嚴柏宗的臉頰。 說碰到似乎也不準確,只是若有似無的擦過。 “對不……” 對不起三個字沒有說完,他就僵住了,全身像是過了電一樣。 嘴唇和身體其他幾個部位一樣,布滿了神經末梢。你如果只是用力地觸碰,可能也不會有什么強烈的感覺,可是如果是若有似無地擦過,觸感卻格外強烈,帶著觸電一樣的麻和癢,唇瓣敏感的不像話。 而嚴柏宗似乎也動了一下,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祁良秦只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嚴柏宗眼睛深邃,他還是頭一回注意到他的睫毛原來也是濃密的,如今那長而密的睫毛微微下垂,嚴柏宗若無其事地坐直了身體,遠離了他,他的臉平靜無波,露出了周正冷峻的輪廓。 這一切像是只屬于他們兩個的私密,開始和結束都是在一瞬之間,沒有人發現。只有他的嘴唇似乎還是麻的,他抿了抿,手下搓著的麻將發出凌亂的聲響,也蓋不住充斥他耳膜的心跳聲。 祁良秦想親嚴柏宗。 親吻。 親吻真是這世上最纏綿和親密的事,比性還要親密,唇與舌的交纏充滿了欲望,卻又帶著溫柔的愛意,濡濕的,柔軟的,溫熱的,彼此交融糾纏。 對于親吻,祁良秦有過許多想象,他卻還從未親過任何一個人。他是純潔的,但是純潔的有幾分可憐,活到這個年紀還沒有享受過親吻與性,他也并不是毫不后悔。 如果他的初吻是和嚴柏宗在一起,那他會幸福成什么樣子?他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漫不經心地搓著麻將,滿腦子都是這樣火熱而隱秘的幻想。 他有些干渴,像是在沙漠里流浪了太久,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瀕臨渴死的邊緣,他需要嚴柏宗的救贖,賞給他一口水。 《男版潘金蓮》里并沒有寫到這個若有似無的碰觸,小說里這場麻將戲的重點在后頭,“他不小心蹭掉了一張牌”。 第14章 麻將落到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滾落幾下,在麻將桌下面停住。祁良秦彎腰去拾的時候,“扶住了”嚴柏宗的小腿。 這是比在醫院里蹭小腿更激烈的一場戲,祁良秦的心意更明顯,表露的更大膽,何況還是當著眾人的面,更是有一種偷情的刺激。祁良秦之所以這么做,也是料定了在公共場合,嚴柏宗會顧忌面子,不會反抗。 但是祁良秦如今心還是慌的,跳動的很厲害,這對他一個老處男來說,節奏太快,他有點跟不上。 當初他看這個小說的時候,只覺得刺激興奮,如今自己身在其中,才知道車開的太快,有些顛簸,他得抓緊了扶手,才不至于跌倒。 “你平時都是怎么保養的?”嚴媛突然問他。 祁良秦愣了一下,抬眼看嚴媛,嚴媛用下巴指了指他的手:“你手真白細,比我大哥的還好看?!?/br> 祁良秦有一雙秀氣的手,比一般男人要纖細,比一般女人要修長,可能是體質比較好的緣故,他連手指甲都是光亮的,看起來好像細心呵護的結果。 祁良秦伸開雙手,想說他并沒有保養,但是他覺得這種話是招恨的,就好像以前在學校里,那些學霸們說自己不努力,只考了九十九分一樣。 “沒有大哥的好看?!彼詈笳f,咽了口唾沫。 嚴柏宗有一雙迷人的手,勻稱,修長,有著健康而男人的光澤,小說里不止一次描述過,祁良秦曾做夢,夢里紅潤的嘴唇吮吸著嚴柏宗修長迷人的手指頭,看的他火熱難耐。 “我的手也不差?!眹浪蓚ド斐鍪謥肀葎澚艘幌?。嚴老太太說:“打麻將呢還是比手大會?” 嚴松偉只好縮回去,嚴媛說:“大哥是不是生來手就有福氣,所以打什么贏什么?!?/br> 祁良秦為了消散自己內心炙熱,加入了聊天說:“我聽春姨說,大哥還會打籃球?!?/br> “大哥打籃球厲害著呢,高中的時候還是?;@球隊的,當時只要他打球,一堆女生圍著看,我大哥打籃球超帥,羽毛球和網球也很厲害,大哥當初跟大嫂訂婚那會,不就經常相約去打羽毛球,導致后來大哥入伍當兵,大嫂就找我打,我想她跟著大哥打了那么久,球技應該是很好的,誰知道她柔弱成那個樣子,連我都打不過,我還是不常打球的人呢。我當時就想,大哥當時陪她打球得多累,這收著勁打可比拼盡全力打還要累,又不盡興?!?/br> “這才說明大哥大嫂感情好,”嚴松偉偷偷瞅了嚴老太太一眼,發現嚴老太太已經有些不高興了,她不大喜歡沈訸,也不喜歡聽關于沈訸的事。于是他晃了晃色子撒出去:“來啦來啦?!?/br> 色子落下來的時候,嚴松偉的手機也跟著響了一下。手機在后面臺子上放著,他伸手拿過來看了一眼,嚴老太太說:“今天不準出去鬼混?!?/br> 嚴松偉放下手機,笑嘻嘻地說:“我就看看,別是什么重要的事?!?/br> 結果剛摸了兩把牌,他的手機便又響了一下,這一回他沒有再看,過了兩分鐘,信息的鈴聲就開始密集起來。祁良秦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譚青青發過來的。其實他覺得譚青青抓嚴松偉抓的有點緊。如今嚴松偉還沉浸在愛情的熱情里面,覺得甘之如飴,但長此以往下去,祁良秦不太看好兩個人的未來。 嚴老太太果然有些不耐煩了:“去去去,打個電話去,誰這么討厭,打個麻將都不讓人省心?!?/br> 嚴松偉訕訕地笑了笑:“那我打個電話去,估計是秘書小楊有急事找我?!?/br> 他說著就起身拿著手機出去了,隔著玻璃門看到他低頭哈腰陪著笑,嚴老太太的臉色就更難看了。電話讓人隔著千里萬里都能像面對面一樣說話,可也因為這個原因,很多人在打電話的時候,明明對方不在跟前,卻還是習慣性地做一些動作,諂媚的時候低頭哈腰,發脾氣的時候頤指氣使。嚴媛說:“肯定不是小楊?!?/br> 祁良秦坐在那里摸著手里的麻將,來回在手心里打著轉,嚴老太太說:“你也看緊一點,怎么看你一點都不緊張?!?/br> 祁良秦就傻笑,有些尷尬。嚴松偉推門進來,說:“公司里的事,處理完了?!?/br> “二哥,在媽跟前撒謊可不好使?!?/br> 嚴松偉訕訕地笑了笑,坐下來繼續搓麻將,目光和祁良秦對接,沖著他挑了挑眉毛。 祁良秦還是很羨慕他和譚青青的,這種愛戀的甜蜜他不曾體會過,能被嚴松偉愛,也是很幸福的。能被這世上任何一個人愛都是值得開心的事,這世上比金錢和名望更寶貴的,永遠都是人心。 那被祁良秦愛,嚴柏宗又是怎么想的呢。嚴柏宗似乎是很正派的人,并不會肆意踐踏別人的心。他抿著薄薄的嘴唇,微微低著頭,露出纖細的脖頸,柔軟的頭發在最尾端有一點卷,兩只耳朵好像總是比脖頸的皮膚要紅一些。 他不小心蹭掉了一張牌。 那個麻將砸到了他的腳尖上,然后滾落了幾下,他屏住呼吸彎下腰來,他實在有些羞恥,可就是因為羞恥,決定速戰速決,絕不拖拉,反正都是要不要臉的,所幸不管不顧地不要臉一回。 于是他伸出手來,抓住了嚴柏宗的小腿,另一只手伸出來,去抓桌子下面的那個麻將牌。他將那個麻將牌抓在手里,那只本來抓著嚴柏宗小腿的手順勢從上滑落到腳踝,他起身,紅著一張臉,卻一眼都沒有看嚴柏宗。 他沒有勇氣去看嚴柏宗的眼睛,只能強裝鎮定,用面無表情來掩飾自己的心虛。他的嘴唇抿的緊緊的,背挺的超乎尋常地直,手指頭搓了搓那只麻將,放在了桌子上。 第15章 嚴柏宗會怎么樣想他,祁良秦羞愧于知道,但他估摸著也不會是多好的印象,如果說前面幾次嚴柏宗還能當是意外,當自己想多了,那聰明如嚴柏宗,此時此刻大概已經看到了祁良秦的水性楊花。 像嚴柏宗這樣正經的男人,心里大概是很看不起祁良秦這樣的人。別說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個嚴松偉,即便是一個跟他毫無關系的已婚男女要勾引他,他應該都棄之如敝屣。 祁良秦很想在嚴柏宗面前樹立一個最起碼值得敬重的形象。無論男人女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都有意無意想要樹立自己的好形象,以此博得對方的好感,哪怕自己對對方并無所圖。但是他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刷著嚴柏宗的忍耐底線。 嚴柏宗是個非常正直的男人,因此看不上他的水性楊花,可也因此對他并沒有挑明的挑逗選擇了視而不見。他只是不著痕跡地站了起來,悄悄走了出去,一伙子人都在打麻將,沒人注意他出去,只有祁良秦??墒瞧盍记貐s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兩只眼睛盯著麻將桌。 不一會嚴柏宗就出現在了外頭的花園里,嘴里叼著一根煙。 嚴柏宗不算老煙槍,小說里說他偶爾才會抽,這是他完美人格里唯一一點可能讓有些人不喜歡的地方,但這些人并不包括祁良秦。身為男人,他曾經偶爾也會抽一兩支煙,比如每年過生日的時候,或者春節的時候。他抽煙只是為了某種特定心理,并因此能理解那些抽煙的人。男人離了煙酒,總是少了一點煙火氣,叫人心里不踏實。他能接受適度或者偶爾的煙酒行為。 他趁著打麻將的功夫抬頭,時不時地看嚴柏宗一眼,看到嚴柏宗站在春光里吐出的煙霧。但他的目光被對面的嚴媛捕捉到了。嚴媛扭頭看了一眼,一邊摸著牌一邊對嚴老太太說:“大哥這趟回來好像心情不大好?!?/br> “有么?”嚴松偉看了外頭的嚴柏宗一眼。 “有沒有你都不可能看得出來,你心那么粗?!?/br> 嚴松偉就笑了:“說真的這一點我真佩服你,你說你都怎么看出來的,大哥從小就不咸不淡的樣子,反正我看他一年365天都是一個樣,沒有高興的時候,也沒見他不高興的時候,什么都藏在心里頭。你看別人家的兄弟倆,喝酒聊天一起出去玩,大哥都從來不跟我說心里話?!?/br> 嚴媛抿著嘴笑:“他不跟你說心里話是知道跟你說了也沒用,再說他不說你說啊,你不是有點事就愛拽著大哥吐槽?!?/br> 嚴松偉說:“那你說說,你怎么看出大哥心情不好了?” “這很簡單啊,大哥平時很少抽煙,他只有在煩躁的時候才抽煙,每次他抽煙,不是跟大嫂吵架了,就是公司出問題。你知道大嫂最厭煩抽煙的人,大哥在這方面一向很節制?!?/br> 嚴松偉聽了突然悶笑,低著頭排著麻將說:“他哪里不節制?!?/br> 說完他抬起頭來,就被嚴老太太瞪了一眼,他只好低下頭悶笑,嚴媛說:“我看你是想挨揍了?!?/br> 祁良秦心里暗暗將這兩個兄弟相比較,他覺得嚴松偉比較適合談戀愛,做朋友,因為他年輕有趣,嚴柏宗比較適合做結婚對象,因為他踏實可靠。 因為牌技本來就不好,再加上心不在焉,祁良秦輸的非常慘,最后算賬的時候,他發現他輸了一萬多。 嚇得祁良秦差點沒癱軟在椅子上,非常羞愧地扭頭看向嚴松偉。他沒有這么多錢。 “你別看我,你是替大哥打的,找他去報銷?!?/br> 嚴柏宗已經不在院子里了,好像是回房里去了。祁良秦心慌意亂地站起來,嚴媛看到他幾乎要哭出來的一張臉,笑道:“良秦,可別小氣,趕緊拿錢,今天我請大家出去吃?!?/br> “我沒想到打這么大的……”祁良秦嘟囔。以前他看他表兄弟們打麻將,一場打下來不過百十塊錢,那還是全場輸的最慘的了。他忘了這是嚴家,不拿錢當錢的。 嚴松偉將麻將收了,對嚴媛說:“就屬你贏得多,就該你請客。媽,咱們好好宰她一頓!” 嚴老太太說:“我知道一個地兒,保準她把贏的錢都吐出來,叫上春姨,咱們幾個一塊去,還有你大哥?!贝蛲昱茋览咸那椴诲e,笑著看向祁良秦:“我說小秦,快拿錢啊?!?/br> 祁良秦只好進了房間,等嚴松偉進來換衣服的時候,他趕緊抓住說:“我錢包里沒有那么多錢,怎么辦?” “這錢你干嘛自己出,說了你是替大哥打的,贏輸都算他的。他不在乎這點錢,找他去要……不好意思?要不我幫你去要?” 祁良秦臊的臉有點紅:“你也不差錢吧……要不你替我出……” “這可不行,媽知道了會不高興的,本來打麻將就是圖個樂子,如果因為是一家人就不算清楚,那打牌的時候豈不是就很沒意思?總要定個輸贏下次再打才帶勁。你不用不好意思,都是小錢,家里沒人在意,你只管去跟大哥說一聲,就說輸了多少,他自己就會拿錢給你的?!?/br> 祁良秦有些心急,聽了嚴松偉的話又覺得很有道理,于是就出門,走到嚴柏宗門前敲了敲門。 “門沒鎖,進來吧?!?/br> 祁良秦推門進去,這還是他頭一回進入嚴柏宗的臥室,只覺得里頭的裝潢跟嚴松偉那邊很不一樣。他覺得有點冷,色調冷,家具裝潢也有點冷,也很簡約,不像是結了婚的人住的地方,倒像是單身貴族。 “輸了?”嚴柏宗坐在書案前直接開口:“輸了多少?” “一萬零三百塊……” “這么多?” 祁良秦一聽臉就臊的更紅了:“對不起,我不會打,不該替你的……” 嚴柏宗笑了笑,說:“沒事,一家人隨便玩,輸了誰都是進自家口袋?!彼f著大聲沖著嚴媛問:“你要現金還是轉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