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陳青暗咳一聲偏過臉,他還在屋呢?不要這么大方的在他面前喂奶好么? 邵鳳至掩嘴笑的花枝亂顫“哎呦~這有啥好臊的……” 奶娘也是笑著撇他一眼“都是當娘的,就算你是爹爹也跟咱們沒啥區別” 陳青呆滯,生過娃他就跟女人一樣了?娘的!咬牙狠瞪那奮力吸奶的丑八怪一眼,愈加嫌棄他了…… 直到奶娃吃飽,趙氏才解開襁褓給陳青看兒子身上的胎紋。 “是個小哥”陳青沉下臉,眼神陰郁的如同濃墨一般化不開。 “是個哥兒咋了?可不許嫌棄我孫子!就咱家這條件將來還怕娶不上媳婦不成?”趙氏當先護犢子的訓斥兒媳。 邵鳳至也在一旁幫腔,不管是哥兒還是小子,她們都歡喜,只要不是娃自己非要嫁人,梁家是斷不會再將娃子嫁出去了。 陳青倒不是重男輕哥兒,而是不希望兒子將來有天走自己的老路。既然生來是個帶把的,那就該娶妻生子,做什么非像女人一樣生娃恪守婦道? 若是兒子有天也像他一般迫于無奈嫁人,那悲劇豈非又將重演?雖說他現在不后悔嫁給梁子俊,可他厭惡小哥的身份,更不希望兒子也背負這種會被人歧視的身份生活。 如果有可能,他多希望兒子能堂堂正正的活在這世間?而不是以“小哥兒”這個性別混淆的存在遭受種種不公平待遇。 梁子俊只瞇了一會兒就讓兒子吵醒,此刻瞇縫著眼勸解“你若不高興,那就當他是男娃養,對外也說生的是小子不就結了?” 趙氏不贊同的斥道“胡鬧!若是故意隱瞞,也沒個顧忌,長大后成天跟些淘小子廝混,哪天被看了身子咋辦?” 梁子俊掃一眼沉悶的媳婦,爬起來正色辯解“這有啥?看就看了,反正將來都是要娶媳婦的,胎紋又長屁股上,不脫褲子誰曉得他是個哥兒?” 趙氏本還欲再說,見兒子拼命使眼色才暗咳一聲,對一臉郁郁的媳婦勸道“這哥兒和小子都算男娃兒,都一樣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寶貝疙瘩,不好厚此薄彼,可不敢虧待我孫子,不管是小哥還是小子咱們都喜歡” 陳青悶悶不樂,許久方才開口“若他哪天真想嫁人再跟他說,不然……一輩子都別告訴他……我希望他能堂堂正正的做一個爺” 陳青這番話說的極為沉重,惹的趙氏和屋內一眾婆媳均緘口不言。奶娘更是驚訝的看向三少奶奶,暗道這哥兒原本定是不想嫁人的,不然哪會想要隱瞞兒子真身? 梁子俊登時清醒了,嬉笑著說“成!就按你說的辦,咱不告訴他,等他長大了自己決定是娶媳婦還是嫁人” 邵鳳至趕忙出來打圓場,又囑咐奶娘萬不可對人言明,不然村里娃子故意使壞那他家哥兒定當要吃虧。 奶娘從請來就沒離開過梁家,是以只要封口,這消息就露不出去,都在一個村住著,這點方便,即便梁家不用銀子賄賂也是不會隨意往外說的。 再加上梁家于她有過恩惠,忙是點頭應了。早些時候她曾聽人說起,有的人家故意瞞著哥兒的身份當男娃養,還道是為了傳宗接代才故意掰直娃的性子,今日親耳聽三少奶奶道明才想明白,這都是出自爹爹的一番愛護之心。 自己受過的苦,不想在兒子身上發生,想來若非親身經歷定是無法理解其中意義,說到底為的不過是娃兒好。 梁三爺喜得貴子這事,很快就沸沸揚揚傳遍整個青平縣,臨近梁家村的佃戶三三倆倆上門來送雞蛋,也有幾個久未懷孕的小哥上門蹭喜,為的就是沾點喜氣好早日開懷。 送過禮的佃戶,梁家都重點記下,趕到冬季若是有上門借糧的,便優先借給這些人家。 紅猴子歷經一個月才白起來,脫去那身紅皮瞅著倒也順眼,可惜仍是沒有妥妥那會胖虎的招人稀罕。 梁子俊有感兒子的瘦弱不討喜,特意給起了個乳名叫良緣,意喻將來能得個好姻緣。還讓家人都喊他“圓圓”,為的就是希望兒子能圓潤討喜,趕緊讓媳婦喜歡上這臭小子。 陳青不待見他兒子,全家長個眼睛的都能瞧出來。沒辦法,陳青是個哥兒,自然不希望再生個哥兒,再加上他那爺們性子,自然不希望兒子將來也像他那會兒被迫嫁人。 站在自家人角度上想,陳青嫁給子俊那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可反過來想,那樣一個比爺們都出色的人竟要違背本意嫁人生子,確實是委屈了。但生都生了,再委屈不也得當爹爹過日子不是? 圓圓雖不得親爹喜愛,卻仍是一如既往的依戀爹爹,每每趴在爹爹胸膛上,都能美的直咧嘴。 陳青不敢抱軟趴趴的兒子,就只能以這種方式親近他,捏著兩個小拳頭不滿的咕噥“這都滿月了,咋還比妥妥那會小上一圈?” 梁子俊撇著嘴為兒子抱不平“做啥非得事事都跟妥妥比?咱兒子長得再不好那也是親兒子,哪有凈道別人家娃好的爹爹!” 陳青白他一眼,嫌棄的仔細瞅瞅兒子小臉,眉毛淡淡的隱約能看出像是八字眉,眉尾破馬張飛的向上飛起,十足十就是梁子俊的縮小版。 在面相上來講眉尾上昂的八字眉又稱劍眉,為人做事有豪情,大膽激烈,充滿男性氣概,也頗有紳士風度。性欲強又極為熱情,一旦墜入情網,便會用深情感染對方。 民間還有另外一種說法,就是劍眉者,有不畏懼鬼之能,鬼見怕。如同門神一般有驅邪的功能。 陳青心里想完,抬頭仔細瞄瞄梁子俊面相,別說,兒子整張臉都挺像他的,剛下生那會大家都說圓圓長的像他,結果沒幾天越長越像梁子俊,果然哥兒像阿爹,小子多數都隨生父。 梁子俊將晾干的尿布仔細疊好摞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又將小衣服小被子鋪平,才小心抱起兒子,手掌分別托著腦袋和屁股將兒子裹進襁褓。 這一套動作看的陳青也為之咂舌,梁子俊當真有幾分奶爸的天賦,伺候兒子那叫一個精心,全然不復以往的大大咧咧。 梁奶爸一上任就接手了婆媳的活計,惹的幾個婆婆直罵這小子憑地搶了他們親近娃娃的機會。奶娃只要一吃飽,就被阿爹抱進臥房跟爹爹培養感情,倒是多少讓陳青增加了些許好感,不似最開始那般厭棄兒子。 將兒子哄睡著,梁子俊又給剛出月子的媳婦端湯遞水,整個月子坐下來,陳青胖了不少,梁子俊反倒清減幾分。 “別忙了,趕緊上來躺會”陳青捏捏他臉頰,略顯心疼的拉人睡覺。 梁子俊攬著媳婦笑道“不妨事,你給我生了兒子才辛苦呢” 進入夏至,天干地燥熱的人不動彈都能悶出一身大汗,陳青打著扇子見人睡著,才憂心起地里的莊稼。 這一個月沒出過門,也不曉得地里現在什么光景,雖說有梁佳和虎子照看,但不親眼看看終歸是放心不下。 剛做完月子,陳青就披上衣服跑出去查看,見到一片念頭巴腦的麥穗,陳青愁的不行,再旱下去,怕是真要絕產。 眼看再有兩月就到秋收,農戶手里的余糧也都吃的差不多了,若是絕產非得鬧出饑荒不可。 莊戶人家一年到頭可全指望田里這點出息,每年秋天也只留夠一家老小的口糧,其余全都拿去換錢,若是趕上災年,就只能靠積攢的銀子買糧度日。若是家里困難的,除了上山尋些山貨果腹就只能干餓著挺到來年開春。 憶起那年水災,陳青趕緊回家書信一封,囑妹子盡早屯糧,連帶嬸娘和林掌柜那邊也各自寫了一封,就怕這幾家冬日里沒糧可吃。 陳青這話還是說晚了,自從他坐月子起,縣里米面就見天漲價,都是靠天吃飯的窮苦百姓,不等旱災到來就早早預感到了危機,各家有銀子的便買糧囤糧,沒銀子的就上山挖野菜尋山貨,但凡是能下肚的東西都成了哄搶對象。 各大糧鋪早早就商量好價格,多囤少賣,為的就是冬日里能盡量哄抬糧價狠賺一筆。 小暑過后,不等開門就有連夜在糧鋪外排隊購糧的人群。只可惜,糧鋪預測到了商機,卻沒承想形勢比預期來的更嚴峻。 各大運河逐漸縮流,小溪也因連日干旱接連斷流,縣城送水鋪子早已無活可干,街口的水井從三日前就被官府把手每人定量提水。 人吃水都成問題,哪還有多余的水灌溉莊稼?梁子俊打探一番回來后愁眉不展,縣城氣氛都緊張成這樣,更何況各村的狀況了。地里莊稼大半絕產,勉強活著的怕也熬不過大暑。 聽聞臨縣乃至整個靖州都被禍及,陳青也不再期望還能救活那些半死不活的麥田。外省情況也不容樂觀,周圍相鄰的兩個州多少也被波及減產,南方雖未遭災,但以一州之力也無法顧全多達三省的減產。 外省糧食供不應求,地處偏遠的青平縣更是無糧可購,調不來糧,糧鋪緊接關門,老百姓愁得整日縮衣少食,就為節省口糧好度過災年。 朝廷頒布控糧令,禁止各地哄抬糧價。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天高皇帝遠的,各省糧鋪仍是按部就班的陰奉陽違。 靖州舞弊一案牽連多達十余位貪官罷免,劉魏之坐守靖州府衙,不等迎來接替官員,就被眼前局勢愁的徹夜不眠。原定接替官員一探聽到消息立刻裝病不出,只等明年度過難關才肯北上做官。 是以咱們的刺史大人只得據守靖州,處理各縣紛沓而至的調糧折子。南北路途甚遠,劉魏之幾次去信調糧防災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無音信。 這個時候方顯人脈的重要性,相鄰的兩個州府明明災情尚不明朗,仍能憑借關系調集到抗災糧食,可靖州是受災最嚴重的地界,卻因劉魏之不善交際,多次未得南方知州回復。 眼見多縣大面積絕產,立秋之后,劉魏之只得去信懇請恩師解困。 御史大夫敲著信紙暗道“經此一事,魏之當知獨腳難行,孤掌難鳴也”提筆寫下一封回信,叫人快馬加鞭送往靖州城。 第140章 旱災到來 立秋之后,陳青才漸漸喜歡上他的紅猴子…… 現在不能再說是丑八怪、紅猴子了,小家伙現在粉白粉白的,精致的賊招人稀罕。而且逢人就笑,咧著無恥笑容惹的一眾婆媳都愛不釋手。 也不知是遺傳還是這小子天賦異稟,丁點大的小東西就識逗,稍加逗弄就能樂的咯咯嘎嘎的擺手翹腳。趙氏直說這娃像極了么子,不滿百天就這么聰明伶俐。 別看一眾婆媳常抱著他玩,可圓圓最喜歡的還是不咋待見他的親爹。 陳青雖說沒抱過他,但只要將小家伙放他跟前,這小子就能美的直吐泡泡。小嘴咿咿呀呀說些旁人聽不懂的嬰語,小手還撓啊撓的非得抓著爹爹衣裳不可。 若是有幸趴爹爹懷里一會兒,小家伙能美得哼唧出聲,小臉緊緊貼著阿爹沒一會就能睡著,夢里還能咧著小嘴來個甜美笑容。 梁子俊這個超級奶爸時常為兒子跟媳婦吃醋,他把兒子伺候的板板整整,也沒見這小子跟他這么親近,小腦瓜永遠朝著爹爹擺動,小爪子也是伸向親爹求抱。 陳青仍是不大敢抱軟趴趴的奶娃,捏著兒子的小手啃一口,小家伙賞臉的笑出一堆哈喇子。 梁子俊擦掉兒子下巴上的口水,摸摸熱乎乎的屁股,趕緊給他換尿布。結果剛打開布包,小雞雞就翹起來呲出一道弧線,澆了梁子俊一頭一臉童子尿。 陳青連忙后退一步,等收拾干凈了,才上前逗弄兒子。 “這可是你親兒子,犯得著躲那么遠嗎?”梁子俊怪叫一聲,抹掉臉上的水珠將沉甸甸的尿布丟進木盆,認命的端出去清洗。 陳青拎起兒子小腳,仔細摸摸屁股蛋上的胎紋,呃……跟他的一樣,果然是親兒子! 陪著小家伙練了會腳力,陳青就三下五除二將他裹成個粽子,不管了…… 陽哥抱著妥妥來找弟弟玩,見小家伙可憐巴巴的拿小眼神直瞅爹爹,委屈的扁著嘴巴要哭不哭的樣子心疼壞了。趕忙放下妥妥打開襁褓,釋放他的小手小腳,嘴里念叨著“哎呦~可憐死了,這爹爹也忒狠心了不是?” 陳青白他一眼,繼續捏著繡針做活。 妥妥已經快十個月了,早就爬的飛快。將妥妥仰躺放在圓圓身邊,兩個小家伙剛還并排躺在一起抓手玩,這會妥妥就翻身坐起,抓著圓圓的臉蛋口齒不清的喊“弟……” “弟~弟~”陽哥好笑的抓下兒子小手,一字一頓的教他說話。 “阿……爹……爹……”妥妥笑出四顆乳牙脆生生的叫爹爹。 “……哎呦~我兒子可真聰明”陽哥笑著抱起兒子狠親一口。小家伙借助爹爹的手臂勉強來上兩步虛踏,又把陽哥美得直顯擺“看見沒?會走了哦~” 陳青受不了這個兒控,敷衍兩句,見自家的小東西也啊啊叫著想站起來,便拍拍他的小肚腩教訓“沒學會爬就想走?老實躺著吧” “圓圓多討喜啊,你咋還沒別過勁呢?”陽哥納悶的抱起兒子跟他玩躲貓貓。 “沒不喜歡啊,這不挺稀罕他么!”陳青好笑的搖頭,誰規定稀罕就得像陽哥那樣成天抱著不撒手了?將剛縫好的小繡球按照顏色深淺系在一根木棍上,吊起來給兒子看,小家伙立馬轉移視線咿咿呀呀的伸手夠著玩。 陽哥不明白陳青做這么個東西干嘛用,陳青酷酷的甩給他一句“早教!” “這么點娃娃懂啥?你教了他也記不住”陽哥才不信陳青那套說辭,娃娃都是6歲啟蒙,8歲方才入學。即便家里有才學的也是4、5歲以后才教娃娃背百家姓呢。 陳青懶得跟他解釋,別人家的娃他管不著,自己兒子得從小就抓緊教育。 將繡球吊在床柱上,陳青又去書房拿梁子俊畫的黑白卡。陽哥好奇瞄著木板上的水墨畫笑道“你別說,子俊這小貓小狗畫的還真挺像” 若不是自己畫不好,陳青真不想用梁子俊畫的這些簡筆畫。在他眼里,這些抽象畫只會教歪他兒子,奈何自己畫的更爛,只能湊合著用了。 指著木片上的小動物挨個教一遍,小家伙看著看著又呼呼睡著了。 “哈哈哈……我就說奶娃哪看的懂?”陽哥指著陳青郁悶的臉笑到前仰后合,妥妥也湊趣的跟著呵呵傻笑兩聲。 “笑什么吶?”梁子俊洗完尿布甩手進門,瞧了眼兒子,對媳婦豎起拇指夸道“又睡著啦?媳婦你真厲害,這些畫一哄兒子保證老實睡覺!” 陳青牙根咬了又咬,氣急的用木片砸他腦袋“還不是你畫的不好?讓你畫像點,非得給畫成四不像,這玩意誰能看出是條狗?” “我能啊”陽哥憨笑的指著自己鼻尖,妥妥也有樣學樣的抓著小鼻子呵呵笑。 “那是你傻!”陳青白他一眼,對得意的梁子俊吩咐“重畫!” 梁三爺攤攤手,對一臉莫名其妙的陽哥說“你是不尖” 陽哥氣急的小聲嘟囔“我傻?我傻我能看出那是狗,你兒子倒是像你一樣尖了,還不是照樣呼呼大睡?” 妥妥拍著爹爹臉頰笑著學話“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