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節
兩人一塊兒往外同行,季陶然思量此事,道:“罕見,今兒尚書必然高興,不然不會吃的這般,不知清輝醉了不曾?!?/br> 云鬟道:“應該不會?!?/br> 季陶然一笑,忽然看著前方,道:“清輝醉了與否我不知道,不過,我卻是知道六爺……” 云鬟順著回過頭去,卻驚見趙黼倚馬站在刑部門外,不知正跟門上說著什么。 云鬟見了他,驀地便想起昨日那不堪的情形,左右顧盼,本能地就要避退,誰知趙黼早就看見了,便沖著這邊兒笑的春風蕩漾。 當即,云鬟只得無事人似的往外,行走間便微微低頭,對季陶然道:“今兒去我府里吃晚飯可好?” 季陶然乍聽此言,喜出望外,一拍即合:“好極?!?/br> 兩個人出了門,趙黼過來握住手腕,道:“磨蹭什么,叫我等了這半日?” 云鬟瞟他一眼,趙黼望著那似慍似羞的眼神,鬼使神差地低頭,便看向她的手,卻見手指纖長明凈,宛若玉雕一般,卻偏比玉生溫帶香。 頓時又想到昨夜車中那銷魂情形,舌尖在唇上輕輕地舔過。 云鬟早看見了,便也不顧會不會露出行跡,大力將手抽了回來。 季陶然在旁,并不懂這情,便道:“六爺等我們做什么?” 趙黼“嗤”地一聲:“不要自作多情,誰等你了?” 季陶然笑道:“那是等謝主事么?又有何要緊事?” 趙黼滿面不可思議,道:“當著她的面兒,要你這傳聲筒是怎地?” 待要將他推開,云鬟忽地伸手握住季陶然的袖子,道:“我相請季行驗去府內用晚飯?!?/br> 趙黼雙眸一瞇,旋即笑道:“好啊,我也正想找地方吃飯呢?!?/br> 云鬟皺眉,趙黼很通她意,咳嗽了聲,肅然道:“罷了,不跟你說笑,我來找你,是有正經要事?!闭f著就瞟季陶然,意思是讓她快將這礙眼之人趕走。 云鬟道:“季行驗并非外人?!?/br> 趙黼見她又犯了執著之性情,卻也知道必然是昨夜那一場的后遺,當下顧不得,便握著她的手腕,強拉著從刑部門口走開兩步。 云鬟卻不肯放開季陶然,因此三個人做一串兒似的,拉拉扯扯地走開了,看的刑部門口那幾個侍衛嘆為觀止。 趙黼將人拽到馬車邊上方停下,季陶然被強行連拽了過來,實則也有些不自在,卻也只強裝無事狀。 趙黼才靠近云鬟,低聲說道:“你知道今兒是什么日子么?” 云鬟不解這話,只斜睨他。 趙黼道:“那你總該知道白樘去赴宴了?” 云鬟這才有些留心:“如何?” 趙黼見她全然不提別的,啞然失笑:“你也有不記得的時候?” 云鬟道:“到底是怎么樣?” 趙黼重重地嘆了口氣:“白樘的外甥女兒顧氏,要嫁給柳縱厚,你難道半點印象都沒有?” 云鬟見他臉色鄭重,便搜心想了會兒,搖頭道:“我不記得……怎么了?” 趙黼跺跺腳,皺眉瞥著她:“他們成親后不到半年,柳縱厚就被殺了,兇手卻是……” 云鬟心頭一顫,抬頭望著趙黼,輕輕說道:“顧氏?” 第409章 云鬟果然是不大記得這件事。故而先前季陶然跟她說起來,也并沒什么格外的印象。 但是此事對趙黼來說自不一樣,——就算是前世,趙黼領受的也是京內的官職,而柳縱厚在金吾衛當差,也算是趙黼的下屬。 尤其是這種在新婚之后不多久便被殺死的驚悚異事,趙黼當然記憶鮮明。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瞪著你,趙黼道:“你怎么知道?” 云鬟搖了搖頭,前世此案發生的時候,正是季陶然出了事,而她渾渾噩噩,半生半死的時候。 那會子,也再無心思管別的了……且因是新發生的,江夏王府藏書閣里自然也并無記載。 只是因為趙黼的提醒,讓她無意中回想起前世王府內,曾無意中聽見底下侍女們的只言片語而已,畢竟此案甚是詭奇莫名,故而眾人都當作奇事暗中談論。 云鬟想不到趙黼果然是有正經要事來尋,因也轉移了注意力,喃喃道:“這件事……有些古怪?!?/br> 趙黼問道:“怎么古怪?” 云鬟先看了看左右并無別人,季陶然貼在馬車邊上,觀天望地,甚是識趣地并未來擾他們兩人。 云鬟小聲道:“尚書跟顧夫人甚是親厚,這位顧小姐……我雖不曾見過,但想來必然也是品貌皆佳的人物,又怎么會做出那種謀殺親夫的行徑?” 趙黼也說道:“可不是么?這柳縱厚也是個不錯的人,當時上下人等都甚是駭異不信,覺著死的委實太過冤枉,偏偏這顧氏殺人后又當眾自戕,竟叫人無從探查真相?!?/br> 趙黼道:“先前他們請我去的時候,我就想起來了,這姻緣卻是孽緣,只是今日看他們花團錦簇的,卻又怎么樣?只好跑來跟你說了?!?/br> 云鬟也嘆了口氣,兩人默默地都低了頭。 這顧小姐既然也算是有白家血脈的女兒,又跟白樘親近,自然不會是個浪蕊浮花品行不端的人物,而柳縱厚又是眾口一詞稱贊的男子,滿城都說是郎才女貌,本該是天作之合的一宗姻緣,結局為何竟會如此慘烈? 季陶然因“刻意回避”,在旁甚是無聊,見她兩人此刻都默然不語,才大著膽子道:“時候不早了,可該回府吃晚飯去了?” 當下乘車返回,謝府之中,曉晴見來了兩位貴客,忙叫人去準備些精致菜色。 三個人到廳內落座,便先吃茶。 季陶然見他們兩個竊竊私語,雖然好奇,卻又不敢貿然相問,只是閑話。 因提起宣平侯的事來,季陶然道:“你們說,侯爺可是因為藍泰的事,所以想遠去云州的?然而清輝明明給他善后了呢?而且天底下那么多地方,為何獨獨要去云州?” 趙黼笑道:“季呆子,你仿佛瞧不起云州?” 季陶然道:“畢竟是個苦寒偏僻之地。然而我卻并不是瞧不起的意思,只覺著以侯爺的性情,本是該去個享福的溫柔鄉才是,且還帶著夫人跟泰兒呢,這般路遠辛苦,如何經受得?!?/br> 云鬟早也知道了此事,這兩日想起來時常不受用。便默默問道:“如今已經定了么?” 趙黼道:“尚未?!睖惤f道:“你是不是不舍得?只消我跟皇爺爺說聲,他便走不了的?!?/br> 云鬟搖頭:“不,六爺不必插手此事?!?/br> 趙黼笑笑,打量著云鬟,忽地說道:“不過,宣平侯若是去云州,倒也未必是件壞事?!?/br> 云鬟跟季陶然都看他,不甚明白。趙黼意味深長道:“你們忘了云州是誰的地盤兒么?邪魔外道畢竟跳的少……” 季陶然似懂非懂,云鬟深看他一眼,若有所思。 三人說了片刻,酒菜陸續上來。 趙黼其實不餓,只是聽聞季陶然要來,勢必不能退縮而已。 此刻綽著筷子,只顧在幾樣菜上點來點去,實則瞥著云鬟。 殊不知云鬟先前正是怕他纏著,又似先前那場似的無法解脫,因此故意地要留季陶然“做個伴”而已。 見他甚是不老實,云鬟便道:“世子若不餓,且請退?!?/br> 趙黼道:“我如何不餓,餓了十幾年了?!?/br> 季陶然起初不解這意,才要笑,忽地看見趙黼望著云鬟的眼神,心中猛地抽搐了一下,略有些隱痛,口中的菜就有些嚼咽不下了。 云鬟瞟一眼趙黼,只顧垂頭自己吃飯。 趙黼閑著無趣,便又叫曉晴來,挑揀起來:“這種酒如何入喉?我要那最好的,你們主子愛喝的?!?/br> 曉晴雖不敢違背,又不知云鬟的意思,便偷看云鬟。 云鬟見趙黼這般,便想起昔日她未曾死遁之前,在崔侯府里他也甚是挑揀茶葉,嘆道:“若要好的,如何不回東宮?” 趙黼笑道:“我就要你這兒的?!?/br> 云鬟恐他又說出跟好聽的來,便對曉晴一點頭。 曉晴這才抽身而去,頃刻卻抱了一壇子的桂花酒來。 云鬟雖有些意外,卻也不由一笑,原來這桂花酒雖是她在南邊兒的時候最愛的,但是對趙黼而言,自然是太過甜膩不夠勁兒的,想他未必喜歡。 季陶然卻是得意,忙也要了一盅喝。 云鬟嗅到那甜香,因思量好久不曾飲酒,便也讓曉晴倒了一杯,放在跟前兒。 季陶然方才已經喝了兩杯惠山泉酒,又飲了半杯桂花酒,一時有些飄飄然,又看云鬟安然在跟前兒,眉眼里無懼無憂,他便更加喜不自禁,索性把剩下半杯也飲了。 曉晴見他興致高,立刻又給斟滿。 云鬟勸道:“留神不要喝醉?!?/br> 只是季陶然一來量淺,二來心里歡喜,一時放開心懷,三分酒力也涌做六分,便道:“不會喝醉,縱然醉了,也是喜歡的?!?/br> 趙黼是見過他撒酒瘋的模樣的,見狀便笑道:“季呆子半醉了……又有熱鬧可看?!?/br> 季陶然本只看著云鬟,早把他忽略了,如今聽了,便道:“六爺,你說什么熱鬧?” 趙黼道:“沒什么?!?/br> 季陶然道:“你不要打量我們不知道,你不懷好意?!?/br> 趙黼挑眉:“怎地不懷好意?” 季陶然哼道:“我近來聽聞,皇太孫……收了一個新的侍妾,還生得跟……”看一眼云鬟,便道:“一模一樣,你難道是想享齊人之福?” 趙黼雖嗤之以鼻,卻怕云鬟聽了不悅,道:“不要理會他,醉里言語,當不得真?!?/br> 季陶然道:“明明有人說……”趙黼夾了一筷子酥rou,準確無誤地塞在季陶然口中,令他一時無法出聲。 云鬟正端著酒盅,慢慢地吃了半盞,并不言語。 趙黼唯恐她真的放在心上,便親自給她又斟滿了一杯,笑吟吟勸飲。 曉晴也生怕季陶然酒醉多話,惹了趙黼不快又該如何?便在旁低聲勸慰。 趙黼不睬他們,便對云鬟說道:“我知道父王私底下跟你說了些話,你倒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已經把我們之間的事兒,跟父王說明白了……他也并沒有格外說什么?!?/br> 云鬟聽到這里,皺眉抿了半杯酒。 趙黼知道她的酒量也甚差,有些擔憂她喝多了,卻見她喜喝,又不忍心拂她的興,于是又給她斟了半盞。 季陶然因吃的高興,不勝酒力,云鬟便叫曉晴扶著他,令去羅漢榻上歪著,吃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