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傅時禹從收到傅志誠的送來的信件,沒多久,就收拾東西出門了。 他直做了火車往臨省去,五個鐘頭之后才到了巴川峽,巴川峽是個地名,傅時禹很多年前來過這里,對這里倒不是很熟悉這里。 有些疑惑傅志誠怎么會來了這里? 傅時禹按照他父親留下地址的地方,找了過去,卻發現什么都沒有,連傅志誠的人影都沒見到。 他凝神皺眉,把那封信及信物拿出來,一一比對,仔細看。 “這筆跡?”傅時禹用指尖摸了又摸,突然低呵道:“是仿的!糟糕,上當了!” 傅時禹丟下手里的東西,立馬往沙海市趕。 ****** 地下室里有些陰暗,即使是夏天,卻感受不到有多熱。 也許是自己的心冷吧,蘇宜自嘲地笑了笑。 “寧秋?!?/br> 蘇宜看著她,應答了一聲。 “過來坐吧?!?/br> 寧秋朝他招手,一邊說話一邊仔細地把手中的紅燈籠掛在墻壁上。掛好后,她就把旁邊爐子上煮得沸騰的小茶壺提了過來,坐在褐木小幾上開始泡茶。 神態自若,抬手動作間,流暢自然,儀態萬千,自有一番美感。 蘇宜卻不能做到那般輕松自在,他眉眼間盡是郁色,不能開懷。 寧秋看了他一眼,神色還是那般溫柔,她說了一句:“蘇宜,喝茶?!?/br> 蘇宜卻怎么都提不起情緒,他靜默了許久,突然道:“莉莉絲……你要怎么辦?我想帶她走?!?/br> 寧秋沒有再笑,而是靜下心來專心把茶水斟滿,她并沒有把蘇宜的話放在心里。寧秋美得讓初見的人驚嘆,美得徹骨,她能隨意一個動作都是一副畫一般動人。 她雙手執杯,把茶水奉至蘇宜面前,緩緩道:“交易就是交易,我從來不會走退路,正如落子無悔是一樣的道理?!?/br> “不,寧秋,我后悔了,我這么做,內心怎么能得到安寧。我錯了,我不該妄想挽回那些注定要失去的,我害了別人,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我后悔了!我們的交易取消吧?!碧K宜的仿佛痛苦到了極點,他的灑脫他的風度,早就隨著他犯下的錯事而消失不見,留在眉間的只剩下頹喪和失魂落魄。 寧秋卻輕輕搖了搖頭,慢悠悠淺酌手里的茶水,待喝了幾口后,才拿起手帕沾抿了抿唇,放下茶盞,道:“蘇宜,你做不到的……”她淺淺抬首,一雙流光美目帶著別樣的光彩看著他:“三年前,我認識你,那時候你jiejie病的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你求了我,以一物換一物,我幫你jiejie續命。每個人都有沒人的規矩,同樣我也是,現在你jiejie病情復發,我能治得好她,但同樣的,我需要你用東西來交換,我沒有強迫你,這很公平,你說你后悔了放棄了,那么,是做好取消這次交易的打算嗎?你準備放棄自己的親jiejie了?” 寧秋略略側著頭,刺拉拉扒開真相,一字一句道。 蘇宜心臟一抽一抽地疼,撕心裂肺,痛苦從他的雙目中迸了出來,溢滿紅血絲的眼球突突地猙獰著。 有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他想逃避,想掙脫掉這種境地,最后卻發現自己連逃避的資格都沒有。 就像寧秋的說的那樣,他根本做不到,做不到放棄jiejie的生命。 蘇宜眼神有些放空,大概過了一刻鐘,才開口說話:“讓我看看莉莉絲吧,你承諾過的,她生命無愈?!?/br> 寧秋癡癡笑了會兒,站起身,墻角邊放著盆架子,她走過去,彎腰洗了洗手,擦干了水漬,才幽幽說了一句:“跟我過來……” 這里面,每一面墻壁高處都放了煤油燈,暗黃色的光線,照亮了周圍,但什么東西都是去了原本的顏色。 寧秋的步子走的很慢,她手上有提起了那盞小燈籠,蘇宜盯著她的背影,隔著兩三米遠的距離,跟在后面。下面的格局跟樓上是一樣的,并不復雜,寧秋領著他,進了一個房間。 這是一個長方形房間,從一進門,就是一個長條,一直往前走了十來米,頂端放著一張床。 上面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一個被單之類的東西。 寧秋走過去,摸了摸莉莉絲的臉,說道:“她只是昏睡了?!?/br> 蘇宜艱難地移動著自己的步伐,他簡直不敢看躺在床上的人,那雙冷漠高傲的眼眸此時緊閉著,看不到一點之前的模樣。除了會呼吸,幾乎感受不到生的氣息。 蘇宜顫抖著手,像是怕驚動了什么一樣,緩慢又沉重地掀開她身上蓋著的薄薄一層舊物。 他把莉莉絲抱了起來,緊緊摟著她,摸她的頭發,眼睛,臉頰,下巴。 他親親她的額頭,回憶著莉莉絲以前生動的模樣,高傲又機敏的樣子,心里疼得無法控制,細細密密的如同鈍刀割rou,他把自己的頭埋在莉莉絲脖頸里。 突然,眼淚就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浸濕了莉莉絲身前的白色病服。 嘶啞又低沉的聲音在靜謐的空氣里響起,他說: “我放棄了……你把她,還給我吧……” 寧秋站在在另一頭,對著一篇假的窗戶,猛地回過頭來,漂亮的面容仿佛透著瑩瑩的光,卻平靜而又殘忍地說了一句: “蘇宜,晚了……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反悔的機會的?!?/br> “莉莉絲的腿……怎么了?你做了什么?”蘇宜陡然發現莉莉絲的雙膝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繃帶,紅色的血跡從里面滲透出來,他失神地嘶吼。 面上全是恐慌。 “我以為你該早就做好了心里準備,畢竟是你親手把她交給了我,”寧秋語氣平平淡淡,垂下眼皮:“我把她弄來不是養著的……” 蘇宜情緒幾乎崩潰。 卻緊跟著,突然“砰砰”兩聲,房門猛地被重重踢開了。 從外面走進一個人來,腳步沉重,一聲聲踏在地上。 方惠踩著壞掉的門,一步一步了過來,來到床邊,她似沒有看到旁人一般,推開了蘇宜,俯身抱了抱莉莉絲,在她耳邊低低說了一句“我來帶你走了”,又給她整理好衣服頭發。 她看見了莉莉絲兩條受了傷的腿,手指輕輕撫上去,顫了顫。 繼而,把視線慢慢挪向前面,面無表情,看著前面那人。 “寧秋?!彼辛艘宦?。 寧秋睜著黑黢黢的眼睛,抬頭:“是你啊?!?/br> 方惠左手動了動,放到后腰,一下子把黑突突的手|搶掏了出來。 抬起手,對準前面,瞇著眼睛,冷漠又無情地道: “你去死吧!” ☆、第40章 〇四〇 傅時禹心里咯噔一下跳,意識到被騙了之后,冷靜下來很快就猜到應該是方惠做的了。他腦袋突突疼了幾下,用手指一下一下按著,卻還是擔憂得不得了,他完全不知道方惠在打什么主意。 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沙海市,傅時禹瞬間推開門,屋子里卻沒有方惠的身影。 “到底去了哪里?!备禃r禹皺眉低喃。 方惠有時候表現越來越奇怪傅時禹不是沒發現,而是實在沒辦法! “對了去找心心的小玩伴?!彼蝗灰幌伦酉肫饋?。 不得不說傅時禹運氣很好,找到了張寶勝,而張寶勝跟著方惠跟蹤蘇宜到目的地后,他剛被趕了回來。他再怎么機靈畢竟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傅時禹連哄帶騙三言兩語就讓對方繳械投降,心甘情愿帶他去找方惠。 傅時禹看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讓張寶勝離開后,才慢慢下去…… 昏暗的環境一點一點出現在他的視線里,然而當他剛推了推那扇破門,就看見了方惠拿槍指著寧秋的這一幕。 幾乎是剎那,他的呼喊聲就從喉嚨中喊了出去。 “停下!住手!” 一聲驚呼聲從外面傳過來,伴隨而來的急急的腳步聲。 然而,方惠卻連頭都沒回,只聽見: “砰!” 地一聲…… 槍聲在寂靜的環境里,震耳欲聾。咔嚓一聲扣動了扳機,子彈對準寧秋的左胸膛砰一下打了過去。 傅時禹穆地收住了腳步,一動不動,不敢置信地看著胸口正在淌著鮮血的寧秋。 “心心,你……你做什么?”傅時禹抖著手指著方惠問。 方惠收起手|槍,低下頭,嘴里輕輕吐出一句:“晚了……” 傅時禹所有的冷靜一瞬間全沒了,他不再是那副泰山崩于頂而面不改色的鎮定模樣。傅時禹的臉像是裹了一層冷冰冰的白霜,眼睛里像是藏了冰渣子,目光直戳戳的目光射過來,赤紅,又帶著無盡的冷意。 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陌生冰冷的眼光看方惠。 忽然,他大步跑過去一下子接住身體軟軟倒下去的寧秋,傅時禹用手堵住寧秋的胸膛,拉扯著被單去包扎止血。 他的聲音里全是顫抖,低低地喚:“母親,母親?!?/br> 寧秋睜費勁地睜開雙眼,氣若游絲地叫了聲:“時禹……” “您別動別說話,我送您去醫院?!备禃r禹努力放低了聲音,又輕又緩,像是怕驚嚇到了寧秋。 旋即,他抱起寧秋,再沒看方惠一萬,轉身離開了這里。 “終究是——誰的母親誰心疼。莉莉絲若是找不到了,我該去怪誰?”方惠像是在呢喃,又好像是自言自語。 “蘇宜,幫我把莉莉絲抱出去吧?!?/br> 她的臉上并沒有多余的表情,冷漠無情的樣子寒進心里。 方惠最后讓蘇宜做了一件事,讓他帶著莉莉絲回大不列顛英國。 “這是你能為自己犯下的錯誤的一點彌補,你該慶幸我沒殺了你,也許是有那么一瞬間,我竟覺得你還是有良知的,等莉莉絲醒了,你去給她賠罪吧,讓莉莉絲自己做決定,應該才是最好的辦法……所以現在,拜托你把莉莉絲送回英國去,照顧好她?!?/br> “對不起,對不起……”蘇宜雙手捂臉,壓抑地低喊。 方惠卻平靜說道:“不,不是我,你該和莉莉絲說……” 然后她又抽出筆寫了一張紙條塞給蘇宜:“拿著吧,這是我舅舅家的地址是把莉莉絲安全回去,替她尋醫生,不能拖時間了,你盡快走吧?!?/br> “那、你呢?”蘇宜終究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方惠呢喃般道:“大概還有些事情沒處理?!?/br> …… 方惠去了傅家一趟,像以往一樣輕輕敲門,這次沒有大黃狗飛撲過來兩爪子扒住她。 她去房間找傅時禹,傅時禹低頭站在書柜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聽到腳步聲才抬起頭,這次,卻沒有像以一樣的對著小姑娘溫柔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