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什么事情呢? 東區街道的信息欄上張貼了一張招工信息。這消息一貼出來,那可是附近人都趕過去看了,一個個嘴角咧的老大笑沒停過,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現下誰家還沒一兩個待業人員??!大家都想應征上一份好工作。 街道旁邊擠滿了人在看,方惠跟著幾個小玩伴也去湊熱鬧。 有識字的人就在旁邊大聲念:“……煤窯磚廠招聘挖煤工,燒磚工,皮革廠招女技工,紡紗廠招織布裁剪員……” 對老百姓來說,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沒有人不興奮的!家里有需要工作的立馬回家通知家人,準備了就要去排隊應征,生怕晚了一步人會就滿員了一樣。 跟著方惠一起來看的的就有張寶勝的jiejie,她心里也是想要找工作的。 方惠看了看報紙上的信息分析了下,煤窯磚廠的工作只適合男性這個不用說,做皮鞋,雖然后面可以學,但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做這個好像不大合適,人家識文斷字的,以前怎么說都是家中嬌養的小姐,方惠有點擔心對方適應不來。再說紡紗吧,看起來最輕松,可是這是個細致活兒,既要精心又要耐心,真的一天到晚做下來,手累眼睛也累。 什么環境造就什么人,無可指摘。方惠覺得自己還是不要什么都想當然了,她又不能一味地替別人做決定,又不懂別人,不好太武斷。 這次各大工廠的招聘信息貼出來,沒到一個星期雨花巷這邊也有很多青年男女順利就業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 張寶盛那小子的jiejie叫張寶麗,十五歲。因為家庭遭遇的這些事,這孩子很敏感,自尊心又強,有些不愛說話。 家里又有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奶奶,所以性子變得孤僻。 方惠經常帶點心他們吃,她沒拒絕,看的出來她是不排斥方惠的親近的。 方惠去找張寶勝玩的時候,張寶麗在一旁發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張寶勝那傻小子還拿著糕點安慰她jiejie,想逗她笑。 可能是最近很多事的事情給了她勇氣和幻想,或者是家庭給了她太多憋著的感覺,她現在非??释撾x家庭里令人窒息的氛圍,像只極欲掙脫巢**飛向廣袤天地的幼鳥,向往一切美好。 但是不得不說,這孩子還是太年輕了些,思想也極端,卻把外面世界的構畫的太好了。 方惠不知道如何打消她這個想法,只能合理勸說:“jiejie現在應該上學,等你大學畢業,才能有更好的工作,不然你想,什么學識都沒有的人,最多只能去皮革廠紡織廠放工人,能有什么好工作呢?” 不過,張寶麗沉默著,一句話都沒回答。 方惠連聲嘆了幾口氣,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煩惱和難處,生活不可能會事事如意,永遠不會平靜得如同一汪死水般波瀾不驚。以后張寶麗就會明白,那些她認為的讓人難過無法忍受的事,總有一天會變得毫不重要,不值一提。成長需要代價,可是方惠不希望她走錯路,將來后悔也晚了。 方惠還知道張紅艷家的二女兒這次也應聘上了紡織女工,雖然是臨時工,但他們家人還是高興著呢,家里又多了一份收入,現在就算大女兒出來了,還有二女兒也可以替補上了。也算給王家最近低迷緊張的家庭氣氛帶來了些變化。 時間匆匆而過,如指尖的沙石,捉不住流水,悄然無聲,偷偷流逝……猛地一回過神來,才發覺寒冷的冬季都過去了。 爆竹聲中一歲除,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送走舊年迎來新春,是謂之曰辭舊迎新。 一九五一年,方惠滿十二歲了。 一九五〇年的除夕,傅時禹留學香港沒有回來,方惠只在臘月二十幾收到一封寫給她的書信。 方惠把一封信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確認對方一切安好,順利,才拿起筆準備給對方回信。 算起來傅時禹離開已經有大半年了,真的是…有些想念呢。 轉眼到了開春時節,脫下夾襖換薄衫,最近天氣變幻無常,已經陸陸續續下了一個星期的綿綿細雨,一絲一絲總沒個消停。整個城市都彌漫著一股煙波江南的朦朧氣息。 方惠沒有詩人般的情懷,對雨愛不起來,也感慨不了太多離愁別敘。反而有些苦惱一出門回,身上總是帶著一股春天的潮氣。 都說春雨貴如油,莊稼人想必是很喜歡的。按說春天觸發的應該是萬物復蘇,生機勃發才對,不過方惠卻被這和風細雨弄得蔫蔫兒的,像霜打的茄子。 終于倒春寒也過去了,四月姍姍來遲,天朗氣清。 這幾天總聽到人說起一句話,“人間四月天,臨城看杜鵑”,臨城的杜鵑花在沙海市也是出了名的。 方惠倒是更喜歡杜鵑花的另一個名字‘映山紅’。聽這里人講,待到四月中旬,是花期最好的時候,到時候漫山遍野整片整片的映山紅盛開,迷人又壯觀,是臨城一景。 莉莉絲挑了挑眉,道:“你這話我曾經也有人說過?!?/br> 于是母女兩人約好禮拜六去臨城看杜鵑花。 小樓里時任高中教師的羅先生告訴她們,臨城杜鵑花現歸治成了景區。想去看花,得先去文化管理局購買門票。 “這么嚴格???” “可不就是嘛,但如果不管理的話,興許杜鵑花還沒開放,就能被人們砍完全破環咯?!?/br> “而且瑤山去年又重新修整加種了,今年的景色可能會更好看!”羅昇補充。 方惠聽了更有興致了,很快根據羅昇的建議帶著家里的戶口證明,莉莉絲的工作證明,成功地購得兩張景區門票。 周六一大早,方惠和莉莉絲換上簡單輕便的春裝,挎上包包,一人帶一頂帽子出發。 到文化局的指定地點拿票,她才知道,原來這瑤山一日游不是個人去的,而是團隊活動! 一個小隊十個人,配一名導游。 更讓人驚訝的是,她好像看到了蘇宜!他們竟然分在一個小隊!巧合嗎… 當然不是巧合,其實是莉莉絲透露了她的周末行程,蘇宜恰也感興趣,于是也購了票。 方惠禮貌喊人:“叔叔?!?/br> 蘇宜對她展出一個微笑,應了聲:“嗯,早上好惠惠?!?/br> “正好一起?!?/br> 沒一會兒就有人來清點人員,核對人數,確認都到齊了,時間剛剛到八點半,隊伍就出發了。 因為路途有點遠,瑤山在沙海市的郊區,坐車一個小時到,還好這里有包車。 小巴士緩緩開動,方惠就同蘇先生聊天。 “您以前來看過這里的映山紅嗎?” “并沒有?!?/br> “您最喜歡什么花?” “薔薇?!?/br> “是玫瑰嗎?”方惠問,她不太懂花其實。 對方略沉吟,才道:“它們算是姊妹花系?!?/br> 方惠決定換一個話題。 “我們是去年搬來沙海市的,叔叔是這里的人嗎?” “嗯,”然后又補充了一句:“去年才從德國回來?!?/br> 原來還是位海龜派…… 方惠喜歡和蘇宜說話的這種感覺,對方不會因為她是小孩子而敷衍搪塞。 他看人是平等尊重的,這是他的人格魅力。 邊聊著天,時間過得很快。一個小時過去,車子在臨城瑤山山腳下停下來。 導游同志身前掛了一個小喇叭,喊著讓大家別掉隊跟緊隊伍。 方惠和莉莉絲走在一起,不一會,走在后面的蘇宜突然牽起方惠的小手,方惠一愣。 蘇宜從容解釋:“山路崎嶇,路滑,容易摔跤?!狈交菽J了,牽著一只大手,腳步走的噔噔噔響。 臨城瑤山之景確實不負盛名,走過高曠的鐵索橋,向下望去云霧繚繞,如夢如幻,仿佛登入仙境。 游人皆驚嘆息?;葸€使勁吸了兩口仙氣,美其名曰,渡仙機。 連蘇宜都忍不住朗聲笑出聲來。 過了鐵索橋又上云石階梯,欣賞映山紅才正式開始。 一丈見方的青云石階梯,遙遙望而無邊際,導游介紹,這臺階一共有五百三十六級。 而映山紅就團團簇簇在周圍,盛放在山路的兩旁,一望無際。 行人漸次向上爬,從山腳下看,仿佛人被籠罩在花海之間。 方惠笑的**,只對導游不讓摘花這點有些微微的遺憾。雖然理解這是必須的。 聽說映山紅的味道很不錯,酸酸甜甜的,她還沒嘗過呢。 第二個遺憾是沒有相機拍照留念。她向莉莉絲嘀咕抱怨。 “咔嚓!” 拍下一張母女挽手春游圖。 方惠目瞪口呆,回過神后木木著臉說不出話來。 然后才吶吶說:“原來您帶了照相機啊?!?/br> 蘇宜臉色平平淡淡,回答她說:“一直都帶著?!?/br> 不管那么多,方惠對時下的照相機頗有些興趣,也不吵吵嚷嚷了,便借過來研究了下。 緊接著一路在擺姿勢,又是坐在階梯上,又是躲在花叢間,怎么好看怎么拍。 蘇宜脾氣好也樂的當攝影師,認真拍攝美景、美人。 方惠興致勃勃,也上手一試,對著一處美景,“咔嚓”一聲。畫面定格在這一瞬間。 小青臺,萬花叢,蝶兒飛,石階美人笑。 漫山花朵妙曼飛舞,微送來清香,就像方惠現在的心情。 一路走走停??达L景,花了兩個半小時,才走完五百三十六道臺階。 現在現在最高的地方,方惠對著下面大聲喊了好幾聲,深刻地體驗了一把放縱的滋味。 她把相機交給一位同游大哥,拜托了幾句,左邊拉著蘇志文,右邊牽著莉莉絲,語氣頗為得意說道:“再來一張合照” “咔嚓!” 為瑤山之行劃上圓滿的句號。 中午大家吃的都是自帶的干糧,因為知道這里荒郊野嶺的,有錢也沒處使,所以只能隨便湊和一頓。 方惠午餐收獲蘇宜給的一個蘋果,吃得喜滋滋的。 下午旅游團包伙食,開車把大家伙運到附近的農舍,吃了一頓地地道道的農家菜。 用完飯菜,終于踏上回城的路途。 六點鐘車車開到文化局停下,大家各自回家。 兩人一回來,就被小洋樓一個大消息砸中腦門。 一樓住戶,孫家孫鐵柱被警察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