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上漿的法子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倒是不費力,只要把布匹泡在面湯中一個時辰,撈出來用棒槌敲打,然后反復抻平曬干就成了。上漿過的布十分硬挺,不容易弄壞,最重要的是下一次洗時也十分容易,正是窮人家為了節儉想出來的法子。 可是寧婉卻不喜歡漿過的被。從小時候起就蓋著漿洗過的被,所以她一直以為所有的被子都是這樣*、涼冰冰的呢。她到了趙家第一次蓋上沒有漿過的棉被,才知道還有這樣棉軟舒服的被子。因此她早想好了,在冬天到來之前,一定要將家里的被子都換了。 因此聽娘要她一早做飯時多加些米湯用來漿被時,她就反對道:“新做的被都不用漿,直接縫就行了?!?/br> “可那樣被子不但容易臟,還容易破呢?!?/br> “臟了我們就常洗一洗,破了就換新的,”寧婉笑言,“娘,你聽我的,等你用了沒漿過的被子就知道有多不一樣了!” 于氏躊躇了一陣兒,終究還是依了,她現在也習慣事事聽女兒的話,“那好吧?!庇终f:“不上漿的布還容易縫呢?!碑吘股蠞{了布就變得硬了。 “所以不上漿就是好!”寧婉說著,就幫娘將被里子鋪好絮棉花:一朵朵雪白的棉花拿出來,于氏用手在四周輕輕地拉一拉,讓它更加平展,然后擺在準備好的布上,擺了一層之后是第二屋,這時便要與第一層錯開,再擺第三層……幾層之后,用手在上面一按,就能感覺到整個棉花層十分地平坦,就可以縫起來了。 這時候縫被要縫得十分細密,橫豎交錯,免得棉花在被子里面移動會變得不均勻,那樣既不好看也不暖和了。 棉衣和棉被用一樣的法子絮,但是被子要均勻,棉衣則要在腋下和胳膊這些地方略絮得薄一些,方便活動。而今年寧家不只做冬天穿的厚棉衣,還給每一個人都做了一套絮了薄薄一層棉絮的夾衣,正可以在秋天初冷的時候穿。 包被都做好了,可大姐生子消息還沒傳來。劉貨郎來三家村里時卻帶來了寧清有孕的好消息。 寧清嫁到劉貨郎家才不過幾個月,就有了身孕。 寧婉是早知道了的,但是爹娘一聽聽到都十分地歡喜,“這可是好事!只是清兒第一次有孕,一定要小心!” 新媳婦嫁過去沒幾個月就有身孕,待生了孩子,給男人傳承了血脈,便更完全地融入到婆家,底氣也更加足了。 娘就說:“本應該過去瞧瞧的,只是我這身子卻動不了,還要親家母多關照清兒呢?!?/br> 劉貨郎一向會說話兒,現在就笑著說:“爹,娘,你們只管放心,清兒懷的是我們劉家的孩子,我爹我娘和我都會好好關照她的?!?/br> 爹娘聽了更是歡喜,“清兒嫁到你家,真是嫁對了?!?/br> 劉貨郎就從貨擔上拿下一條鯉魚,“昨天我在鎮上買了兩條活魚,家里煮了一條給清兒吃,這條放在水缸里養到今早,帶到村里給娘補補身子?!?/br> 娘笑著接了過來,“難為你想著,只是清兒有沒有害喜?可能聞得了魚腥氣?” “雖然有點害喜,可是也吃了一大塊魚rou呢?!?/br> “那就好,這時候多吃孩子才能長得好?!?/br> “我娘也這樣說呢?!眲⒇浝砷e話了幾句,就又擔起了裝貨的擔子,“爹,娘,我先去村頭賣貨了,一會兒再過來陪你們二老?!彼袢找坏饺掖寰拖葋韴笙驳?。 爹就道:“你先去做正事,中午時來家里吃飯!” 劉貨郎答應著,“都聽爹的!”便匆匆地走了。 娘就將魚交給了寧婉,“中午蒸盤野豬rou,炒一盤雞蛋,一盤蘑菇,再把這魚做了,另外弄幾個菜蔬?!?/br> 羅雙兒見狀跑過來說:“我去做吧?!?/br> 寧婉擺手攔住她,“你只管忙,我來做?!?/br> 寧婉早知道劉貨郎是什么樣的人,并不像爹娘那樣相信他。他表面上十分地大方和氣,其實心里最會算計,不論與誰來往都不會賠本。 自劉貨郎與寧清定親后,他到三家村賣貨時就在寧家吃午飯,家里雖然不能每一次都特別去鎮上買酒買rou地招待,但也會盡力做些好吃的。眼下寧家的日子過得好了,劉貨郎來了更是次次少不了rou蛋之類,因此他送魚本是應該的。 別看劉貨郎口口聲聲地說這魚是買來給娘補身子的,可是只一條魚,做好了哪里會不擺在男人的桌上?最后大半還是劉貨郎吃了,所以他只是話說得好聽而已。 論起劉貨郎家里,若是從三家村人的角度,生活自然是好的,住在鎮上,家里有又有生意,但其實,劉家也不過只比山村里的農戶人家略強一些。且劉家一直做生意慣了,心里的小算盤是極精的,只是一條魚都要算計到。 雖然一條魚算不了什么,但是寧婉也犯了倔脾氣,就是不想將這魚做好了送到劉貨郎面前,而娘卻吃不上。 第63章 魚片 寧婉將魚刮鱗去腹收拾干凈好,又放了些鹽、蔥末、料酒等調料腌上,然后提了籃子到山腳下采了一大捧野菊花,回家后將菊花去蒂、花瓣摘下,用清水沖凈瀝干。 算著時間做了娘吩咐的其它菜肴,劉貨郎也正好回來了,寧婉便趕緊燒沸了水,卻將鯉魚用刀片成極薄的片,下到鍋里,只略煮一下便放入菊花瓣,然后盛出了兩大碗分送到兩張桌子上。 這樣,兩桌上的飯菜完全是一樣的。都有rou有魚有蛋有蘑菇有菜蔬,甚至因為女席上人多一倍,菜量還要比男席多一點呢。 寧婉在心里得意地一笑,一條整魚做好了自然不好分成兩盤,可是變成了魚片自然就可以了呀!自己的心眼就是這么小,不愿意再讓劉貨郎口是心非占了便宜! 爹一點也沒覺出,反倒見了這樣別居一格的魚片湯問:“婉兒,這是什么菜?我還第一次見到把魚切成片,還放了花瓣的菜呢?” 家里平日做魚都是一整煎煮,眼下的魚卻完全不同,雪白的rou片與金黃色的花瓣浮在湯中,飄出淡淡的清香,讓人忍不住口生津液。 “這就是菊花魚片湯,不但吃了能補身子,還能祛風明目呢?!睂幫裾f著,又用小碗盛了滿滿一碗的魚rou,又舀了湯,放上一些菊花瓣,“娘,你多吃點,二姐夫特別給你買的呢?!?/br> 劉貨郎臉上看不出一點的異樣,反笑呵呵地贊揚,“還是第一次聽過菊花魚片湯呢,小姨子的手真巧!” 寧婉一向對劉貨郎的恭維不放在心上,他不過是因為做貨郎生意養成了說好話的習慣,再也不改不了本性的。只笑著應了一聲,“二姐夫喜歡吃就好?!?/br> 劉貨郎其實是真心想與小姨子好好相處的,小姨子雖然小,可是卻能想出做山菜的生意,帶著寧家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這樣的親戚正要多來往,將來才能幫自己。 可小姨子對他總是淡淡的,每一次他的搭話都被巧妙地拒了回來。劉貨郎并不傻,相反,他是極機靈的人,早覺出了小姨子對他的疏離。 劉貨郎越發肯定小姨子猜到自己想騙寧家多送陪嫁,因此才不待見自己?;叵氘敵跣∫套拥囊痪渫嫘υ拰嵲谔〉胶锰?,既替岳父岳母解了圍,又攪了自己的謀劃。她一個剛十三歲的小丫頭,怎么能看得這樣準呢? 就連剛剛小姨子給岳母盛魚rou時說的話,劉貨郎也聽出了些意思,仿佛自己又被她看得通通透透的。于是喝著如此精致的魚片湯,竟有些食不知味了。偏寧梁一點也沒察覺,與女婿說說笑笑,又有于氏隔著桌子問寧清的事,劉貨郎少不得還要打點起精神說些好聽的。 羅雙兒和春玲自來做事起便在寧家吃午飯,因此并不拘束,也盛了湯細品,一個小聲地說:“太好看了,我都有些舍不得吃了呢?!?/br> 另一個道:“嗯,這魚的味與平時的不一樣,一點腥氣都沒有?!?/br> 寧婉與她們在一處閑談,“我聽人說最高明的廚子能將魚片成像紙一樣薄的魚片,直接下到沸水中只煮一下就撈出來,那才是真正的美味呢!” “像紙一樣???”春玲和羅雙兒先有些不信,將眼睛睜得大大的,但很快又點了點頭,她們畢竟都是相信寧婉的,“望遠樓里是不是就有這樣的廚子?” “他們還差得遠呢,我聽說的是京城里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