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大哥,大哥……怎么辦?” 曹陽心頭一松,道:“你和我在一起,還能怎么辦,當然開開心心的在一起生活?!?/br> “不……你不懂……”夏柔哭得傷心,掛了電話。 這個電話,揭穿了夏柔的謊言。她的失眠,一直就未曾好轉過。 曹陽愈來愈擔心,他惱怒的命令她立刻放下學業回家來。但夏柔堅持不肯。 甚至拒絕再給他打電話。 一個學期很快就過去了,當曹雄不甚高興的告訴曹陽,他接到夏柔的電話,夏柔表示假期要和同學們去旅行所以不準備回來了的時候,曹陽意識到,夏柔的狀況嚴重了。 在這個時候,他需要幫助。 他把夏柔的情況告訴了全家唯一能自由出入境的曹安。 曹安吃驚之余,立刻放下了手邊事務,飛去了夏柔所在的城市。 幾天之后,他打電話給曹陽。 “她瘦得厲害。我乍一見,嚇一跳?!辈馨舱f?!八辉S我拍照片給你看?!?/br> 他其實都沒敢告訴曹陽,夏柔的樣子幾乎可以用“形銷骨立”來形容的了。 “她怎么回事?”曹陽沉聲問。 “不止是失眠,我覺得……”曹安有些惴惴,說出自己觀察的情況,“她精神狀態出了問題?!?/br> 曹陽的心,像被捏住。 “我這邊有同學,幫我預約了一個口碑很好的心理醫生。等我陪她去看看再跟你說?!辈馨舱f。 等待的日子里,曹陽憂心如焚。 幾天后,曹安打電話過來:“一言難盡,我把病案傳真給你。你自己看吧?!?/br> 曹陽很快收到了曹安的傳真。 病案上有夏柔的簽字授權,允許醫生將其病案交與其家人查閱。 曹陽抽著煙,愈看愈是眉頭緊皺。 曹安又打電話過來:“看了沒?” “看了。這是怎么回事?” “很麻煩。她抑郁了?!辈馨舱f,“但最糟糕的是,她有臆想癥?!?/br> 是的,曹陽已經從病案里看到了。 在夏柔的世界里,有兩個他。 根據夏柔的描述,醫生將這兩個他分別以“陽”和“兄長”為代號。通過第一次的深入交談,醫生初步判定,“陽”是現實中存在的,“兄長”是夏柔臆想出來的。 “我也跟醫生交談過了,把……你們倆的事交代了?!辈馨脖M量委婉,“醫生認為,這是因為她在過去太過看重你作為哥哥的身份,在你們的關系發生劇烈變動的時候,內心抗拒。同時又因為這種關系的變化,你失去了哥哥的身份。而柔柔放不下,于是就臆想出了一個你來填補?!?/br> 這些,在曹陽看到病案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 原來根本沒有什么第三個男人。夏柔心里的那個男人,根本就是他! 他心里像針扎一樣。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命令曹安:“把她帶回來!” “不行的?!辈馨矡o奈?!八豢?。這可不是國內,這邊……我要是強迫她,隨便哪個路人看到報了警,我就得被關進去。到時候就得你們來保釋我了?!?/br> 曹陽只覺得氣血翻涌,無處使力。恨死了夏柔跑到那么遠的、讓他無能為力的地方去! “那你怎么安排?”他只能問。 “下次預約在了一周后。固定了每周來見一次醫生?!辈馨舶参克?,“哥,你先別急。柔柔還是很配合治療的,她心里其實很明白的?!?/br> “醫生說,像她這樣,內心里能意識到自己狀態不好,能主動的向外界尋求幫助,積極配合治療的患者,是最好治愈的?!?/br> 好個屁?。?! 曹陽暴躁得踢翻了椅子。 從他度過了少年期,便一天比一天沉穩,愈來愈有乃父之風。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不冷靜過了。 他把那張病案反復讀了好幾遍。 【他?他是我的“兄長”,一直都是?!?/br> 【他?他是“陽”?!?/br> 【我以為他是“兄長”,是我搞錯了,他不是?!俊尽靶珠L”……已經……找不到了……】曹陽每讀一遍,心里便像是被割了一刀。 他回想起夏柔那曾經明媚的眼眸,笑意滿溢出來。對他的信任和親近,像是生自骨髓里一般。 他想起她來到這個家,孤零零的,他要連她的月事都過問,每一場家長會都是他去開。她的衣食起居,學習成績,社交圈子,無一不是他勞心勞力的照管著。 對夏柔來說,或許,他甚至早就超越了“兄長”的范疇了吧? 孤零零的夏柔,看他,亦兄,亦父……甚至,代了母職。 她是近乎虔誠的依賴著他,直到……他以男人的身份將她擁在懷里。 曹陽,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他打了電話給夏柔。 “回來吧?!彼偷偷恼f,“我不碰你?!?/br> “你要只想做我meimei,我就還給你做大哥?!?/br> 可是夏柔的聲音里充滿了難過。 “回不去了?!彼f,“早就回不去了?!?/br> “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有些事一旦越過線,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曾經進入過她的身體,把她從女孩變成了女人。這刻骨的記憶,他和她都不會忘記。 他縱然后悔了,也無法再讓他們之間回到從前。 曹陽,心如刀割。 曹安在第二次治療后才回到國內。 “她很努力,真的很努力配合治療?!彼f,“能感覺得出來,她真的想讓自己好起來?!?/br> “以后每期病案醫生會直接傳真給你。醫生或許還會跟你通電話。有家人參與的治療,效果會更好?!?/br> 希望如此。 曹陽沉默的抽煙。 曹安一走半個月,這件事再也瞞不了曹雄。 曹雄也是許多年沒有發過這樣的脾氣了。他還親自給夏柔打了電話。 曹陽不知道他和夏柔都交談了些什么。但夏柔依然沒有回來,曹雄也只是嘆息,不再逼迫她。 得知結果的曹陽,失望的走出曹雄的書房。 望著走廊盡頭長兄沉默抽煙的背影,曹安也嘆氣。 明明是很好的一件事。夏柔留在曹家,真正成為他們家的人,他們再不用擔心她將來嫁人會受別人家的氣。 可怎么會弄到這樣的地步。 明明夏柔,腦筋那樣清楚…… 他想起他和她在清澈的小河邊用面包屑喂鴨子,她就提到了賀成哲。 “他喜歡你啊。你也喜歡他……為什么要這么對他呢?”她問。 “對自己喜歡的人,不該好一點嗎?” “人的一生,充滿意外。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就會死掉了?!?/br> “你就算有天大的幸運,能重活一回,也回不到完全一樣的過去,找不到完全一樣的那個人?!?/br> “那些過錯,沒法改正?!?/br> “那些遺憾,彌補不了……” “別讓自己后悔?!?/br> 夏柔那時候望著水面,神情平靜。 若不是瘦得太厲害,完全看不出來她在遭受著失眠、抑郁和臆想癥的折磨。 明明,看起來是這么的……清醒。 曹安也抽了根煙,然后給賀成哲打了個電話:“我回來了。你在哪?” “嗯,有些話跟你說?!?/br> “當面說吧……” 在夏柔的授權下,醫生每周按時將病案發給曹陽。 曹陽無須看醫生的分析報告,單就從那些交談記錄中,他就能品味出夏柔那種掙扎的苦痛。 “兄長”,這個她臆想出來的男人,于她……太過沉重,是她一切疼痛的根源。 時間一周一周的過去,夏柔的臆想癥沒有起色。但她的失眠在醫生的幫助下,開始有了改善。 醫生與夏柔的交流愈來愈深入。 愈深入,“兄長”便愈栩栩如生。這個男人,簡直仿佛真的在夏柔的生命中存在過許多年一樣。 這份存在,已經刻入了夏柔的骨髓。 有一天,醫生問了夏柔一個重要的問題。 醫生:【你愛他們嗎?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夏柔:【……】醫生:【不,我應該分別提問?!?/br> 醫生:【你愛“陽”嗎?】 夏柔:【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