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你竟連這個也知道?”盧鐵石吃了一驚,明明他回來一直說虎踞山那邊很好,怕的就是家里人擔心,甚至不想家人現在過去也是為此。 寧婉就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鐵石,這可是他親口告訴自己的呢,便笑了起來,“你以為你怎么說我就都相信了?” 盧鐵石只當她問了哪個親衛,便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前些日子他可不是將土匪窩夸得再舒服不過了,但其實呢,他還是挑最好的地方說:“那里果真有許多石炭,用熱水十分方便?!?/br> “這個我也知道?!睂幫褚恍?,而且將來你還會賣石炭養兵呢。 “什么都知道,真是個鬼精靈!”婉兒對自己的事真是十分用心呢。盧鐵石就一笑,“我接著想說什么,知道嗎?” 寧婉眼睛一斜,“我又不你肚子里的小蟲,怎么能猜得出?”其實她知道,明天鐵石就要走了,今天一定會哄著自己高興的。 “等槐花吃了奶睡了我帶你到外面騎馬散散心?!?/br> 寧婉好久沒騎過馬了,確切地說她好久沒出門了,因此驟然一聽果然歡喜,“我是想出去逛逛了呢!”雖然在家里守著女兒日子過得也不錯,但是出門還是有不一樣的感覺,眼前天遼地闊,人的心胸也就寬闊起來了。 雖然逛得開心,但寧婉與鐵石亦不敢走得太遠,估量著時辰回來了。到了家里就聽來了客人,原來是吳家的幾個親戚來與婆婆在說話。他們倆兒換了衣裳趕緊進了屋,鐵石見是女眷招呼一聲就走了,寧婉奉了茶又坐了坐,沒一會兒白氏過來將她叫了回去,原來槐花兒醒了。 客人們走時,寧婉不便出去就讓白氏替她相送,等槐花吃飽了便抱著她去婆婆屋里,“剛剛我和鐵石出去,正好遇到了殺羊的,就買了半只回來,已經讓畢婆子煨了羊rou。明天早上就包羊rou餡的餃子吧?!?/br> “好,鐵石一向喜歡吃羊rou?!逼牌抛允琴澩?,又笑著說:“先前你說到虎踞山找個人服侍鐵石的,我當時沒多想,如今倒有一個更好的主意,不如就有家里這邊找一個讓鐵石帶過去,比那邊的人知根知底的多了?!?/br> 寧婉心里原就有些病,路百戶這一次也跟著鐵石去虎踞山預防匪患,因此路少夫人要給他帶了個丫頭貼身服侍,還特特地打發了親信的婆子過來問她用不用幫忙選個懂事老實的丫頭給盧千戶。她倒是好心,知盧家沒有合適的人,怕自己匆忙間找不到好的,真心幫她。 論起收個丫頭甚至納妾,本朝律令十分清楚,庶民四十無子方可,但官宦士人皆不在此列。雖然鐵石年輕,與自己成親時日又不長,但如今事出有因,在身邊添個人也是應該的。這道理寧婉早就明白,只是她并不想如此,因此才拒了路少夫人,在家里一句也不提,只當沒有此事。 以婆婆和鐵石的性子,自己不說,他們也未必能想得到。寧婉心里打算著,過了這幾個月,天氣暖和了,槐花兒也大了,事情也就水過無痕了。 不想倒有人來攛掇婆婆了! 寧婉她臉上略一紅,卻挺直了腰說:“婆婆,我知道你疼兒子,其實我也一樣疼鐵石,但是就為了這幾個月就在鐵石身邊放人,將來恐怕會留禍患的,畢竟我才生了槐花兒一個,萬一那個就生了兒子……” 鐵石這才明白娘話里的意思,立即就生氣了,“娘,你說的是什么!虧得婉兒對你這樣孝敬體貼!” 258.大哭 寧婉明白鐵石待自己好,也懂得他不是那種寡情好色之人,但再想不到他竟能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幫自己說話,緊著的心一下了就松了下來。 只要鐵石與自己同心,那些人的心思就不會成。 因此就趕緊推他,“家宅里的事兒不必你管,先去忙你自己的吧!”畢竟鐵石太偏著自己婆婆看了心里會不舒服,且母子兩個真要吵起來自己也尷尬,還不如自己勸勸婆婆,對此寧婉還是滿有信心。 而且,她很清楚,這個主意不是婆婆自己的,她并不壞心腸想兒子兒媳不好的人。 將鐵石推出門,寧婉就在婆婆身邊坐下柔聲勸道:“他就是這個脾氣,有時候跟著我也急,婆婆千萬別生氣?!?/br> 兒子從小就孝敬,不想今天當著媳婦的面就說了重話。婆婆顏面上頗有些過不去,此時也脹紅了臉,她一著急便說不出話來的,現在一個勁兒地擺手,半晌才說:“我不是那個意思,真的!” 寧婉這時才覺出自己太急了,也太想當然了。婆婆是說另找個人陪著鐵石去,但是她并沒有說找個年青女子服侍鐵石,自己怎么就一下了認定她是想給鐵石添個身邊人呢?“那婆婆是想讓誰過去呢?” “還不是剛剛閑話時說起鐵石一個人在那里沒個人關照,她們就幫我出的主意,從親戚家里找個人幫忙,鐵石有好幾個表妹都是很能干的?!?/br> 要是去個能干的表嬸表嫂還好,偏偏是能干的表妹!寧婉就不信這些人沒什么別的心思,就問:“又是上次的朵兒?” “說起朵兒,真是個能干的好孩子。上次你二嬸讓她幫你侍候月子真是好心,只是她不會說話才惹了你,”婆婆就說:“偏偏鐵石發犟脾氣,不讓她們上門。今天她本也來了,求著要見我一面,但我想著我總不能駁了鐵石的面子,就也沒答應?!?/br> “婆婆這話說得對,你與鐵石是親母子,他的話若是婆婆不肯聽,那別人豈不是覺得你們母子間不和?”寧婉贊了婆婆一句,又問:“這一次來的究竟是誰呢?” “你三嬸娘家的花兒,也是很能干的姑娘,做飯洗衣帶弟弟meimei,在家里什么活都做?!?/br> “農家的姑娘哪一個不干活?我沒嫁時在家里不只做飯洗衣帶弟弟,還能做生意呢!”寧婉就冷笑一聲,“就是從沒有單獨去照顧過表哥表弟什么的,我爹娘也不能讓我去!何況去了還回不回娘家!還嫁不嫁人!” 婆婆此時也聽出了不對,她畢竟也不是不知道人□□故,娘家的幾個親戚都說讓女兒去幫著洗衣做飯,但其實表兄表妹的單獨在一塊兒,就算沒什么,果真也是好說不好聽。若是有些什么,女孩家更是沒法回娘家再嫁人了。也不知當時自己怎么只想到了有個可靠貼心的人服侍兒子,竟沒有想到這里。 如今被兒媳婦幾句說破了,反倒像自己離間兒子和兒媳婦似的。兒子已經生了氣,媳婦也不高興。 論起兒子走前說的話,自然是不錯的,兒媳婦對自己再好不過,自己倒是個壞人了。吳老夫人臉越發紅了起來,又覺得委屈,便掉了眼淚,“婉兒,我真沒有讓別人給鐵石生個兒子的意思!我就是想有人服侍他,幫他洗衣做飯什么的?!?/br> 婆婆正是這樣的人,她其實沒打算好,只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了,相處了兩年寧婉還是知道的。但是寧婉還明白,婆婆雖沒想到給鐵石身邊添個妾,若有人就勢攛掇,卻也未必反對,畢竟與兒媳婦相比,她更疼的是兒子。 現在勢態還沒到那個程度,吳家的人并沒有敢直接說要把女兒送來做妾,只是想一點點地賴上門,但自己更是要堅決反對。 可越是要反對,就越是要想出好辦法。 寧婉剛剛已經很強硬地表示出了自己的心意,現在婆婆哭了,她自然也要換個法子,便也陪著婆婆一起抹起了眼淚,“婆婆,我豈不愿意鐵石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不只婆婆在家里放心,我也能放下心來?!?/br> “按說憑著鐵石的官位,納個妾服侍著也沒什么,但我想著一則是他年輕,沉迷女色沒什么好處。就像許千戶,最是好色,身子都掏空了,竟然讓羊家的大小姐一推就倒了,整個虎臺縣都傳為笑談。若只是個笑話也就罷了,要我說其實竟是極可怕的事,萬一夷人南下,怎么能帶兵打仗呢?” “再就是我們成親滿打滿算還不足兩年,如今只有一個槐花兒,若是我不能再生也就罷了,鐵石總要有子嗣承襲家業的??涩F在就急著弄個表妹服侍他,在我之前生下兒子,將來家里又會是什么樣?” 不比別人家,只說盧家,周老夫人明明是后嫁進門的,可是她身上有四品誥命,生下的盧鐵城現在是長子,擺明了要承襲公公的爵位,又將自己的婆婆逼得只窩在老宅里。 當然寧婉若是婆婆,絕不會把日子過成如果窩囊。但是如果家里多出來一個表妹,她就是再有本事,想都不必想日子會糟心成什么樣? 這話正說中了婆婆的心事,她明明是盧家三媒六聘娶進門的媳婦,給公婆送過終,給盧家生下子嗣,可還不是因為周氏失去了丈夫?方才的委屈就化成了痛心,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嗚咽著再說出不話,只斷續地道:“我,我,不想你,也受那樣的苦……” 寧婉聽著心酸,不由得想到如果鐵石也做出與公公一樣的事,自己將會如何呢?先前總覺得婆婆太過窩囊,但將心比心自己處于一樣的境地,又假使自己能占了上鋒,自己心里就會好受了嗎?一時間悲從中來,抱著婆婆一同大哭不止,“我,我決不要那樣……” 吳老夫人哭了半晌,終是先收了淚,她難過了二十幾年,承受的太多了,這難過也就淡了,見兒媳婦竟然哭得肝腸寸斷般的,心里越發內疚,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說:“都是我的不是,你現在還奶著孩子,可不能生氣,小心回了奶?!?/br> 寧婉最初不過是想博得婆婆同情才哭的,但不知怎么卻真傷心起來,現在聽了婆婆給自己陪不是,倒不好再哭,“沒什么,并不怪婆婆,都是那幾個人起的心思。按她們的意思,我們婆媳不和才好呢,只是我們究竟是一家人,就是真有什么也要在一處說開,斷沒有讓外人生分了我們的道理?!?/br> 話雖說開了,但寧婉終還是懨懨的。晚上羊rou煨得又軟又爛又香,本是最對她胃口的,卻只勉強吃了兩塊,喝了半碗湯,閑話了幾句就只推困了回房抱著槐花兒早早睡下。 鐵石被媳婦推出屋去后便去看兵士們將軍械、糧餉裝車,再回來時就見婆媳兩個眼睛都腫了,卻又都笑著說沒事兒。吃過飯媳婦先回房了,娘就說:“事情已經說開了,原是我沒主意聽了親戚們的話想錯了,剛剛就讓吳嬸帶信兒把事情回絕了。你趕緊回去陪陪媳婦,明天就出門?!?/br> 及進了自己屋里,媳婦兒卻已經朦朧欲睡,聽他問起就迷迷糊糊地說:“早沒事了,竟是我想領會錯了婆婆的意思。如今早回來是因為許久沒出門猛一騎馬便有些累著了。你明天就要出門,去多陪著娘說說話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