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節
椿也不由得心熱,禮道“謝謝夫人?!?/br> 田氏摸摸她的手“是要叫母親的?!?/br> 椿怔一怔,禮道“母親?!毖劬Ρ阌行┘t。她許久沒有叫過這個稱呼了。 田氏聽著心里萬分地欣慰“但有什么事,要往家里說。那才是真當親人。你得時刻記得,你不是一個人了,是有家、有兄弟、有母親的人。有人欺負你,你兄弟母親都會幫你撐腰。宮里但凡有不好相與的,也有娘娘在?!?/br> 椿含著淚光說“是?!?/br> 田氏原本也不知道她會留在宮里,竟沒有帶甚么來。想想便急著回去張望。常用的東西總是要有的。宮里的固然好,豈有用慣的順手嗎。又因為得在宮中行走了,手里銀錢不能短。大概因為年紀大了,囑咐了這個囑咐那個。 都叮囑完了與徐二夫人走出了宮,卻也不由得偷偷拭眼角。 做母親的總是為兒女cao碎了心。盼她好,盼她本事,可又怕她太本事。巴不得她是個平平常常的小娘子,過平平常常的日子。 這邊人都送走,齊田才能休息。大衣裳換了才發現受過傷的那條腿都有些僵了。宮人來給她捏,過了一會兒椿便回來。眼睛有些紅,可精神非常好,說在外面同遇到了衛軍來報,宋閣老那邊齊田走之后,宋夫人便過來。 齊田問“可說了些什么?” 椿說:“宋夫人去與宋大人也只是說些閑話?!贝蟾攀悄钸镀鹨郧暗呐f事,就好像知道這次大罪跑不掉的。人之將死,隔著牢門坐著,回憶起往昔的時光。 也不免得要說起宋怡。 宋夫人說,女兒死得冤枉。 宋大人也十分悵惘,說當時說她幾句不過是要給她個臺階下,一個妃嬪追到宣室去了,說什么都是大過,她認一認錯,有宋大人這個阿爹在,便是天大的事也就過去了,皇帝難道會跟她計較嗎。誰曾想,宋怡入了宮性子卻這樣擰了起來。宋家誰也不意她會真死,只以為她作勢鬧一鬧罷了。誰想到是真的。 “說完了許久不曾動,就那么坐著。偏洲案倒沒有提過?!钡竭€提了一句,寧國是難得太平的。但因為沒有前后,衛軍說大概只是不甘心才有的咒言。 齊田想到初與宋怡相識,到有些悵惘。 次日抱幼帝上朝。蘇任便提了去除‘推薦信’的事。又報上名單,請愿增巡監數名、增其權限,并徹查各級在冊官員與各地防軍有無違紀。凡有違紀卻自首者也可得輕判。 結果一石激起千層浪。以為蘇任借機排除異已,竟有官員當場痛哭,指責蘇任挾幼帝與無知婦人妄圖把持朝綱文藝人生。 朱青首先便不服,辯駁“若非太后豈有今日偏洲清明?火藥外泄,豈不是彌天大禍!怎么敢稱太后為無知婦人?” 那老臣便說“太后去是報回了信還是殺了敵?若不是太后任意妄為,徐大人攻城之便少了許多顧忌?!?/br> 朱青大怒“若不是太后去,那里死了一個何并吉,豈不又是‘水土不服’而病亡?去一個死一個,要死多少個才能得到警惕重視?到時候事情又已經發展到了何種地步?說句不好聽的,像蘇大人這樣的上官死在那里,恐怕才會讓朝廷立刻有所重視。到時候,你又知道偏洲殺了一個上官之后,會有甚么應對?豈知會不會先下手為強,惡向膽邊生禍亂之心,畢竟與朝廷是有仇的!我們外有海外國,而內有諸王虎視眈眈,他與哪一邊聯合,都是一場禍事。豈不是民不聊生!” 說著向龍椅拱手,對群臣朗聲道:“此次若不是太后與何并吉同往,若不是之后長貴公公忠心救主,朝廷恐怕還不知道半點偏洲真相!最多只以為那里有官員貪腐窩案罷了。區區一府之案,卻要勞動太后與內官去,才能真相大白,這一國上下難道還不需要清查嗎?” 老臣子到也無話可說。 “哀家以為,偏洲案之大,駭人聽聞。該當清掃朝廷,澄清玉宇。這件事便是蘇大人不提,哀家也要提。一國之大,若各府都有如此惡臣,那等幼帝長成,哀家有什么臉面面對他?你們又有什么臉面面對他?你們便以為我是個深宮婦人,不該大放厥詞也罷,到歹我此次也是命懸一線,大概有臉面講幾句話!既然先皇帝把幼帝托付給哀家,哀家便不能眼看著有人敗壞皇家的江山不聞不問!” 齊田看著朝堂之下分立成兩幾派的官員們,聽了她的說話,他們分別看向不同的人,之后才一起伏身拜下,高呼“臣不敢,臣惶恐?!?/br> 齊田便知道黨派已現了。 比她想的要快一些??扇缃裥蝿菀彩抢硭斎坏?。還好,她已經有些功勞值得一說,表現出來的膽量叫人不能無視。不然便是被人說成受人擺布的傀儡成為蘇任與徐鱗的拖累,被拿來坐實他們挾君自重也無法辯駁。就是她說什么,也只會以為只受人擺布的結果。 有些事,她這個無根無底的太后說,便不會惹人異議。世人總以為,她一個女人不足為懼,也不會有異心,畢竟一身榮光全系在幼帝身上??缮頌檩o臣和蘇任和手權兵權的徐鱗做,卻會成為背上居心叵測的污名,受人猜測詬病。 即有太后極力主張,又拿了先皇帝的名頭出來,大有你們不聽指揮,便是與惡臣同黨,要敗壞我兒江山的勢頭來。到底蘇任所主張的政令都得到了推行。 一個個巡監得了欽命,帶著衛軍前往各府地。從上到下的清查開始了。一開始還以為只是走個過場,可許多地方官員發現,人家巡監上路,干脆帶著吏部冊上等空缺的補官一道來,才知道這是來真的了。萬一有罪,官一揪就有人補上。 不到五個月便有過十官員下馬,自首請罪的上書也漸漸多了起來。小罪到不至于罰沒官。大罪也看在自首,饒其一死。 清查一直持續到年末。該罰的罰,該賞的賞,個個補官上任,頭一件事便是把該平的案平了。 朱青上書,請設‘訴部’。 說:凡有告訴,皆按律法判行。若有人不服判,以為不平,便可向上官告訴。再不服判,便向都城新設的‘訴部’去異世劍君。有冤平冤,誣告便要伏罪。但有判罪,貼了告示使人打著鑼走街竄巷地喊上三天,以使人名其因何獲罪,伏于哪一條律法。便是庶人有識字的人,但有疑問以為,也可往府衙查看案宗明白其中曲折道理。 這一出,朝上便是好一場辯。 幾差沒有打起來。 齊田坐在上頭,看著下面唾沫橫飛各持一詞,但有就事論事者,便贊,扯東扯西胡攪蠻纏的,便斥。最終到底是更占道理的朱青贏了一局。 下朝去時,關長德直嘆氣搖頭。大呼有違祖制。幾個老臣子跟隨他,也是搖頭不止。 朱青停步,回首道“世族已除,大人也不是生來就得高位的人,可還記得自己投訴無門時是何等處境?太后開明,豈不是一國之幸事?我們政見不同,有異見難免,可到底都該心懷天下人。先皇祖宗所傳下來的規矩,是為了國家更為太平強盛,而不是為了使后世的子孫固步不前?!?/br> 關長德一時也無言以對。若要說真的遵祖制,非世族子弟,這個官位他也是坐不得的。 幾個月下來。都城門口擺茶攤的都打趣“這去赴任的官員絡繹不絕,押回都城的罪官源源不斷,來告官的庶民來來往往。聽唱伏案公示的進進出出。再一年我就賺足了錢起得新屋了?!?/br> 齊田一身便服站在城門,也不由得笑了笑。 轉身便往關先生那里去。學館已經重開了,許多學子來來往往,說笑辯論,十分熱鬧??匆娝膊恢朗巧趺慈?,但個個有禮。 椿看著笑,說“見他們目光清澈,姿態昂揚,就覺得這世道是要好的?!?/br> 關先生迎著齊田來。拜謝,問“太后重開學館,想要什么呢?” 齊田一時也想不出來,自己想要什么呢? 一開始也只是想要世人不要因為自己的過錯而受苦。想要每個人都明白些是非道理。想要大家都不受冤屈。想要世道變得好些,沒有公道所不及之處。 如果有這樣的世道,幼時的自己和mama是不是人生的際遇又完全不同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改變了什么,但如果繼續這么做,也許未來會有些許的改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