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你這張嘴??!” 見她還這么牙尖嘴利,成怡也懶得和她計較,松開手,把她買來的大包小包的點心熱飲提上,趕緊領著她們往里走。 雖然她現在是傅季的經紀人,但在此之前,也是時今的第一個經紀人,帶了她兩年,也是她本次行動中的唯一內應。 不過成怡似乎誤會了她行動的真正目的,還以為她專程跑來約會,等領著她去和導演打了聲招呼后,又順便說了個好消息:“你來得可真是時候,傅季的戲份剛好拍完,這會兒正在換衣服,應該馬上就出來了。漫漫長夜,你倆就好好你儂我儂吧?!?/br> “……”嚇,她和傅季這么純潔的合作關系,怎么可能你儂我儂啊……日膿包還差不多。 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時今的表情瞬間垮掉了,還沒來得及問她下一場戲是什么時候拍,對方就又開了口:“你腳不是受傷了么,就坐在這兒等著吧,這些吃的交給我和南方去送好了?!?/br> 考慮到自己行動確實不怎么方便,她也不想耽誤大家的時間,于是從遺憾里回過神來,同意了這個提議,揮手道:“去吧,皮卡丘們?!?/br> 只是她一個閑雜人等,哪兒好意思就這樣大喇喇地坐著,不光堅持要站著,甚至還一瘸一拐地走到離拍攝場地稍遠的位置,站在人群之外,生怕打擾了他們工作。 誰知就在這一過程中,時今居然又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禁在心底哀嚎了一聲,趕緊以最快的速度移開了視線,看天看地就是不再看他。 她倒不是在怕童剛什么,就是覺得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麻煩能少一樁是一樁,并且由衷地希望,千萬千萬不要再發生像那天凌晨一樣尷尬的事情了。 可對方好像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戳了戳她的脊梁骨,不滿道:“喂,這位小姐,你躲我躲得未免也太明顯了些吧,這樣很傷人自尊好不好?!?/br> “……”那你剛才在飛機上笑得那么大聲,難道就不傷人自尊了么! 見自己躲不過,而他又非要往槍口上撞,作為有仇必報領域的佼佼者,時今也不過多阻止什么,如他所愿,不再無視他,轉過身子,舉起左手揮了揮,面無表情地打了個招呼:“嗨,威爾剛?!?/br> “……” 一聽見這個綽號,童剛就想回到過去打死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決定不和她一般見識,自問自答道:“你是來探傅季的班么?唉,也對,出了這種新聞,是該做做樣子,好好挽救一下了?!?/br> “呵呵?!睍r今沒想到他還有臉提這件事,冷笑了一聲,以牙還牙道,“說起來,還真是多虧了你那位吃飽了沒事干的老板,麻煩你回去以后,記得幫我和他說句謝謝?!?/br> “太巧了,那個吃飽了沒事干的人就站在你后面,你要不要干脆趁這個機會去親自道謝?” 聞言,時今只是不屑地“嘁”了一聲,擺明了不相信這種完全不走心的謊話,心想要是像盛崇司這種人會來探班,那才是真的吃飽了沒事干。 童剛也無視了她的無視,視線又落在她的身后,繼續說道:“哦,你完了,我老板一定是聽見你剛才罵他吃飽了沒事干,現在正在朝你走過來,目測還有五十米……四十九米……” “……” 本來時今依然對這件事持懷疑態度,但當她聽見童剛還在孜孜不倦地倒計時,活脫脫一二傻子的樣子,這才忽然意識到對方說的有可能都是真的,然后再也笑不出來了。 去你巴拉拉的小魔仙,能不能不要用這么幸災樂禍的語氣講這么可怕的鬼故事??! 第4章 第〇〇四日 隨著倒計時的數字不斷變小,時今堅不可摧的自信也開始漸漸出現了裂縫,思緒霎時亂作一團,繼續懷疑這句話的同時,還在順便拼命想著應對方案。 雖然她前不久才發過誓,說是什么再見到盛崇司的時候,一定要給他好看,但是……但是上一波新聞還沒有平息,現在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萬一再被拍到什么照片就不好了吧。 這樣一想,時今又覺得自己的擔心好像也不無道理,于是不再和童剛當里個當了,立馬瘸著一條腿,朝反方向快步走去,反正先去避一避總歸沒什么壞處。 遺憾的是,童剛的嘴里就沒幾句實話,這一次也毫無例外地欺騙了她,因為她還沒有走出去幾步,便親眼見證了這個謊言是如何徹底地分崩離析。 灰白色的街道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清,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空空如也,有軌電車終于叮叮鐺鐺地出現,穿梭在十里洋場,打破了一成不變的局面。 而童剛口中那位,本應該站在她的后面,吃飽了沒事干的人,也突然且鮮活地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之中,讓她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下去,懸崖勒馬似的猛地停下步子。 時今猶如被釘在了原地,甚至連眼睛都忘了眨,一動不動地望著不遠處的百樂門。 曾經大名鼎鼎的舞廳已不見昔日的繁盛景象,色彩鮮艷斑斕的招牌也擋不住灰蒙蒙的天氣,顯得有些昏舊,但這絲毫不妨礙人的視線,她依然能夠清楚地看見從里面一步一步走出來的盛崇司。 他就像山間清爽的早春的風一般,緩緩而來,偏又凜凜如霜。 幸運的是,這回時今沒有再長時間地發呆了,只是稍微愣了一瞬,下一秒便反應了過來,幾乎是條件反射,立即迅速轉身,掉了個頭繼續走。 還在等著看她出糗的童剛也注意到了越來越靠近的男人,臉上的事不關己立刻消失不見,驚訝程度絲毫不亞于她。 顯然,他同樣沒有料到會發生這么戲劇性的一幕,畢竟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嚇嚇時今,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家老板會真的出現。 這下好了,玩大發了。 預感到自己接下來很有可能又要遭到一頓不可描述的暴打后,童剛打算力挽狂瀾,二話不說,趕緊朝正面走過來的人沖去,擋住了她的去路。 “……” 時今被他的這一怪異行為嚇得往后一退,滿臉戒備地盯著他看,卻沒想到他不回答也就算了,居然還動起手來,抓著她的手臂,把她往她逃避的方向拖去。 她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以至于沒能在第一時間掙脫開來,只能先被迫一瘸一拐地倒著走了一會兒,最后實在沒轍,伸出另一只空著的手,擰住童剛的耳朵,怒道:“神經病啊,快給我松手!” 可是死到臨頭的人現在哪里還顧得上這么多,就算耳朵被擰下來也堅持不肯松手:“既然咱倆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 “……”阿西吧,鬼大爺才要和你一起死! 眼看著彼此之間的距離還在不斷縮小,時今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耳朵的主人卻在這時突然停了下來,客客氣氣地說道:“老板,你怎么出來了,這么快就拍完了啊?!?/br> 聞言,盛崇司沒有說話,只是覷了童剛一眼,心情似乎依然不太好,所以對這番討好意味明顯的話也置若罔聞,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站在他們的面前。 他穿著一件灰綠色的parka大衣,四肢修長,雙手隨意揣在外套兜里,黑眸也半斂著,漫不經心的懶散從眼角眉梢拖延而出,一副對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樣子。 這讓他看上去不太像是什么大公司的老板,反而更像是成天惹是生非,只知道坐享其成的富家子弟,也更加讓人難以想象,他究竟是如何創造奇跡,才能讓最初毫無名氣的diss在短短幾年內便成為四大娛樂公司之首。 然而不管別人怎么想都不關盛崇司的事,因為他一向活得肆無忌憚,這會兒目光冷冷地掃了一眼還互不相讓的兩人,閑閑地反問道:“這位小姐轉行賣咖啡了么?” “……” 這句話在旁人聽來或許有些沒頭沒尾,童剛卻不自覺地倒抽了一口冷氣,經這么一提醒,這才忽然想起,自己出來是為了買咖啡而不是聊閑天。 而時今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這種感覺,就像是愛上一匹野馬,可那匹野馬沒有菊花,這讓她感到絕望,沒想到像盛崇司這樣的人居然還真的來探班了。 只是這種說法又不是太準確,畢竟他們這次來上海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談生意,只不過之前新簽的幾個新人演員碰巧也在這個影視基地拍戲,所以他們就順便到現場來看看情況怎么樣。 不管怎么說,這也是他們簽約后的第一部戲,盡管不是什么舉足輕重的角色,但也算是出道之作,對今后的發展或多或少都有著一定的影響,他這個當老板的多關心關心也無可厚非……個屁! 身為在場唯一一個清醒的局外人,童剛自覺早已看穿一切,發現盛崇司的視線一直固定在用后腦勺示人的人身上后,立馬行動起來。 他一邊強制性地手動幫時今在原地轉了圈兒,一邊解釋道:“老板,是這樣的,我剛才一出來就正好碰見了時今,她說她想見你一面?!?/br> 就算在拍馬屁這件事上他屢戰屢敗,但是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屢敗屢戰的不服輸精神,反正橫豎都是死,更何況還有個墊背的時今。 但是……墊背的也有尊嚴??! 她壓根兒就不想面對這個每次都讓自己難堪的人,被童剛的胡言亂語弄得更加心煩意亂,立刻否認了這種一點也經不起推敲的謊話:“并沒有好么!” 好在就算真實的時今可能沒有辦法坦然面對盛崇司,但是她精心塑造出來的時今一定可以,再怎么說她也拿過各種演技小獎,裝裝樣子什么的應該不在話下。 于是她趕緊調整了一下呼吸,讓自己迅速進入狀態,而后抬起頭來,逼自己直視他的眼睛,回答得落落大方:“盛總,要是沒什么事的話,我就不在這里打擾你們了,要是有什么事的話,也可以先和我的經紀人說??傊?,我想我們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比較好?!?/br> 鼓起勇氣說大話的人鼻尖被凍得通紅,帽子邊沿那圈蓬松的毛邊和她的睫毛一起在寒風里輕輕顫抖,從盛崇司的角度望過去,正好對上那雙被吹得有些濕漉漉的眼睛。 這一次她沒有再戴那條礙眼的圍巾了,只不過說的話還是那么刺耳。 盛總?呵。 盛崇司輕輕地哼笑了一聲,干凈的眼睛里沒有摻雜過多情緒,卻因為這個稱呼而多出了一絲興味,似乎不打算給她留下什么反悔的余地,道:“現在才想著要保持距離,會不會太晚了?!?/br> “……”晚了?哪里晚了? 時今沒有怎么聽明白他說的話,心想又沒有被什么人拍到照片,怎么會晚了,還是說……他真的聽見她罵他的那句話了? 可就算是這樣也說不通啊,畢竟他那副不想再和她扯上任何關系的神情還清晰如昨,連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的人,又怎么可能和她計較背地里說人壞話這種事呢。 于是時今遲疑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是傅季。 得出這個結論后,她的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那顆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臟也終于落回到了屬于它的位置上。 時今沒有再去管那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了,立刻轉過身子,為了示意自己的位置所在而用力揮了揮手,動作幅度之大,差點打到站在她后面的人。 但是當事人好像對此渾然不知,嘴里還在不停地念叨,語氣也比剛才輕快不知道多少倍,抱怨道:“你是樹懶么,怎么現在才來啊,快過來扶我一下,我的腳崴了,走不動?!?/br> 其實她的腳還沒有疼到這么嚴重的地步,只不過想要讓傅季快點過來把自己帶走而已,因為她一遇上盛崇司就好像被詛咒了似的,不光頭腦不清,四肢僵硬,就連腳步都很難再挪得動半步。 只可惜這番話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就又變成了另一種意味,聽上去更像是男女朋友間的小吵小鬧,自然得讓盛崇司最后那一點耐心也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他盯著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人,沉默了一息,徹底無視了正在朝這邊走過來的傅季,聲線就像是被凍住了一般,更加聽不出什么起伏,平靜地問道:“玩夠了么,你的戀愛游戲?!?/br> 大衣含蓄的冷色調將他身上的疏離感削弱了一些,讓他看上去似乎還帶著點溫和之意,可惜也僅僅是看上去罷了。 深刻在骨子里的東西無論如何都無法被這些外物所消磨干凈,以至于他只是稍稍皺一皺眉頭,神情便驟然冷了下來,嗓音也透著一股寒意。 背對著他的時今還在眼巴巴地盼著傅季能夠走得再快些,聽見這句帶著明顯嘲諷意味的話后,臉上的表情忽得一怔。 戀愛游戲……戀愛游戲。 是啊,在他看來,所有的事情,包括感情,或許都不值得人認真對待吧,反正都不過是游戲一場,反正都只是玩玩而已。 時今自嘲地這么一想,心情一時間變得就像是沒有加糖的檸檬茶,有一點酸,也有一點苦。 她忽然不再急著走了,而是轉過身子,面對著盛崇司,微微笑道:“不好意思,盛總,我想你的問題我恐怕是沒有辦法回答了。其實我這人吧,對什么事情都特別較真兒,所以沒有什么戀愛游戲,也沒有什么玩不玩的?!?/br> 大概是因為委屈日積月累,逆來順受的人終于對他的這種態度有了那么一點點的不滿,決定解釋一次,就這么一次,心想自己不蒸饅頭也要爭口氣吧。 可是這個答案顯然不在盛崇司的考慮范圍之內,被他直接視作了無效,重新給了她一次回答的機會,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問道:“你確定你是認真的么?!?/br> “確定啊?!睍r今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連一秒鐘都沒有猶豫,末了還特別強調道,“從來都沒有這么認真過?!闭J真地想要忘記你。 面前的兩人倒是你來我往得十分流暢,可憐童剛聽得是心驚膽戰,忽然間很想和時今取取經,想問問她是怎么在短短幾個月之內把膽子養這么肥的,居然敢用他夢寐以求的態度和他家老板說話。 不過今天看來是沒什么機會了,因為傅季已經走了過來,在時今功虧一簣之前帶走了她。 現場版造成的沖擊力肯定比微博上的文字圖片來得更為兇猛,望著漸行漸遠的倆人,童剛生無可戀,已經做好了被痛罵一頓的準備,心想這次吃飽了沒事干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誰知道預想之中的慘象遲遲沒有發生,他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家老板早就已經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于是趕緊追了上去,還想說些什么,又見對方正在打電話,只好閉上了嘴巴。 剛才的事情似乎沒有造成什么很大的影響,盛崇司的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至少看上去沒什么異樣,等電話一接通便涼涼地說道:“出來喝酒?!?/br> 他的這副模樣和之前并沒有什么不同,渾身上下也還是透著一股置身事外的閑散,只不過眉宇間多了幾分勢在必得。 見狀,一直在旁邊暗中觀察的人咽了咽口水,不禁心里一驚,很想沖過去抓住他的肩膀,一邊搖晃一邊大喊“老板你醒醒啊”,因為他感覺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在對方的身上見到過這種神情了。 可是最后童剛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以一副吃了屎又不好和別人講的表情望著走在前面的人,而后兀自搖了搖頭。 完了,看來他家老板也認真了。 第5章 第〇〇五日 雖然好好的探班之旅并沒有被那段不愉快的小插曲給攪黃,可是她和傅季之間也沒傳出點什么新聞來,和盛崇司的傳聞反倒甚囂塵上,以至于她去電視臺彩排的那天下午差點被門口的記者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