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田氏叫椿來,說給人聽,這些字是個什么用意。 一開始看不出所以然,聽椿說了大和尚驚為天人“竟有這樣巧思?!?/br> 沒有拼音認字時,都用旁字來注音。就像齊田說“尨”字讀做“芒”??蛇@樣也并不便利。拼音二十六個,只要認得全便能讀出所有注音的字。 一開始田氏愿意在家里推行,讓椿有空的時候教家里的人學,齊田一度非常高興,以為這將是一件對這個世界有巨大影響的事。她覺得自己做的事能改變一點這個世界是很好的開始,可后來才發現,在這個世界的書,除了茶寮里頭說故事用的底本,也被叫話本的,其它書籍大多是雅文。也就是這個時代的書面用的語,并不是口語。 就算書上標了音,也要專門學過,才明白釋意。就好像她跟高洗文學語文,里頭的文言文,就算她每個字都認得,也不懂得這段話的意思。所以拼音并不能讓像她一樣的人,在這個世界學到什么知識。幫助不到她這樣的人,只會幫助現有的上層。 田氏拿來給大和尚看。不過是要宣揚齊田的聰慧。 大和尚看了若有所思,之后相談話都極少。齊田和阿丑這里寫完了天燈,田氏便領著他們到外頭放燈去了。 大和尚送走了人。小和尚去收拾書紙,笑說“這位小娘子實在聰慧,這要是我,可想不出這樣的法子來。我到不信,未必不是博學之士做了出來,周氏按在自家人頭上?” 大和尚沒有說什么,只是拿著那幾張字端詳。良久放下字,并沒有反駁。把字放下,又往外頭去。 齊田正跟阿丑站在觀星臺上放燈。低頭看到臺下徐錚,沖她招手呢。 “若是有人做出這個人,怎么肯為他人做嫁?”大和尚很有感慨“田家以前也出過賢后。以后未必不能再出?!?/br> 剛說完話,扭頭就看到青年站在回廊上頭。 大和尚吃了一驚,連忙退一步,請青年進禪房去。又叫小和尚在外頭守著,不叫人亂闖。 青年走到門口回頭,還向觀星臺上看“那是不是阿芒?” 大和尚意外“確實是周氏那位小娘子?!碧崞疬@個,便免不了提到音字的事。 叫小和尚拿了收起來的字紙出來,與青年看“這位小娘子有些趣味?!?/br> 青年一張張仔細看,邊看邊聽大和尚講這些字怎么辯讀使用。 末了免不了還是添一句“若能推行,到有助于識文斷字?!?/br> 小和尚上去奉茶見到青年袖上那一塊,不免得驚奇“郎君袖上是甚么?” 青年拂袖遮住,說“是朵桃花?!北阌诖蠛蜕姓f起都城與邊城的形勢來。 兩個人相談約半個多時辰,青年才從禪房出來。這時候外頭的閑人已經都被請走了,借了大和尚要參禪的由頭。所以十分清靜。 青年在門口站遠,就看到外頭齊田還在。 阿丑一心念著要去騎馬,還想帶阿貢去,放完了天燈就一直念叨什么時候去徐jiejie家里騎馬?為甚么現在不能去?那叫人把徐jiejie家的馬帶到山上來好不好?為什么不叫舅舅送馬來?最后又繞了回去“什么時候才能去徐jiejie家騎馬?” 車轱轆似地死循環。嘀嘀咕咕,可憐巴巴地跟跟念叨。 齊田也被他念得頭要炸了,便叫人拿了紙和樹枝來,教他扎風箏。 跟他說,山上雖然不能騎馬,但觀星臺上寬廣,最適合放風箏了。 扎好了瘋箏,教他怎么放,齊田便清靜了,在一邊看著小胖子帶著阿貢,牽著個風箏在臺上狂奔來狂奔去,又是跳又是甩。至少是沒空再找她念叨馬的事。 青年站得遠,看著那個小rou球跑著跑著摔了好幾跤,抹著眼淚往齊田身邊跑。齊田不知道說了什么,他又興致勃勃地牽著后頭糊著樹枝的紙跑了。還分了個風箏經身邊那個小孩。 青年起興,便往那邊走過去。 大和尚見他要過去,連忙叫人往前頭看看有沒有閑人在。把人家都請走。 阿丑跑了一圈,撞在青年腿上,摔了個屁蹲:“哎呀”一聲坐在地上,摸摸自己的大腦袋,爬起來像模像樣地跟他作禮“對不住?!?/br> 但想必是自己屁股也摔疼了,想摸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摸。憋住了勁要做出知禮儀的小郎君模樣來。 青年說“不妨?!眴査谧鍪裁?。 阿丑得意“我阿姐給我做了風箏??梢燥w到天上去?!庇趾懿缓靡馑肌拔遗懿豢??!?/br> 青年半蹲下把他拖著的風箏撿起來查看。 風箏用的樹枝老粗,這么粗的枝,就是在這里牽著跑一年也起不來的。不禁莞爾。 阿丑在旁邊嘀嘀咕咕個沒完“我想騎馬來著,但阿姐說徐jiejie在山上,沒帶馬來。我說那叫人把馬帶來,阿姐說馬不會爬坡,要使人去把背馬上山來。我想,那可累呢,馬那么大。只好算了。但是舅舅家不是有好大力氣的家將?大概也是背得動馬的??砂⒔阏f,家將都要在山上防著抓孩子吃的野人嫫嫫來……我還是想去徐jiejie家騎馬。哎?!?/br> 小rou包子似的臉好憂愁問青年“兄臺,你說野人嫫嫫是甚么樣子?” 青年一本正經“我也不曾見過,大約見過的都被抓去吃了?!?/br> 小rou包子駭然,不過看到他手里的風箏又得意起來“阿姐就給我做了個風箏?!迸虑嗄瓴欢翱梢燥w到天上去的。我阿姐說的?!痹捰掷@了回來“但我跑不快?!?/br> 旁邊跟著的下仆不好意思,怕他一直說個沒完,哄他“小娘子叫你呢?!?/br> 小rou包子跟青年一本正經禮一禮“我阿姐叫我了?!边~著小短腿蹬蹬蹬就牽著風箏跑了。跟在他屁股后的小孩也學著他禮一禮,顛顛跟著跑。 齊田遠遠看到阿丑跟人說話,見是青年對他笑。 青年走過去“在禪房看到你寫的音字臥底自救系統。你怎么想到這個?” 齊田覺得要把這功勞認在自己身上,可真是厚臉皮。但也不大好解釋,含糊地說“若是能讀會寫總歸是沒有害處?!彼檀坏某踔允?,她自己知道想要變成有文化的人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不論哪個世界,她都相信總有些人跟自己一樣,希望能識字,希望改變自己的處境。她有這樣的機會,也希望別人也能有。反正她在這里天天困在府里頭也沒事,只是舉手之勞。 “那也是,總歸沒有壞處的?!鼻嗄晷σ恍?,與她一道,靜靜站在觀星臺上。遠處有人在笑鬧,但好像隔著什么,聽不真切。山下密密麻麻的屋頂和縱橫的街道,蕓蕓眾生都在腳下。他好像沒有這樣寧靜過。 這時候有人叫了一聲。這份平靜就被打破了,齊田說道“陶來,我要走了”與他作別,帶阿丑下臺去。 阿丑提著絕對飛不起來的風箏,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說什么,她身體微微側著聽他說話,臉上并不見不耐煩,還把風箏拿起來,表情認真地研究。最后把風箏還給他,看表情似乎在鼓勵他要繼續努力。 青年嘴角忍不住翹起來。 小和尚跟大和尚嘀咕“郎君以前來,心情可沒這么好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