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
寧婉輕輕一嘆,娘說的固然都不錯,但她還是偏著自己的女兒了,其實劉五郎與寧清的事又豈止如此? 當年劉五郎發了家就在外面勾三搭四,只瞞著寧清而已。而寧清呢,自少年時認識了劉五郎后與他越發相似,愛財如命,漸漸地將父母親人都不放在心上。她對劉五郎和他們的小家的確是一心一意的,拼命地賺錢攢錢。 可是寧清這樣劉五郎領情嗎?不,他非但不領情,反而還越發討厭寧清了。因為對于賺錢過于執著的寧清越發急躁,越發潑辣,也越發討人嫌了。 只不過當年劉五郎雖因選對了做山貨這一行發了家,但是他和寧清做生意半點也不老實,因此很快就敗落了,是以他們兩人誰也瞧不上誰,可總歸還差不多,不想現在劉五郎竟能占了上鋒將寧清休了! 而且聽娘話里話外,劉五郎要休寧清,劉家人都是愿意的,寧清幾乎與劉家所有人,包括她的公公婆婆、兄弟妯娌都吵過架;鎮上的里長、老輩人對寧清的印象也都不好;就是家里最軟弱最老實的爹娘都知道二女兒進了家門家中就要重新生起無數的是非。 寧清已經把人做到了討人厭的極至。 而劉五郎如今卻要狡猾得多,許多的壞事都是他背地里讓寧清做的,但他卻一直不出頭,因此許多人都認為他是好人,寧清是惡人?,F在到了二人分崩離析的時候,大家都站在他一旁就不奇怪了。 自己也是因為前世的夢才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寧清根本聽進任何人的勸告,自己也無可奈何,只得眼看著她重新掉進了同樣的一個坑里。 而且,公平地說,寧清有這樣的報應也是她應得的。 第292章 告狀 寧婉早知道劉五郎是個什么樣的人,因此她一夢醒來后就開始打壓他。 搶先做了山貨生意,壓著他在德聚豐做了很久的小伙計,就是把瓜坡鎮的分鋪交給他也一直盯得很緊……寧婉想只要劉五郎沒有機會發達起來,他隱藏的惡毒本性也許就沒有機會表露吧。 但是寧婉錯了,劉五郎的的確被她打壓了好幾年,他沒能做成山貨生意,在德聚豐也沒能真正管過事兒。然后,幾年之后他憤而離開了。 寧婉沒有想到的是,劉五郎做上了瓜果生意,而且做得很大。他甚至還借此攀上了安平衛的權貴,如今比自己夢中的他要成功多了,而且眼下看著也沒有敗落的跡象。 也許劉五郎在自家鋪子里被打壓得久了,心里生出了更高的志向?也許他在德聚豐學了許多的本事,因此離開后才能這樣順風順水?更有可能這本就是命運,誰也改不了的。 這兩年,寧婉雖然沒有特別去打聽,但對于劉五郎和寧清的情況還是知道一些的,他們與指揮使周家套上了關系,包下了他們家的所有瓜果,還在安平衛和附近幾個縣城開了瓜果鋪子,銀錢沒少賺。 而且,在寧清的名聲越來越壞的時候,劉五郎反倒頗有寬厚仁義的風評,畢竟他們家鋪子所有錙銖必較、以次充好之類的壞事都是寧清為些小利干的,他若是知道了一定會責備妻子,大度地謙讓。 就像當年他們給德聚豐送貓爪兒菜時以次充好,就是寧清的錯,他現在用得更熟練了。 現在的他可以說是羽翼已成,是安平衛頗有些名氣的商人了。 只看劉五郎要休寧清,馬驛鎮上的頭面人物沒有一個幫寧清說話就知道了。 寧婉冷笑了兩聲,“劉五郎本事不??!” 娘就點頭愁道:“你說的真不錯!清兒性子是不好,可是其實沒那壞,倒是劉五郎,我們真是看走眼了。前兩日你爹回馬驛鎮上打聽,才知道他早收了個二房另過日子,卻將清兒瞞得死死的,讓她整年在瓜坡鎮上做生意,一年都不回劉家一次。眼下,他休了清兒又張羅著要重新娶一門好親呢!”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當年劉五郎也悄悄在外面養了個不三不四的女人,給她花了不少銀子,后來寧清知道了便打上門去,把那個女人家里所有的東西全都搶走了,不管是不是劉五郎買的。 寧婉記得那個女人就往在眼下德聚豐鋪子不遠處,就問:“劉五郎在虎臺縣里收二房,我們家里人、伙計再有鄰居們就沒有看到他常在別人家出入嗎?” “他的二房是在馬驛鎮上娶的,我們哪里能看到?”娘就說:“提起那個二房你也認得,正是那個在街上賣針線的梅寡婦,我們還曾買過她的絡子?,F在已經給劉五郎生下一個女兒了?!?/br> 寧婉大吃一驚,“什么,劉五郎娶了梅寡婦當二房?”梅寡婦雖然長得不錯,性子也溫和,可是大家都說她命硬,才嫁過去就克死了公公和丈夫,她又要照管著瘋了的婆婆,便更沒有人肯求娶了,“他不怕被克死?再者梅寡婦的瘋婆婆呢?” “梅寡婦的瘋婆婆死了,聽了丈夫和兒子的仇報了突然就醒了過來,又是哭又是笑的鬧了兩三天就過世了?!蹦锟闯鲧叟⒉恢榫陀值溃骸皻⒘嗣饭褘D公公和丈夫的賊人就是虎踞山那邊的土匪,三女婿剿匪時抓了人送回來審出的案子,州縣里結了案,又發下些撫恤銀子?!?/br> 原來如此!“劉五郎一定是看上了梅寡婦手里的撫恤銀子了!” “應該是吧,”娘一向不會把人想得太壞,但此時她也相信了,“劉五郎把梅寡婦安頓在劉家老房子里與老人一處住著,我去了倒見過兩回,瞧她穿的戴的并不好,在劉家像個下人似的干活兒,見了我就躲了起來?!?/br> 寧婉先前一向同情梅寡婦,覺得她比當初的自己還難,現在得知她甘心做了劉五郎的二房先前的憐憫一下就沒了。真是個傻女人,那樣難的日子都熬過去了,日子過得才好一點兒反而一步踏進了火坑,免不了道一聲,“既然給人家做小,沒臉見人也是應該的?!?/br> 二女兒被劉五郎休了,按說梅寡婦應該脫不了干系,于氏本應該恨她的。但是她在劉家見過梅寡婦可憐的樣子后就恨不起她了,現在就忿忿地說:“劉五郎不是個好人,劉家也都個個壞心!” 劉家人、尤其是劉五郎從不是好人,但現在才知道他們壞有什么用?寧婉就問:“娘,你和我爹去馬驛鎮除了打聽這些事還做了什么?” 娘被看穿了心事,就低聲說:“我和你爹去了幾次馬驛鎮與劉家二老商量讓他們收回休書。第一次他們還算是客氣,只是數落清兒的不是;第二次就翻了臉,第三次就干脆不讓我們進門了……” 爹娘未必不記得寧清過去做的壞事,但她總是他們的二女兒,真心疼愛著長大的女兒,因此不僅收留了她,而且還要為她出頭。但是這樣兩個老實人,哪里是劉家的對手? 娘只一句話帶過,但里面還不知有多少辛酸呢! 寧婉最看不得爹和娘受委屈,立即就生出了滿腔的怒氣,“劉家還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有幾斤幾兩了呢!”說著在炕上一拍,“還有寧清呢?把她找來!” 她的聲音大了些,睡在一旁的槐花兒就動了一下。娘見了趕緊輕輕拍拍槐花兒,又道:“小點聲兒?!?/br> 寧婉也急忙低頭去看女兒,見她側了身又睡了才放下心來,低聲說:“我到那邊的屋子里與二姐說話?!?/br> 沒一會兒寧清來了。 姐妹幾年沒見過了,如今寧婉坐在炕上,寧清一掀簾子從外面進來,正打了個照面,當初自一個娘家出來的兩個人如今已經天差地別了。 大約是為了面子上好看些吧,寧清身上穿的是紅緞子衣裳——還是當初她成親時的那件,但那料子就是再好,但經過了這么多年也不免變得舊了,不復當年燦爛的光澤,有些地方刮出了絲,毛毛的,衣裙接縫處因將過去縫在里面的衣料放出來顏色又比別處新上一些,眼下整套衣裙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頗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 但更讓人覺得不倫不類的是寧清本人。她最近瘦了,很明顯看出是突然間暴瘦,瘦得臉都變了形,過去豐腴的兩頰垂了下來,上面留下了密密的皺紋。她兩鬃的頭發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斑白了,一支明晃晃的金釵將頭發襯得更加干枯。 寧婉目光向下一瞟就看到她的手,黢黑而粗糙,可見她雖然成了老板娘,卻一直在辛苦地做事,半點也舍不得保養,再忍不住冷笑問道:“你一心偏著劉五郎這么多年,平日里連吃穿都舍不得,現在得到了什么?” 寧清進了門一直在瞧著meimei,她也變了許多,由一個青澀的少女成了成了富麗的官夫人,烏油油的頭發如云般地堆在頭上,大約是因為回娘家并沒有用成套的頭面,只用蓮子大的珍珠串在發髻上繞了一圈,兩只耳朵上也各蕩了一顆同樣的珠子,十分隨意,可這隨意卻不便宜,那樣大那樣亮的珠子一顆就要比自己頭上的金釵貴,一串就又不知道要多少銀子。寧清便后悔自己不該為了撐面子將唯一的一支金釵戴出來,這樣其實更丟臉。 大節下的,meimei也穿了一身紅,同樣的紅緞子,可是顏色花樣卻都是眼下最流行的,更不必說嶄新的衣裙有多得體,更不是自己這套放了又收,收了又放改過好幾次的舊衣裳能比的。當然寧清更不會忽視meimei嬌艷的容顏和如玉般的肌膚,原本姐妹不過相差幾歲,現在倒像差上一輩人似的…… 至于meimei的話,真如一把鋒利的刀一樣猛地戳中了寧清的心。是啊,自己從還沒嫁過去時起就開始一心為劉五郎打算,從家里多拿一把炒黃豆給他吃到多爭嫁妝帶到劉家,再到后來以次充好給德聚豐送貨,甚至她還想將meimei的親事拆了討好安平衛的權貴將劉家的生意做得更大。 平日寧清總是覺得自己不是不想著娘家,只是她既然是劉家的人了,便將丈夫、兒子和劉家看得重一些而已。 但是現在,她辛辛苦苦立起家業的夫家不要她了,甚至在臘月里扔出一紙休書將她拒之門外,連她親生的兒子都被婆婆抱走了。這時收下她的卻是娘家,爹娘為了她被休的事去了馬驛鎮幾次,打探消息,求人說情,又去劉家講理。 寧清這些日子完全是慒的,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落得這樣的下場,現在就不由自主地說:“我后悔了,真后悔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