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節
白樘才說道:“縱然王爺真的無心,只怕,樹欲靜而風不止?!?/br> 趙穆微微蹙眉,半晌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說是……相爺……” 白樘道:“可是別人如何,不打緊,只要王爺心中自有分寸便是?!?/br> 靜王點了點頭:“知道了?!眳s又一笑道:“可知如今這般日子,我過得甚是清閑太平,且我也深知三哥跟黼兒的性情,決不至于于我身上有礙,正可放開心懷,今朝有酒,花開堪折?!?/br> 白樘聽他說的灑脫,眼神微動,最終卻也笑道:“那我也要祝王爺……今朝有酒,花開堪折,富貴長安?!?/br> 靜王笑道:“有你吉言,我更加喜歡了,只不過你偏不能陪我吃酒,如今且記下,改日再來,必要同你不醉無歸,如何?這是多少年了……都未曾看你醉后之態,也真叫人心中遺憾?!?/br> 這一會兒,外頭有人來道:“薛先生要回去了,叫奴婢來回稟王爺一聲?!?/br> 靜王應了,那人便退下。 白樘道:“怎么……薛先生之前還在?” 靜王道:“打算叫你來的時候,本想留他出來相陪,只是他偏著了涼,身上不適,因此就叫他在內歇息罷了?!?/br> 一刻鐘之前,就在白樘跟靜王兩人吃酒的當兒,靜王府的后宅書房外,有人道:“先生可醒了?” 書房之內,薛君生正在整理衣裳,聞言道:“可是如茗jiejie?” 門口上如茗笑笑,進來道:“聽聞先生身上不適,王妃命人特意煮了一盅冰糖雪梨燉雪蛤,最是滋補養肺、對保養嗓子也最好的?!?/br> 君生謝過,貼身的小幺兒忙接過來。 如茗打量他靜色秀容,仍是含笑道:“是了,王妃還說,先生的《玉簪記》唱得甚好,以后,還盼著有更多新樣兒好看的戲文呢?!?/br> 君生仍是恬和微笑之態,道:“王妃的意思我已經懂了,且請放心。已經在想了?!?/br> 如茗笑道:“如此甚好。那先生且慢用湯水,我便回去了?!?/br> 君生道:“相送jiejie?!?/br> 眼見如茗等去了,小幺兒揭開蓋盅,嘖嘖道:“王妃真是心細如發,又果然是最得人心的。主子且快趁熱吃了?!?/br> 君生回頭看了一眼,卻道:“我并不愛吃甜的,你替我吃了就是?!?/br> 小幺兒道:“這如何使得?這般好東西,且又指明了給主子的?!?/br> 君生道:“不必啰嗦?!?/br> 小幺兒吐吐舌,便果然歡歡喜喜地捧著,盡力吃了兩碗。 君生見他舔嘴咂舌,似吃得甚是滿意,無奈一笑,便往外而去。 又吩咐:“你方才說殿下如今在陪白尚書,我便不過去了,只叫人去告知殿下一聲?!?/br> 小幺兒自去轉告了,陪著他出府自回暢音閣。 半路,君生撩起簾子往外看去,心頭轉念,便把小幺兒叫來,低低吩咐了幾句。 這人飛快地跑走,半晌回來,道:“主子只怕去不成了,聽說皇太孫殿下、以及刑部的季行驗兩位都在府上呢?!?/br> 君生道:“去不成了么?” 簾子垂落,里頭傳出一聲輕笑,如同冷風掠過秋水,掀起些許彀紋。 就在此時,謝府之中。 趙黼跟云鬟兩人,一則酒力所致,一則無可忍的地步,陰差陽錯,竟將話說開了。 之前趙黼呵斥曉晴出去,曉晴雖然懼怕,可又擔心他對云鬟不利,因此仍是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 又聽他兩人說了這些話,懵懂疑惑,心跳忐忑。 只是她畢竟從小兒伺候云鬟,見云鬟起初雖有冷怒之色,可同趙黼所說的那些話,卻仿佛大有內情,又見最后潸然落淚,竟并不是方才的敵對抗拒之意了。 曉晴高懸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來,知道兩人之間,必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緣故,又看是這般……卻不好在此打攪。 正猶豫著想要退出,卻見趙黼在云鬟耳畔又低語了幾句,竟將云鬟打橫抱起,便往內而去! 曉晴一驚,本欲叫一聲兒,又忙捂住嘴,眼睜睜地看趙黼抱著云鬟,輕車熟路地走出廳中,竟往她的臥房而去。 曉晴方才平復下去的心跳復又大亂,在原地呆了會兒,便忙不迭地跟上,因走得急,幾乎摔倒。 一前一后,繞過廊間。 趙黼畢竟腿長腳快,曉晴緊追幾步,才看見人在跟前兒,卻偏偏不敢靠近過去,只惶惶然跟隨。 幸而云鬟貼身的丫頭只曉晴一個,平日里近身伺候、能在她臥房內隨意出入的,也只曉晴,故而趙黼一路而來,并沒碰見底下之人。 曉晴跟到門口,欲要入內,房門卻在眼前驀地被撞上了,曉晴雙眸圓睜,手抓在門扇上,欲要推開,卻又并沒這個勇氣。 正死死盯著看的時候,卻聽得一聲低低地嗚咽,隔著門扇傳了出來。 曉晴攥著拳,卻只頂在自己唇上,她睜大雙眸,慢慢轉身,沿著門扇緩緩蹲在地上。 這會兒屋內,卻如同狂風吹動薔薇架,自有一番雨狂風驟、花搖蕊擺的情形。 原來趙黼才進門,將門撞上的當兒,便順勢抵住。 許是因為喝了桂花酒,她的唇竟格外嬌軟香甜,趙黼原本是想溫柔些,誰知卻違背了本來的心意,畢竟太過急切。 兩個人的力氣本就不能相提并論,如此對他來說自是輕而易舉。 云鬟因酒力作祟,且又心神激蕩,倒也并沒多想,誰知道,下一刻竟是這樣一場暴風驟雨? 他的手竟十分靈活,動作亦巧妙,平日里云鬟自己解帶都不曾做的這般利落。 云鬟頭暈目眩,神智越發昏沉,又聽得狂喘亂息,眼前且光線晦明,更有些分不清前生今世。 第411章 且說白樘于靜王府吃了晚飯,陪坐喝了會兒茶。 眼見時候不早,便命備轎,靜王送他出門。 先前因殿前選了晏王一節,白樘雖然有些問心無愧,只不過面對靜王,仍覺有些異樣罷了。 正如周天水所說,白樘心中認定的人,其實一直都是靜王。然而他卻又是個最敏銳的人,當時趙世遲遲不肯表態,白樘早就覺著不妙。 且沈相在朝中勢力極大,雖然靜王從來名聲極佳,群臣也似很“齊心協力”,可若是皇帝的意思不在靜王身上,群臣如此……豈不是竟有些團團“結黨”之意? 但是……白樘并未跟靜王所說的是,他那會兒選擇晏王殿下,其實,還有一個理由。 是一個促使白樘改變心意,同時不能對靜王直言的理由。 這一會兒,他于轎中,這無人窺見的私密所在,也同樣是端然靜坐,眼皮低垂,默然神思。 正行走間,聽得外頭馬蹄聲響,隱約似傳來熟悉的聲音。 有人叫道:“殿下……” 那馬蹄聲不疾不徐,緩慢靠近。 白樘睜開雙眸,雖然這來者尚且未曾出聲,白樘卻已經猜到來的是誰。 果然,便聽那聲音朗朗地,穿透夜色,穿過轎簾,直傳入進來,說道:“原來是白尚書,這是打哪里來,到哪里去?” 轎子早就停下,白樘俯身而出。 抬眸之時,便見趙黼人在馬上,雖在隨意問話似的,也并無特別表情,卻不知為何,在白樘所見,這位殿下面上,竟隱隱地仿佛流露出一股難以掩飾的得意氣息。 白樘淡然拱手:“不想竟在此遇見殿下。方才去靜王府,如今且回刑部?!?/br> 趙黼見他如此,忙翻身下馬,笑道:“尚書怎么如此多禮?” 因走前一步,暖藹地夜風之中,他身上透出很淡地甜香桂花之氣。 白樘不由復抬眸看去,卻見趙黼的雙眸格外之亮,月光之下,臉頰上也似有些異樣緋色。 白樘問道:“這會兒,殿下卻又是……要去哪里?” 他本要問趙黼是自哪里來,話到嘴邊,卻又換了如此一句。 果然,縱然他有心不問,趙黼卻巴不得地供認說道:“方才在謝主事家里喝了兩杯酒,這會子回府里去?!?/br> 白樘唇邊一動,卻并沒怎么笑,只道:“原來如此?!?/br> 此刻銀河天懸,月華如練。 兩人目光相對,白樘的雙眸依舊沉靜無波,似月下的海面,只有些明明滅滅地光罷了,然而趙黼的雙眸卻如同星燦,又仿佛帶些烈陽之色。 正是一冷一熱,兩個極至似的。 這一夜,趙黼雖未曾宿在謝府,季陶然卻是睡得香夢沉酣,無知無覺。 直到次日早起,曉晴早吩咐了兩個小丫頭過去伺候,自己卻在屋內伺候云鬟洗漱。 更衣之時,便見到頸間數個不大不小的紅點,便道:“帳子里進了蚊子么,如何主子也不叫我?” 云鬟起初不解這意,到銅鏡前照了照,忙舉手掩住,卻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曉晴道:“怎么了?” 云鬟只得垂眸道:“沒……拿些粉遮一遮可好?” 曉晴細看了會兒:“只怕遮不住?!?/br> 云鬟道:“盡力一試?!?/br> 云鬟生得白,頸間膚色更是雪色無瑕,因此那幾個點兒竟甚是醒目,且尋常的粉涂上去,卻又因肌膚甚是細膩,哪里沾的???最后,下面兒的幾個勉強用衣領擋住,下頜的兩處,便剪了兩塊小膏藥貼在上頭,預備有人問的話,就說劃傷了。 曉晴見她這般大費周章,才后知后覺醒悟過來昨夜的事……有心想多問幾句,又怕不是她該問的。 正季陶然整理妥當,出來廳內一塊兒吃早飯。季陶然便道:“我昨兒怎么就醉了?也沒喝多少呢?!庇值溃骸澳橇鶢斈??他昨晚上可也歇在府里?” 云鬟道:“他回去了?!?/br> 季陶然“哦”了聲,低頭喝粥,孰料目光轉動間,看見云鬟頸子上兩塊膏藥,隨口問道:“是怎么了?” 云鬟舉手摸了摸:“方才被花枝劃到了?!?/br> 兩人用了早飯,便一塊兒往刑部來,云鬟因惦記著顧小姐之事,便吩咐季陶然:“抽空可否請小白公子過來,有件事同他商議?!?/br> 季陶然道:“這有何難,待會兒到了部里,叫個隨官去告訴他一聲就是了?!?/br> 眼見過了晌午,季陶然估摸著這會兒白清輝也無事,便喚了人來,讓去大理寺報信兒。 這刑部的隨官來至大理寺的時候,偏白清輝不在,一問之下,才知道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