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節
竇鳴遠眉頭微皺,喃喃道:“不忠不信,無義背主?” 白樘見他仿佛有些疑惑之色,便道:“呂陵說你之時,你曾以此話回他,莫非這么快便不記得了?” 竇鳴遠抬頭看向白樘,神情有些怪異。 胡少卿在旁道:“這廝為什么竟不回話?可是要大刑伺候么?” 正此刻,外間有人道:“晏王殿下到?!?/br> 話音未落,便見晏王同另一個人前后走了進來,幾名侍衛立在外間。 白樘跟胡少卿梁御史三個早起身相迎,卻見晏王身后那個,青色袍服,容顏如玉,正是崔云鬟,向著三人行了禮。 晏王來不及入座,轉頭看著地上的竇鳴遠,眼中仍是透出凝重不信之色。 云鬟站在他身側,也隨著垂眸端詳。 這竇鳴遠是從云州一路跟隨趙黼去了江夏,然后又進京的。云鬟進京后,也在世子府多有盤桓,她雖不曾留心那些侍衛之類,但卻無意中見過了許多次,此刻定睛細看,果然也記起些昔日的景象,以及竇鳴遠的舉止,卻也并無什么異樣之處。 竇鳴遠緩緩抬頭,也看向晏王,目光之中閃閃爍爍。 卻聽晏王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竇鳴遠張了張嘴:“我……” 晏王道:“你跟隨黼兒多年,向來忠心耿耿,也是近來才留在我身邊兒的,是黼兒信任你才留你護我身側,你如何竟然作出如此不忠不義的行徑?” 竇鳴遠聽見“不忠不義”四個字,臉上竟紅了起來,身子也漸漸發抖。 他舉手在太陽xue上按了按,皺眉低頭,不知何故。 晏王只當他已經認了,失望之余,問道:“你好歹,告訴我一個因由?;蛟S我哪里有虧待了你,才讓你心生不忿……” 忽然竇鳴遠道:“不曾……” 晏王道:“你說什么?” 竇鳴遠捧著頭,道:“不是,不……” 晏王見他似有痛苦之色,不由走前一步,問道:“你怎么了,到底是想說什么?” 誰知就在剎那,竇鳴遠驀地抬頭,出手如風,竟閃電般襲向晏王! 云州,晏王府。 趙黼還未起身,便聽得外頭腳步聲響,有人說道:“這是王妃新給世子做的衣裳,讓我送來,給世子替換的?!?/br> 恍惚里聽得這把聲音,正是他長夜乍醒,懵懵懂懂之際,錯認之下,幾乎就蠢蠢欲動起來。 趙黼暗中咬了咬牙,自知道心底那一絲期許不能當真。 門外小廝道:“世子還沒醒呢,姑娘交給我們就成?!?/br> 阿郁答應,交接之后,悄然無語,想是自去了。 趙黼心懷懊惱,正要起身。卻聽得門口小廝竊竊道:“王妃這般器重阿郁姑娘,不知是何意思?” 另一個道:“又聽說是王妃的親戚,只怕是給世子準備的人呢,不過這個模樣兒性情,倒是百里挑……” 尚未說完,趙黼冷冷咳嗽了聲。 外間兩人嚇得色變,忙咬舌不語。半晌才貓腰進來,其一手中果然捧著套新衣裳,試探問:“是王妃叫阿郁姑娘送來的,叫給世子替換呢,今兒便穿這套?” 趙黼點頭,小廝抖開衣袍,要給他披上。 誰知才貼身兒,一股淡香撲鼻而來,趙黼猝不及防,情不自禁打了個激靈。 這種感覺,難以言喻。 回過神來后,趙黼惱羞成怒,就把那衣裳奪過來,遠遠地扔了開去。 兩個小廝不知如何,還以為是冒犯了他,忙跪地請罪。 趙黼皺眉瞪了地上衣裳一眼,道:“不關你們的事,將這一套……遠遠地拿開,我不穿?!?/br> 因先前斥候回報,說是遼國國都方向有兵馬調動,趙黼自忖府內又扣著一個棘手的寶貝,因此不敢怠慢,也無法再著急回京。 吃了早飯,心中略一打算,便先去地牢。 看守的親隨道:“這睿親王向來倒也安靜,只有一樣,他向我們要書看呢?!?/br> 趙黼笑道:“要什么書?” 親隨道:“他說隨意什么書都使得,只是我們大舜的書,做什么要給遼狗看,何況他向來也不肯老實招供,因此我們都未曾理會他?!?/br> 趙黼笑了兩聲,入地牢相見蕭利天,卻見他坐在木板床之上,盤膝靜坐,數日不見,臉色略見憔悴。 聽見動靜,蕭利天睜開眼,下地走到監牢邊上,望著趙黼說道:“我皇帝陛下必然會派人來救我回去,世子若有什么條件,此刻提起,陛下一定會答應?!?/br> 趙黼道:“當真都會答應?” 睿親王點頭:“不錯?!?/br> 趙黼道:“那就把你們遼都給本世子玩玩如何?” 睿親王緊閉雙唇,眼中透出凝重之色:“世子何必總是介懷往日之事,若兩國修好,便會挽救更多人命?!?/br> 趙黼仰頭一笑,瞥著他道:“當著我的面兒這般口燦蓮花,讓你吐露你們遼人在我國潛伏多少細作,有什么圖謀打算,你怎地就惜字如金了?” 睿親王見他雖是含笑,實則雙眸凜寒,剎那竟又想起那一夜涼月峽里,乍然見他從天而降之時的那種恐懼。 不料趙黼將他下頜一挑,笑道:“不對,倒的確可以拿你換點東西?!?/br> 睿親王略覺窘然,轉頭避開:“世子想要什么?” 趙黼道:“有兩個人,我是勢在必得的?!?/br> 睿親王倒也聰明:“世子想得的人,我知道花駙馬是一個,不知另一個是誰?” 趙黼笑道:“上回我派人追他到了你們國都,仍是給他跑了,先前他潛伏在鄜州當細作,后來又在齊州潛伏,化名賈少威的,你可知道?” 睿親王道:“我知道此人?!?/br> 趙黼道:“拿這兩人來換,倒還有些可商量?!?/br> 睿親王目光閃爍,卻道:“只怕要讓世子失望了?!?/br> 趙黼有些詫異。睿親王道:“駙馬已經投誠我國,他又是個英雄,若是交給你們,一來他必然會被折辱而死,二來,將來豈不是無人敢再投誠我遼國了?” 趙黼聽了這話,又怒又笑:“你這遼賊,偏有些狗見識。那么你不愿意換,就準備死爛在這地牢里么?還是我把你送到京城……” 正說到這里,外頭有侍衛來到,匆匆請了趙黼外出,稟道:“遼人一隊兵馬,足有百余人,并未掩蓋行蹤,一路招搖往云州而來,頭前兩名探馬遞了書信?!?/br> 趙黼展開書信,從頭看罷,卻見果然如睿親王所說,這一隊是奉遼國皇帝之命,前來議和的。 趙黼皺眉思忖道:“這遼人也是賤,當初要跟他們好好地隔河為界,友好毗鄰,他們偏要殺要打,如今我們要打,他們偏又來求饒議和,我雖不想跟他們啰嗦,只是不知道皇爺爺他們是怎么想法,可是京城內的回信尚不知幾時來呢……” 把書往侍衛懷中一扔,問道:“他們何時能到?” 侍衛道:“明日一早兒,大隊便能到果子溝?!?/br> 趙黼道:“不可掉以輕心,再多派幾個斥候帶隊,格外偵查他們是不是另有伏兵?!?/br> 是夜,趙黼跟蔣勛在外隨意吃了飯,不大舍得跟他分開,便拉回了府中。 兩人在書房內,高談闊論。 正說起議和的事,互有些爭議,卻見阿郁來到,門口行禮道:“王妃知道世子有客到,特叫送了一壺好茶?!?/br> 趙黼看一眼蔣勛,叫她進來。 阿郁身后跟著兩個小丫頭,果然將茶壺茶盞等布置妥當。 趙黼見阿郁站在旁邊,只指點小丫頭行事,并不亂看,那一種嚴禁自矜的風范,真是無可挑剔。 他不由笑道:“真像真像,我都不忍心說你是個贗品了?!?/br> 阿郁道:“世子說笑了。不知何為贗品?” 趙黼對蔣勛道:“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畢竟對方是個女孩子,蔣勛便笑笑不答。 趙黼橫了他一眼,便把香茶望他跟前推了推:“嘗嘗看,有沒有毒?!?/br> 蔣勛見他推茶,還以為是客氣,聽了后一句,才又啞然失笑。 阿郁正要退下,外間杜云鶴手中捏著一物進門,道:“世子,京內有書信來?!?/br> 趙黼才接到過世子府跟靜王的信,卻不知又是誰的來,便道:“拿來我看看?!?/br> 杜云鶴雙手呈上,趙黼信手接過,低頭一瞧那封皮兒上的字跡,頓時渾身一震,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舉在眼前看了幾回,臉上早就露出難以言喻的驚喜之色。 才要拆開看,忽然想起還有閑雜人等,便對阿郁等道:“都出去!” 阿郁跟杜云鶴等各自退出,蔣勛便問:“是誰的?” 趙黼笑道:“你猜?!泵θハ戳耸?,才拿銀拆刀將信小心拆開。 且說眾人出了書房,杜云鶴看一眼阿郁,道:“可知道世子接的是誰的信?” 阿郁道:“這個我們如何好過問?” 杜云鶴瞥著她,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能留在這王府里,多虧了寫信的那個人,你不知道么?” 阿郁輕輕搖頭:“不知道。杜總管是什么意思?” 杜云鶴一笑,并不解釋,負手而去。 身后阿郁緩緩止步,回頭看書房門口,并未見人,卻聽到里頭趙黼似嘆息了幾聲,喚道:“阿鬟,阿鬟!”似乎心潮澎湃,情難自已,雖是短促兩聲,卻叫的蕩氣回腸一般。 阿郁聽了這般聲響,原本寧寂的眼中忽地泛起些許光刺似的,卻又如流星轉瞬即逝。 第391章 話說竇鳴遠忽然發難,晏王雖會武功,全無防備。 距離晏王身邊最近的卻是云鬟,因見竇鳴遠的舉止有異,正有些驚心,本上前想勸晏王后退,卻驀地見如此情形。 當下不及多想,叫道:“王爺小心!”舉手挺身,擋在晏王之前。 幾乎與此同時,竇鳴遠以手為刀,斜刺至頸間,雖然未曾碰到,卻覺勁風撲面,刺得肌膚隱隱生疼,連雙眼幾乎也難以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