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如果當初堅持一下,婉兒就成了秀才娘子了!秀才見了縣太爺都不必行禮,那秀才娘子不就是與縣太爺夫人平起平做了嗎?不說將來還可能成為官夫人,就是婉兒一輩子不用再交賦稅,這就是多少人要羨慕的! 但是于氏不想女兒傷心,就笑著說:“你和敦儒沒有緣分,現在結了干親也挺好的。但是敦儒打算幫你也說一個讀書人,將來也很有可能考上秀才呢?!?/br> 寧婉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這些天自己一出門就能遇到楊益紅著臉搭訕,有一次還要送自己一張畫兒,因此警惕地問:“娘說的是誰?” 果然娘就笑著說:“原來就是隔壁的益哥兒,許老先生親口品評學堂里最可能中秀才的就是敦儒和他。今年益哥雖然沒中,但是他還小,可以再考。過兩年要是中了,到那時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愿意把女兒嫁給他呢!” 先前寧婉對胡敦儒是十分景仰的,正是他解開三家村與胡家村的爭斗,在寧婉心里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墒呛髞硗鶃矶嗔?,寧婉對胡敦儒的景仰不知什么時候慢慢消了下去,倒積累了些不滿,就比如他在付家羊湯的攤子上當眾教訓自己,還有今天寫借據時一定把事情說出去等等小事都不合寧婉的心思,現在聽他要給自己和楊益說親,所有的不滿立即都爆發了出來,“我的事不用他管!” 第118章 作主 于氏被幺女嚇了一跳,“你這是怎么了?敦儒是你干哥哥,現在又是秀才,幫你cao心有什么不對?而且益哥兒書讀得好,如果明年中了秀才,你就是秀才娘子了,我們村里第一份,就是馬驛鎮上也沒有幾個!” 寧婉氣鼓鼓地回了過去,“我不稀罕當什么秀才娘子!” “你這孩子,”于氏不解,拉了幺女的手,“怎么了,是不是生意果真有很多難處?否則你怎么這樣浮燥?”又撫了她的頭,“有什么事只管告訴娘,別一個人壓在心里?!?/br> 寧婉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果然太浮燥了,見娘焦急地看著自己,就趕緊平靜心緒,“娘,家里的生意沒事,雖然周轉有些難,但也只這一兩個月,你不必擔心。至于親事,一是我不想太早嫁出去,二是楊家其實就是個火坑?!?/br> 于氏也不是完全沒有知覺,就明白了,“你是說小楊太太?” “嗯,”寧婉點了點頭,她在大戶人家生活過,知道內宅中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嫡庶不明。表面看嫡庶不明不過是內宅爭寵,但其實卻能使一個家秩序全都錯亂了,于是家不成家,人不似人。而且嫡庶不明影響最重的就是女人和孩子,畢竟男人總能走到外面躲開里面的爭斗,但是女子卻很難避得開,“娘,你想,楊益將來的媳婦有兩個婆婆,她是孝敬真正的婆婆還是姨娘婆婆呢?” “就看小楊太太的囂張氣焰,肯定不能和平相處的,如果與楊太太親近些小楊太太一定會鬧的,但若是只將小楊太太當婆婆,不必說與禮數不合,楊太太告到官府就連楊益的功名都要被銷了呢?!?/br> 于氏這才覺出事情的嚴重性,“娘還真沒想到……”娘不大懂得律法更不懂得大戶人家的彎彎繞繞,現在聽了就說:“那就算了,反正我和你爹都沒答應呢,等明天悄悄告訴敦儒別再提起就行了?!?/br> “娘,一定要拒了楊家?!睂幫裼终J真的囑咐,“我的親事不急,而且爹娘也不要輕易給我定下親事?!?/br> 先前是沒有辦法,寧婉只能賣了自己,但是現在家里日子越過越好,她自然想讓自己的親事也與正常的女子一樣——嫁一個喜歡的人,再不必委屈。 何況她怎么能喜歡楊益呢?拋開楊家的亂事,寧婉也看不上他。一個男子漢,連說話都不大敢,每日只知道讀書畫畫兒,哪里能給自己的妻兒撐起一片天地?她可不想再嫁一個事事都要自己cao心的男子,就像原來的那個傻子丈夫。 雖然趙太太曾經告訴過寧婉,其實成親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兒,就像她自己,雖然是虎臺縣的典史太太,樣樣都不差,在虎臺縣的太太里面總能排在前幾位了,但細想成親后再沒有先前當女孩兒時快樂。 寧婉也親眼見了趙太太的辛苦、能干、為難、傷心、痛苦……甚至有時還覺得自己雖然嫁了個傻子,但事事能當家做主,而且傻子也不會做些讓她難過的壞事,其實也不差。畢竟從沒有經歷過真正的親事,她還是有些好奇和想往,“娘,我的親事將來就讓我做主吧!” 雖然按規矩,兒女的親事都要父母做主,但尋常疼愛孩子的人家哪里會盲婚啞嫁的?三家村這邊,說親的時候通常都是雙方父母先有了意,然后男方上門到女方家里,而這時候女方都會讓小兒女們見上一面,如果彼此看上了,這門親事也就成了。 因此寧婉要自己做主,于氏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且她一向認為自己的幺女特別能干,于是就應了聲,“好,你自己的親事你自己做主!” 娘倆兒又說了會私房話兒,寧婉自是十分將娘放在心上,只愿娘過得好,將先前沒有享過的福都享上一回??墒瞧叫亩撜f起教女兒,娘其實差得多了。并非她不關心女兒,而是她沒有那樣多的見識。 于氏生在貧窮的人家,鬧水災的時候被賣到了三家村,接著又在偏僻的山村里過了二十幾年,她能教導女兒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說來說去不過是希望女兒將來日子過得好,至于怎么過得好,她其實也不知道呢。 因此寧婉便笑嘻嘻地喊石頭過來,兩人陪著石頭一處玩兒,直到石頭困了就在寧婉屋里睡著了。娘正要抱著石頭回屋,突然又想起一事,將石頭重新放下,向寧婉說:“我剛剛竟然都忘記了,清兒真不像話,家里向她借錢竟然還要利息!要不是胡小先生在,我早不讓你們寫借據了!” 寧婉反要勸娘,“借錢給利息還不是天經地義的?娘不要利息是因為我們是一家人,二姐畢竟與二姐夫是一家了?!?/br> 于氏怎么也轉不過彎,“那也不應該要?!?/br> “娘這樣想,若是二姐不借我錢,我向別人借是不是也要給利息呢?也許給的還要更多呢?!?/br> 理固然是這個理,但是于氏難得動了一次氣,抱了石頭回房后又向丈夫說了一回,寧梁心里早也不在自在,夫妻二人越說越不高興,此后對二女兒就冷淡下來,至于二女婿,表面客客氣氣的,其實就是疏遠了。 劉五郎那樣八面玲瓏的人哪里覺不出?每日里依舊笑嘻嘻的,好聽的話不要錢,只管一個勁兒地向岳父岳母說,他嘴又巧,臉皮又厚,而寧梁和于氏總歸是老實人,再怎么也不好伸手去打笑面人,時日一久,表面上又平復了。 而寧清呢,悄悄找爹娘哭訴了幾回,“我自然也不想要小妹利錢的,可是劉家也有兄弟要借錢,我們硬是借給了meimei,不立契書寫上利錢,婆家那邊哪里交待過去?”又流著淚說:“我和你們二女婿本就是公婆不疼不愛的,要是娘家再不容我們,我們可就走投無路了!” 這話里的漏洞其實不少,但寧梁于氏畢竟是親爹親娘,還真就被他們哄了過去,慢慢地便將事情放下,又對二女兒一家如常了。寧婉看在眼里也不奇怪,她自己也是一樣,雖然會生寧清的氣,但也不可能狠下心來對她。血脈親情,就是如此的。 不過,若說心里完全沒有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 寧婉借了錢,便將銀子換成銅錢每日里付出去,再將山貨源源不斷地運到虎臺縣。寧家已經將馬驛鎮大半的山貨生意拿到了手,自然又多了送貨之處。家里也一直堅持著最初定下的規矩,送的貨物還保持著最初的規格,信譽十分不錯。 雖然德聚豐最主要是收山菜賣到虎臺縣,但鋪面總歸是門面,又有鎮上的人時常來買些東西,因此通常放一個人來照應鋪子。這個活兒較收菜要輕省得多,這些日子就由娘來做,順便還能看著幾個孩子。 這日寧婉正在后院里收貨,娘過來找她,“楊太太要一百斤榛蘑,你看看家里是不是有?” 鋪面賣山菜蘑菇多是一斤兩斤的,至多不過五斤十斤的,一下子要一百斤榛蘑,就要從后院取了。寧婉聽了起身說:“我這就讓人送到鋪子里一百斤榛蘑,小楊太太瞧著要是行就送到她家?!?/br> 沒一會兒,娘又回來了,“小楊太太想問問你這蘑菇還能不能再便宜些?” “不能了,”寧婉忙得頭也不抬,“我們家因為自己收貨,賣的已經很便宜了?!?/br> 娘第三次回來,“小楊太太想問問你這榛蘑是用鹽腌了好還是曬干了好?” 安婉終于覺得不大對了,因為上一次自己給小楊太太拿了不一樣的碗筷,在家里下了她的面子之后,小楊太太便不大理自家人,特別是她從未在自家的鋪子里買過一樣東西,但是現在怎么突然來買一百斤榛蘑呢? 而且買也就買了,卻一次次地來找自己,應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可是胡敦儒給自己和楊益說親的事早就過去了,她還能有什么事情呢? 寧婉想著便到了鋪子里,向著小楊太太笑道:“蘑菇曬干了之后固然也不會走味兒,但是用鹽漬過再吃時卻幾乎與鮮時一樣,只是又要用壇子盛放,又要費許多鹽,因此很少有人家如此做?!?/br> “多用些鹽倒不算什么,”小楊太太勉強笑笑,“只是我們家里都不會做,能不能麻煩寧姑娘過去幫幫忙?” 寧婉就笑了,“若是閑時我便過去幫忙做好了,只是眼下我們鋪子里著實沒空兒。小楊太太只管讓家里的廚房的人過來,我告訴她怎么做,十分容易?!?/br> 小楊太太突然就說了一句,“聽說益哥兒畫的迷還是寧姑娘猜到的呢?!?/br> 寧婉便向鋪子后面看了一眼,于氏正與大姑說著什么,因此眼下鋪子里只有她們兩人,就一笑道:“我還猜到了別人做的燈謎呢!” 小楊太太就帶了幾分怒火,“難道我們家益哥兒還配不上你?” 大約是因為她突然提高了聲音,又向著寧婉上前了一步,家里的兩只小狼狗這時便汪汪叫著撲了過來,寧婉趕緊攔住它們呵斥,“趕緊回去!否則我就把你們拴上了!” 兩只小狗雖然才抱來沒幾天,可是已經與寧婉十分熟了,每日里就在她身邊,因此也聽得懂她的意思,就趕緊低著頭夾著尾巴乖乖地蹲回她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