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晃著晃著,視線又晃到了他的手腕上。 上面戴著的琥珀手串同他手上另外一串上好材質的佛珠簡直是天差地別。雖不能說一無是處,但也絕不是什么上品。 于是錦一好奇地埋下頭看,近得鼻尖都能碰到他的手背了。等確定了琥珀手串的來歷后才問道:“你怎么還帶著這手串啊,都這么舊了?!?/br> 他的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而她又非要湊近了看,這時馬車一個顛簸,她整個人都撲了上去,那姿勢看上去……咳,總之十分不雅觀。 正文 第40章 風流子 這樣大的動靜終于引得了蕭丞的注意。他睜開了眼,垂著眼睫,掃了始作俑者一眼,而被她壓住的手卻還是下意識地反過來扶著她。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錦一仍舊趴在他的腿上,遲遲沒回過神來。等她意識到此刻的姿勢有多引人遐想后,臉紅得就像火燒云似的,立馬抬起頭了來,羞赧得都不知手腳該如何放置了。 “你……你繼續睡,我不打擾你了……”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話,可說完后又連忙把臉別了過去。 要是剛才她的腦袋再往前挪一點,那畫面……簡直美得讓人連想都不敢想,錦一只能靠著深呼吸來平復心情。 按照以往的經驗,通常這種時候,她就算被當作縮頭烏龜也千萬不能開口說話。因為以蕭丞顛倒是非的能力,事情只會被越描越黑,所以過了好一會兒,錦一也沒有轉過來的打算,仿佛用這種背對著他的方式就能消除掉空氣里的尷尬似的。 可惜事實再次證明,這只不過是她在掩耳盜鈴罷了,氣氛中的微妙感絲毫沒有減少,沉寂揮之不去。 好在馬車已經漸漸駛出了皇宮,人群吵吵嚷嚷的聲音慢慢地開始一蜂窩地往車里涌,稍微沖淡了這令人不自在的沉默。 又等了一會子,錦一終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有些坐不住了,覺著這么互相不搭理也不是什么好法子。一來,他倆總不可能一直不說話吧,二來,她這次跟著出來,可不是為了玩這種“沉默是金”的游戲,白白浪費這大好時光。 掂量清楚了孰輕孰重后,錦一不再拘泥于這種無關緊要的小情緒里,打起精神來,終于不再給他看后腦勺了。 結果等她轉過身子,卻見蕭丞不知什么時候又重新闔上了雙眼。 “……”怪不得半晌不見他出聲呢,原來真的又在閉目養神啊,合著這回又是她自作多情了么? 雖說被蕭丞視若空氣的次數不算少,況且,在這種狀況下,他不說話對她更是百利而無一害??擅鎸@樣的蕭丞,錦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慶幸還是失落,于是只能興味索然地托著下巴,望著搖曳的簾櫳放空了一會兒,最后腦袋一歪,開始仔仔細細端詳起身旁的人來。 馬車行得不甚平穩,時不時顛簸兩下,燭光便隨之晃動,黯黯地映在他的身上,如同隨性而豪放的潑墨山水,卻難繪出其風骨。 在這暗影搖曳之間,她似乎又看見了在夕陽下睡著的蕭丞,那個斂去了萬丈光芒的蕭丞。 不知為何,錦一突然間覺得有一口氣堵在了喉嚨間,怎么也咽不下去,悶得胸口發疼,車外傳來的新聲巧笑更是加劇了這種苦痛。 唉,她大概已經病入膏肓了吧,竟然對著一個睡著的人開始悲春傷秋。 錦一在心底哀嘆了一聲,撇開了視線,強行遏制住自己那些不著邊際的情緒,轉而掀起簾子的一角,借著觀覽繁阜的街景來打發時間。 只是她的心里裝了事情,哪有什么真正的閑情逸致,看什么都不過是浮光掠影,更得不償失的是寒風因此鉆了空子,正呼呼地往馬車里灌,坐在風口的錦一不多時便已被凍得雙手僵冷,腦袋鈍鈍地疼。 看來這種風雅的排憂解難之法果然不太適合她。 于是難得多愁善感一回的錦一只好怏怏地放下簾子,揉了揉被吹得干澀的眼睛。誰知剛一放下手就正好對上了蕭丞的視線,整個人愣住。 “……你怎么醒了?”她趕忙往外看了看,覺著不像是到了目的地,喃喃道,“應該還有一會兒才到吧……” 其實蕭丞對于外物向來警惕敏銳,多年下來,這種習慣早已滲進了身子里,如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哪怕是睡覺,腦袋里的那根弦也始終緊繃著,鮮少有過熟睡的時候,無論多小的動靜都能立馬察覺,更何況錦一剛才那目光,炙熱得好似能將人身上燙出個窟窿來,能睡著才是稀罕事吧。 見他不接話,錦一也不在意,回過頭來,問道:“是不是被硌得不舒服,要不要墊個軟墊再睡會兒?” 管它到沒到呢,先把懷里抱著的軟墊拿給他再說。 誰知這回蕭丞不搭腔也就算了,竟然輕笑了聲。 “……”錦一的臉立馬沉了下來,沒好氣地說道,“你笑什么!” 如果一片心意被無視的話,她還能忍,但是被嘲笑就絕對不可忍了,于是把遞過去的軟墊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軟綿綿的墊子毫無威懾力,蕭丞也不躲,任憑她撒氣,眼中笑意未斂,眉目生花。 錦一最恨他這副把什么都不當一回事的模樣了,仿佛就算天塌下來了也不過爾爾,在擾人心智方面他更是翹楚,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讓人在瞬時就打消了想要好好待他的念頭。 見她整個人又沒了精氣神,蕭丞眉梢微揚,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在替耍小性子的貓咪順毛,道:“咱家只不過笑了一下,薛公公也要生氣?” “……”瞧瞧,這話說得好像真的是她在無理取鬧似的。 錦一被他的惡人先告狀弄得更加不高興了,一把拍掉了那只胡作非為的手,嘲諷道:“蕭廠公不是向來能言善道么。怎么這張嘴只哄娘娘開心,凈給旁人添堵?” 別的人想要從他的嘴里聽見一句好話,那可真是難于上青天。 誰料話剛說完的下一刻,錦一便眼前一黑,緊接著雙唇被覆住,柔軟而熟悉的觸感讓她身子一僵。要是還反應不過來這是在做什么的話,簡直愧對她之前吃的那么多次虧。 可就算明白,她卻沒有掙脫開他的打算,只是收緊了抱著軟墊的手。但這種緊張甚至還帶著點期待的感覺又是怎么一回事,這種走勢不太對勁啊。 好在蕭丞淺嘗輒止,并沒有做出什么更過分的事,也沒有立刻拉開兩人的距離。 燭光昏暗,饒是彼此靠得很近,錦一還是看不透他的神色,只聽得出他的嗓音難得低啞,每一個字都是誘惑。 “薛公公不妨再說說,看咱家這張嘴是在哄你開心,還是在給你添堵?” “……”什……什么東西! 一聽他這句話,錦一的羞恥心這才姍姍來遲,白凈的臉霎時紅透。她連忙用手橫亙在兩人之間,不自在地躲避他的目光,一點也不想回答他這個不知羞的問題,卻又忍不住嘀咕了句“拆東墻補西墻”。 然而不得不承認,這招拆東補西的確奏效。至少在這一刻,錦一已經全然忘了在這之前自己的態度。不過她這么快就變節,又不全是因為這個突如其來且沒有緣由的吻。 唔,或許也并不是沒有緣由……應該是為了哄她吧。應該是吧? 錦一不敢確定,只覺得自己之前鬧的情緒與這個發現相比,立馬遜色萬分。畢竟就連無情亦無義的蕭丞都懂得在乎人了,那她又豈能得理不饒人,一棒子把這好勢頭給打消。 嗯,還是用寬闊的胸襟來包容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