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節
靈雨遲疑了會兒,打量他臉色跟昔日不同,便壯膽試探問道:“又聽他們說,是刑部在御苑辦案,世子前去,可是為了謝大人?” 趙黼“嗯”了聲,一聽到“謝”字,不由渾身發癢,連那被包著的手也有些微微地癢,極想要撓一下。 前幾日趙黼因白樘留宿的事,賭氣而歸,從那日起,鎮日便沒有一個好模樣。 靈雨早看出不對,期間暗中借機前往謝府,同曉晴說起來,才略知道內中詳細,又知道竟然傷了云鬟,靈雨也自驚心。對坐之中,靈雨不免又提起皇帝要賜婚的事。 雖然趙黼向來信任靈雨,可在他的私事上,靈雨卻也不敢過問,何況趙黼又是那個性情。 是以兩個丫頭各自懷著憂慮,不知兩個主子到底作何打算,又會是怎么結果。 此刻聽趙黼直接認了是為云鬟,且答應的時候,眼睛里還透著些微微地笑意。 靈雨心里先念了一聲佛,只覺憋了這多日,總算看見了晴光。 靈雨松了口氣,趁機便又道:“我好些日子沒見著謝大人了,不知她可還好么?” 趙黼哼道:“她自然好著呢,仍是那樣死犟不改的性情,看著可恨?!痹掚m如此,臉上卻遮不住的笑意。 靈雨看得分明,便抿嘴一笑,卻不敢再往下仔細打聽,只心底忖度,等改日去謝府的時候,再同曉晴商議詢問罷了。 趙黼回榻上躺下,一時想到御苑地牢里那許多百轉千回,一時又想到林子里那些纏綿景致,翻來覆去,一會兒嘆息,一會兒微笑,沒個消停。 靈雨在門邊兒探看了幾次,總見他不安分,如此熬了半個多時辰,才終于睡著,靈雨便躡手躡腳地進來,給他拉好錦被,放下帳子。 正悄悄地退了出來,就見有個小丫頭從外來到,對她說道:“jiejie,外面那謝大人府上的曉晴姑娘來了?!?/br> 靈雨一聽,正合心意,她原本還想著抽空去謝府,不料這般快就來了,就如及時雨般,當下忙叫快請。 頃刻曉晴進了門,靈雨親自接了,只去了自己房中。便問道:“你怎么這一刻來了?” 曉晴笑說:“我想jiejie,自然就來了?!?/br> 靈雨見桌上還放著一盒子東西,便道:“你來就來了,這又是什么?” 曉晴起身打開盒子,說道:“我因想著好幾天不曾見jiejie了,昨兒做了兩樣糕點,便過來瞧瞧,順便送點心給你?!?/br> 靈雨笑道:“有勞你惦記,這樣的天氣還親自跑一趟?!?/br> 曉晴將盒子里的點心取了出來,忽地又道:“對了,還有一樣東西?!?/br> 靈雨正催丫頭倒茶,卻見曉晴從盒子底下,又取了一個不大起眼的長頸瓶子,卻看不出是什么東西。 這會兒小丫頭倒了茶,把點心擺了,又自端了兩樣果子進來。 靈雨看著問:“這又是什么稀罕物?” 曉晴道:“這個,叫做什么‘斷續膏’,是滇南地方的偏方膏藥,對骨折療傷之類是最有效的?!?/br> 靈雨詫異,便問道:“好端端地給我這個做什么?” 曉晴咳嗽了聲,見那小丫頭退了出去,才低聲道:“不瞞jiejie,這個不是我要帶的?!?/br> 靈雨心里猜到兩三分,問道:“那又是怎么樣?” 曉晴低低笑著說:“是昨兒主子回去,琢磨了半天,寫了一張單子,吩咐阿喜跟底下幾個人,從昨兒到今天,跑了好幾個藥房才找到的呢。我竟不知是做什么的?!?/br> 靈雨想到趙黼手上的傷,便心中歡喜。 曉晴又道:“早上主子出府的時候,忽地又問我,說是許久不曾見過jiejie了,又跟我說,府中無事,叫我不要怕冷憊懶,多出來走動走動。我忖度語氣不對,便說正打算來探望jiejie,不料主子聽了這句,就吩咐我說不忙,叫找到那膏藥之后再來,來的時候且帶著?!?/br> 靈雨笑著點頭:“好,好?!?/br> 曉晴早也猜到幾分了,便問道:“jiejie,其實昨日我也聽說了,御苑的方向起了火,又鬧騰的不像,難不成是世子也……” 靈雨含笑指了指自己的手,道:“世子的手受了傷呢?!?/br> 曉晴一拍手掌:“我就說,不會無緣無故催我過府來的。又叫帶這東西……果然是給世子的。只不過偏不跟我直說,虧是我聰明知意,若是個愚笨的,待上三天兩日也不來,又怎么說呢?!?/br> 兩人說了一回,又吃了茶果點心,曉晴見時候不早,便起身告辭了。 這日,云鬟將晚方回,因這一日忙得很,便把早上交代的事忘在腦后。 直到吃了飯,盥漱完畢,將要歇息的時候才想起來。 云鬟便問:“你今兒去見過靈雨了?” 曉晴道:“見過了,東西也帶了去了?!?/br> 云鬟佯問道:“什么東西?” 曉晴道:“是我親手做的點心,還有……那一瓶藥膏?!?/br> 云鬟輕咳了聲,道:“你沒有跟人多嘴么?” 曉晴嘻嘻笑道:“我都不知主子為什么叫我帶著那藥膏,又怎么多嘴呢?” 第327章 這日云鬟依舊前往刑部,先去探望柯憲。 原來自從蔡力亡故,又誅殺了饕餮后,衛鐵騎拿了一顆丹藥,說是蔡力所給的解藥。 太醫們忙給柯憲服下,果然立竿見影,那血很快停了。 柯憲本已奄奄一息,卻于這生死關頭,又挽回了一線生機。 昨日又調養了整天整夜,人卻逐漸好轉起來。 柯憲雖仍面容憔悴,精神卻好,道:“我本以為是必死的,竟想不到命這般大。只對不住閻王爺了,他可白盼了我一回?!?/br> 云鬟見他已經能開玩笑,心里也輕快了許多:“既如此,且好生調理,快些好起來,我一個人看公文可累的很呢?!?/br> 柯憲滿口答應。云鬟又略說幾句,便起身出外。 外頭兩個太醫正在說話,一個道:“這藥果然有效的很,幸而是有,倘若沒有,又倘若差一刻,人也便救不回來了?!?/br> 另一個道:“本當仔細研究一下,這藥是怎么調制的,只可惜耽誤不得。不過好歹已經風平浪靜,倒也罷了?!?/br> 云鬟聽了這兩句,不知怎地,忍不住有些大不自在,心底浮浮沉沉,有一幕將翻出來。 正凝眸回想之時,外頭有人來到,說是:“謝推府,太子府來人了。侍郎請你速去?!?/br> 云鬟來不及細想,忙急急前去相見。 來至內房,白樘果然正跟那顧詹士對坐,那顧詹士正道:“太子隱約聽說了風聲,不知究竟,只因府中的這件事,分外煩心……” 正說間,見她來了,便停了口。 白樘便道:“太子府的事是你所接手,倒要有始有終才好,你便去罷,好生謹慎行事?!?/br> 云鬟垂首稱是。 白樘又對顧詹士道:“太子的心意,我亦明白。然則太子乃是儲君,所謂流言,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不可先自亂陣腳?!?/br> 顧詹士道:“白侍郎說的極是?!?/br> 白樘道:“今日且再讓謝推府去一觀,若太子尚且疑心不安,我明日親自過府?!?/br> 顧詹士起身行禮:“有侍郎此言,我的心便定了?!?/br> 白樘頷首,起身相送。兩人出門沿著廊下而行,不多時,便見阿澤從后趕來,不聲不響地就隨著而行。 云鬟回頭道:“你怎么在這兒?” 阿澤道:“四爺叫我跟著的。很奇怪么?” 三個人才出刑部,上馬而行,還未過街口,就見旁側路上來了一人一騎,身后跟著個侍從。 阿澤先看見了,便叫:“世子!” 卻見趙黼頭上戴著銀鼠暖帽,披著大氅,攏著護手,打扮的十分暖和,早也看見他們,那目光飛快掃了一遍,卻只盯著顧詹士道:“你不是太子府的人么,如何在這里?” 顧詹士忙行禮道:“世子如何在此,我才去刑部請人來著?!?/br> 趙黼道:“請什么人。我正要去太子府探望哥哥,不想在這里遇到你?!?/br> 顧詹士雖然意外,卻忙笑道:“大好,大好,正可跟世子同行了?!?/br> 云鬟忍不住看一眼趙黼,又瞟他的手,卻見右手仍是垂在腰間,并不曾握韁繩。 趙黼一抖韁繩,湊近云鬟身側,故意揚聲道:“謝推府,真是巧了。你也要去太子府?” 云鬟道:“是?!?/br> 趙黼又對顧詹士道:“請謝推府去,是為公事?我跟著不會打擾了罷?” 顧詹士哪里敢說半句他話,笑道:“平日里盼著世子去府里還不能呢。怎地說這般見外的話?” 趙黼嘿嘿笑了兩聲,便含笑揚揚地瞟云鬟。 此刻阿澤上前來,說道:“世子!”趙黼見他似有話說,便放慢馬速。 阿澤果然道:“先前在御苑里,我聽巽風哥哥說多虧了世子相助,且多謝啦?!?/br> 趙黼道:“又謝個什么?!?/br> 阿澤有些難過,道:“我們沒用,護不了四爺,多虧了有世子在。不然若是四爺有個閃失,我跟浮生都是死不足惜了?!?/br> 趙黼本來想說他去地牢不是為了別人……聽了阿澤這兩句話,回頭又見他眼睛微紅,鬢邊發絲兀自有些卷曲,便道:“好了,你們四爺又非常人,怎會輕易有事呢,堂堂爺們兒,哭哭唧唧地做什么,叫我笑你不成?” 阿澤才破涕為笑。 不多時來至太子府,府內之人知道顧詹士去了刑部,如今見趙黼一塊兒來到,自都詫異,卻都不敢流露出來。 早有人往內通報了,此刻太子雖不在府中,皇太孫趙峰卻在。忙迎了出來,同趙黼寒暄。 云鬟則被顧詹士領著,自入內宅去了。 且說趙黼同皇太孫趙峰寒暄了幾句,便覺著無以為繼。 原來他哪里是來太子府的,只因昨兒睡得沉,到了半夜方醒,吃了些許湯藥,又覺著手腫了起來,越發疼了。 靈雨聽他低低念叨咒罵,便拿了那藥來,用玉匙挑了給他涂在手上,果然便覺清涼受用。 趙黼也不以為意,又自顧自倒頭睡了。 次日,靈雨告知他昨日曉晴前來之事,趙黼才知道昨兒用的那藥,是云鬟搜心所得,驚詫之余,心花怒放,喜不自禁。 又責問靈雨為何昨夜不告訴自己。 然而靈雨因知道這位主子的性情,明白若告訴了他,只怕意思上來,也不會管是不是夜黑風高北風怒號,說出門,就要出門了,只是他身上有傷,又且勞累,若再沖動行事,自對身體有礙,所以只到早上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