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節
忽然又忍不住嘿嘿地笑道:“只是這回傷了一只腳,我若再怎么樣,你可就插翅難逃了么?” 云鬟半信半疑,略帶驚訝地回頭看他,不知他此話是真是假。 趙黼仔細看了骨頭,幸喜并未傷折,又看她帶兩三分防備,便啐了一口。 云鬟知道他畢竟是過過嘴癮,才有些放心。 趙黼又道:“可知你是個世間最大煞風景的人?有時候我真想不管不顧……任憑你怎么樣死活呢……可就是偏偏狠不下心來?!?/br> 說了幾句,惱怒加倍,趁著查看傷勢,索性把褲腳挽起來,又看小腿到膝上。 重重衣袍底下,掩藏的是他曾熟悉的冰肌玉骨,這般完美無瑕……如今看著眼前,恍若隔世,又是新鮮,又是喜歡,手指禁不住自下到上滑過,幾乎就要俯身去親上一親。 正復有些心猿意馬,忽聽云鬟輕聲道:“世子,你跟我約好了的?!?/br> 趙黼口干舌燥,道:“我先前不是求你了么?” 云鬟道:“我、我不想?!?/br> 趙黼悻悻道:“不想的話,你直說就是了,又跑個什么?還自不量力地學著跳車,真當自己也是有武功的?” 趙黼雖然嘴硬,只他也無法確信,方才若是云鬟說“不”,他是不是就會真的停止。 誰知云鬟抬眼看他,竟道:“既然如此,下回我說就是了。我說了……世子就會停是么?” 趙黼目瞪口呆:“越發能耐,學會趁機套話了?不成,已是過期不候了?!?/br> 云鬟一臉“早就知道”的淡冷,不理不睬。 趙黼卻又心癢起來,只是先前那團火被她一跳熄滅,自無法再行事了,便恨地伸出雙手,作勢在她脖子上掐下去,說道:“真想一把掐死你……或者就干脆……”滿腹心思,合著口水咽了下去。 兩人斗了幾句,馬車便到了鎮撫司,趙黼先下了地,又將她扶抱下來,云鬟才站穩了,卻見旁邊的一頂轎子里,有人彎腰走了出來,本是面無表情,望見云鬟之時,目光里才透出幾分詫異。 第351章 趙黼也早看見了,便笑道:“小白,你如何在這里?” 白清輝躬身舉手,道:“我聽聞崔承出了事,便欲去尚武堂探望,走到半路,才聽聞人被鎮撫司帶走了……故而前來?!?/br> 趙黼嘖嘖說道:“你如今大理寺當差,敢自不忙?這樣游手好閑地四處亂逛,大理寺上下若都似這般散漫,那也怪不得總是給刑部壓一頭?!?/br> 云鬟見他不由分說又來亂語,便打斷了,對清輝道:“先前侯爺去刑部告訴我,我也才知道此事,先前跟世子正在尚武堂遇上,多虧他周全,才許我一同前來?!?/br> 兩人目光相對,清輝眸色寧靜如常,道:“我原本不知你也隨去,若知道,就不必過來了?!?/br> 趙黼重重一咳,沒好氣地對云鬟道:“你的腳傷不疼了?在這里要說到天長地久?” 鎮撫司便是趙黼的地頭,他自江南回來后,便只在此地跟宮內兩處廝混,當下三人入內,侍從奉接。 趙黼因知道云鬟的心意,正好白清輝又在,簡直神兵天降,如虎添翼,不等他們開口,便叫手下將前兩日演武場血案的結案卷宗拿了上來。 云鬟不顧腳疼,便跟白清輝兩個在桌邊翻閱起來。 趙黼瞅了會兒,叫人又取了個炭爐過來,又送了些茶果。 他們兩人因凝神看案卷,誰也不曾出聲,只聽見炭火輕輕噼啵有聲,間雜書頁翻動聲響。 這次第,卻如又回到了會稽縣衙里的那段時光,微微緊張,卻也叫人有些放松。 門外有侍從官來到,遞了一瓶子藥給趙黼,又退出掩上了門。 趙黼自拿了,走到桌邊兒,見云鬟兀自未曾發覺,他便蹲了下去,輕輕捏住腳。 云鬟回頭,趙黼輕聲道:“不妨事,看你的卷冊就是了,我給你敷藥,只管忍著些兒疼……” 對面白清輝抬眸看了一眼,卻又很快又垂頭去看供詞,恍若未覺。 云鬟對著趙黼搖了搖頭,又道:“不必,是輕傷?!?/br> 趙黼把她的腿抬起來,竟握著搭在自己腿上,他便坐在旁邊,脫靴扯襪:“你最好快些看,我怕有人來催我結案呢?!?/br> 云鬟蹙眉,卻終究不敢耽擱,又見清輝渾然未查似的,便掩了不自在,垂首看卷。 趙黼也又偷眼看清輝,忖度著他在對面兒,桌子擋著必然看不見,才更放心行事,露出那傷處后,玉匙挑了些藥油,輕輕地給她按揉起來。 云鬟到底瑟縮了一下,幸而他神色肅然,并無嬉樂之意,當下只仍細看卷宗,不叫自己多去留意罷了。 他們三個人默默地各行其事,半晌,藥油擦好,卷宗也自看完。 趙黼早給云鬟重新整理妥當,又叫人打水洗了手,拿帕子擦著問道:“如何,兩位大人可看出什么來了?” 復又笑道:“崔承這小子,幾世修來的福分,竟讓刑部跟大理寺的兩位大人齊齊為他效力?!?/br> 清輝跟云鬟對視了眼,說道:“我看到有位鄧校尉的同僚,曾說過一句,在比試開始之前,他曾看見鄧校尉跟董郎官兩人說話……只不知說些什么?!?/br> 云鬟也道:“我也留意到了,是那位牛校尉?!闭f著便翻開其中一頁,將一行細字指給趙黼看。 趙黼掃了眼,笑道:“咦,這人不過是隨口提了一句,你們怎么都留意了,似老子一目十行,哪里看得到?!?/br> 云鬟對他說道:“這些人都說,鄧校尉性子雖急,卻也素來和善,急公好義,肯為人兩肋插刀……這都跟承兒……崔承說的一樣?!?/br> 趙黼道:“這又怎么樣?六爺也是個最急公好義與人和善的,若惹急了我……”眼睛斜睨云鬟,不言語了。 云鬟見他只顧歪話,只好又對清輝道:“小白公子跟我想的一樣么?牛校尉既然看見他兩人說話了,鄧校尉又毫無預兆地發難……那么,他們兩人這番談話便至為重要,很可能因為他們的這番相談,讓鄧校尉主動出場挑釁?!?/br> 白清輝也道:“正是如此,而且,可疑的是,我也翻遍了這些供詞,也細看過董錐的供詞,但他通篇卻并不曾提過一句跟鄧校尉相談的事?!?/br> 云鬟道:“他親手’誤殺’了鄧校尉,總不成就把這么重要的事忘了,只有一個可能……” 清輝道:“他是有意隱瞞,因為這一番話……至關重要?!?/br> 趙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見他兩人一句接這一句,竟讓他無從插嘴,趙黼心里焦急,忽然高聲說道:“我知道了!” 清輝跟云鬟一起看他,趙黼深思熟慮道:“現在我們需要做一件事,或許此案就水落石出了?!?/br> 兩人道:“何事?” 趙黼道:“去問董錐?!?/br> 兩人聞聽,不約而同一笑,趙黼道:“我說的如何?” 兩人齊齊起身,行禮道:“世子英明?!?/br> 趙黼原本得意,聽他兩個異口同聲地,那股得意頓時又打了折扣。 當下即刻命人去將董錐叫來鎮撫司問話,期間白清輝見時候不早,因要回大理寺,便對云鬟道:“這案子由你來查,想必不用我插手,我手上正也有個兵部主事當街遇刺的案子,耽擱不得,便先回去了。只是你若需要,便派人去告知就是了?!?/br> 趙黼對“兵”之一字身為敏感,問道:“哪個兵部主事被刺了?” 清輝略說了兩句,出門乘轎而去。 又過了一刻鐘不到,外頭帶了董錐前來。 先前云鬟同趙黼商量了會子,并教了他幾句要問的話。因此趙黼審問的時候,云鬟便退在偏廳之中。 那董錐上前行禮,趙黼問道:“可知今日叫你來,是為何事?” 董錐道:“下官揣測,多半是為了前些日子演武場的那件事?!?/br> 趙黼道:“你說的不錯,我今日翻看眾人的證供,發現一件事,原來在尚武堂開始比試之前,你跟鄧校尉是碰過面的?” 董錐道:“這個……下官一時忘了,的確是曾跟鄧校尉碰過頭?!?/br> 趙黼哼道:“原來你是忘了,才不曾提起?” 董錐答應,趙黼又問他們兩個說了何話,董錐道:“其實也并無特殊,只是……偶然遇見了,鄧校尉……” 趙黼見他回答的有些遲疑,立即喝道:“仔細,你若是膽敢有所隱瞞不實,這里可不是刑部或者什么大理寺,那樣軟手綿腳……何況你同他說些什么,都在這里記著呢!” 趙黼將手中案卷往下一擲,直落在董錐面前:“你慢慢好好地答,答完了再自己看,不過……且小心對不上?!?/br> 趙黼本就是個威重之人,只不過平日里對著云鬟、白清輝、季陶然等,這些他待見的熟人才嬉笑無忌,這樣便把身上那股煞氣沖淡了,實則在別人眼里,卻不折不扣是個猛虎慢行似的人物。 先前云鬟跟清輝也曾說過,那牛校尉只說看見兩人密談,因隔著遠,并不曾聽得分明,是以趙黼如今只是詐他罷了。 但是他如此一番做派,自叫人有些魂飛膽顫。 董錐噤聲,眼睛盯著那卷宗,眉心竟有些汗,目光逡巡來去,終于說道:“下官絕對不敢隱瞞,乃是因為、因為年底了,部里考核,我跟幾位郎官皆有升遷機會,鄧校尉不知哪里聽說了此事,便向我祝賀?!?/br> 趙黼聞聽詫異,連偏廳的云鬟也有些意外,本以為兩個人有些口角才導致刀兵相向,卻不想竟是這樣。 趙黼心里雖愕然,面上卻仍冷峭十足,俯身道:“果然?” 董錐喉頭一動:“下官不敢隱瞞,不然……大可與人對峙?!笨跉鈪s是堅定的。 趙黼瞥一眼偏廳,此刻他自然看出來,這董錐絕非說謊。 趙黼便問道:“那可怪了,他既然向你道賀,如何轉眼又要跟你相爭?” 董錐道:“這個下官委實不知道了……下官被鄧雄所點的時候,也自驚疑的很,起初還不敢同他相斗……就是怕再生事,誰知終究免不了?!?/br> 廳內寂靜下來,趙黼因他答案意外,幾乎忘了還要問什么,皺眉又想了半晌,才終于又道:“那么,崔承去兵部尋你,又是怎么回事?” 董錐道:“下官并不知此事,是事發后,才聞聽崔承去過軍機閣?!?/br> 趙黼冷笑:“他本是因鄧校尉的事,為尋你對質才誤入軍機閣的,你竟推得一干二凈?” 董錐搖頭道:“世子明鑒,下官著實不知此情?!?/br> 趙黼便問道:“如此,事發之時你在何處?” 董錐道:“小人正在兵器庫當值,此事有許多同僚可作證?!?/br> 這時侯,真乃山窮水盡,趙黼絞盡腦汁,再想不出有什么可問,便揮揮手,令他退了。 董錐自出了廳中,又緊走幾步,才長長地松了口氣,不敢再多留片刻,忙疾步出鎮撫司而去。 趙黼便嘆道:“你聽見了,若不是這董錐實在狡獪過人,那就是說……他的確是無辜的?!?/br> 云鬟邁步出來,因腳上仍疼,便扶著門扇站住,此刻也有些無計可施,目光一動,看見地上那份卷宗,便欲過去撿起來。 趙黼看她一瘸一拐,啼笑皆非,自搶先一步,將那案卷拿了起來,又覷著她嘆道:“可憐,阿鬟變成個跛腳殘疾之人了……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云鬟翻開案卷,只顧看,不防他見廳內無人,便張手將她環腰抱住,低頭在頸間嗅了嗅,輕聲道:“我知道你是有恃無恐的,因為你篤定六爺會娶……對不對?好了,六爺必然如你所愿?!弊灶欁哉f了兩聲,胡蹭亂動,又不安分起來。 云鬟將案卷合上,正想著一定有些什么是他們沒發現的,思來想去:“此路不通,幸而還有一條路……” 趙黼手上一緊,警覺道:“什么?你又想什么別的?” 云鬟微怔,繼而醒悟他是誤解了,啞然失笑:“我是說,為今之計,只有再問承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