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真要論起來,普天之下,除了成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又有幾個人會平白無故地就對別人做這檔子事啊,還不早就被官府當作登徒子抓走了。 這么想了一通后,錦一氣得牙癢癢,覺得自己差點就被他那看似一本正經的話給蒙混過關了。 于是她又有了底氣,恢復了斗志,同他對視,理直氣壯道:“我哪有逃避,明明是你先唬我的。什么‘從不會對別人做’,我也不會對別人做這樣的事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么,有什么可說的?!?/br> 語氣里有質疑有埋怨,還不小心藏了一絲期待,聽上去像是希望蕭丞還能再說出別的不同來,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分明還說過不再在意這些的。更忘了對于他來說,“與人親近”已經是足夠特別的了。 聽著她強詞奪理的反駁,蕭丞神色如常地“哦”了一聲,又平靜地問了一句:“還有其他的,要試試么?” “……”錦一的戰斗力瞬時蕩然無存,欲哭無淚,覺得她不僅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順帶還給了蕭丞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吃豆腐的機會。 所以說紙老虎終究是紙老虎,這話一出,她又自亂陣腳了,生害怕蕭丞把不會對別人做的事全在她身上做一遍,于是趕緊改口道:“我我我收回最開始說的話!我還是很擔心的,擔心你對我……” 說著說著,突然覺得有什么東西一直墊在她的背后,硌得人有些不舒服。她反手摸了摸,感覺有些熟悉,扭頭一看,竟是蕭丞的手。 錦一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剛才不覺得背疼,原來都是因為他的手在后面護著??捎捎跊_力太大,他手背上的關節處紅得像是能滲出血來,有幾處甚至還磨破了皮,恐怕比她那疼多了吧。 他做的事永遠比說的話更容易讓人拱手而降。這不,前一刻還說個不停的錦一已經偃旗息鼓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蕭丞的手看,自責和難過都寫在了臉上,也沒心情再去在口舌上逞一時之快了。 人似乎總要經歷一些什么才會認識到自身的不足。如同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總在計較蕭丞對她不夠好,卻從未真正地記住過他的好。 *** 錦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懷里多了一只手爐,只記得臨走前蕭丞說的最后一句話。 他說,錦一,你不用同別人比較,因為沒有人能和你比。 “……唉?!彼L嘆了一聲,渾渾噩噩地走在回坤寧宮的路上,整個人都是放空的,腳步也虛浮無力,像是踩在了云端。 蕭丞果然是這世上最會蠱惑人心的。再這么下去,她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輸得心服口服。 就這么心不在焉地走了一會兒,錦一竟遠遠看見了采月的身影。 她怎么會在這兒? 空空如也的雪地上只有她一人,形單影只的,走得很是緩慢,像是肩上扛了很重的擔子似的。 錦一收起其他的情緒,一邊加快了步子去追她,一邊叫了她一聲,見她沒反應,于是提高音量,又再喊了一次。 這回采月應該是聽見了,只不過被嚇了一大跳,身子轉過來時,整個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差點摔倒。 見狀,錦一連忙一個箭步沖向前,伸手將她扶穩了,而后才問道:“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樣子?” “沒什么,我剛正在想事情呢?!辈稍潞芸炀突謴土藸顟B,不著痕跡地抽出了被她扶著的手臂,語氣卻同平時沒什么兩樣,甚至還有心情同她說玩笑話,嗔罵道,“誰知道你會鬼鬼祟祟地出現,換了誰都會被嚇到吧?!?/br> 錦一的表情有些僵硬,一半是因為被推開的手懸在半空中,另一半是因為不知為何,腦海里突然閃過了一些昔日的畫面。 她這才記起,原來自己早就看過了采月,只不過當時是匆匆一瞥,壓根沒有放在心上。 其實光從相貌來看,采月和阿容長得并不像,而且性格也相差甚遠,根本不會讓人想到這樣的兩個人會是兩姊妹。 所以那年在毓麗宮看見她時,錦一只當她是才被分過來的新宮女,完全沒有多想什么,加上阿容也從來沒提過半句話,更加沒有多留意什么。 現在回想起來,似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阿容的性格慢慢發生了變化。 這么久遠的事情了,竟然到了如今才看清,錦一頭一次這么清晰而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粗神經。 看來有時候也不能怪別人話不說透,只能怪她太沒眼力了。而且蕭丞說得對,采月的確是聰明的,或許她以為的“報仇”也并不是采月的真正目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蕭丞潛移默化的影響,一想到這種可能性,錦一不再覺得麻煩畏懼,而是莫名地感到振奮,仿佛很是期待能同她過過招,看看她到底能聰明到什么程度。 于是錦一也同樣語氣輕松,用處境略顯窘迫的手拍了拍采月的肩膀,半開玩笑地回道:“你看你還倒打我一杷,心里沒鬼你怕什么?!?/br> 說完也不等采月回答,錦一就收起了嬉笑模樣,看了看她來時的方向,這才正兒八經地問道:“對了,你是剛從毓麗宮出來么?那兒的情況還很糟糕?” 她搖了搖頭,無奈道:“眼見著東廠的人好不容易消停了,本以為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不料皇上又下令,要重新好好徹查一番,看看兇手是否真的是惠妃?!?/br> “……哦,這樣啊?!卞\一無言以對,不知是該贊揚這位皇帝重情還是昏庸。要是把惠妃換作其他人,恐怕二話不說就定罪了吧,“這下不知道又要折騰多久了?!?/br> “可是,你不覺得的確有些可疑么?” 正文 第37章 劍氣近 她的聲音被壓低了幾分,說得有些高深莫測,使得錦一的腳步頓了頓,望向她反問道:“可疑?為什么這么說?難道你又聽劉貫說了什么?” 原以為這下采月會打開話匣子,可誰知她竟變得有些藏著掖著了,笑而不語,只是簡單地回道:“誰也沒有說什么,總之你再自個兒好生想想。我現在正急著去幫瑜盈姑姑辦事呢,等晚上回來再同你詳細說說吧?!?/br> 話雖如此,可她表現得卻一點也不像是不想說的樣子。 這年生,講什么秘密的時候一定要這么欲揚先抑,欲迎還拒么?難道還可以增加可信性不成? “早說晚說都是說,你憋著就不難受么?!卞\一絕不能忍受被吊胃口,哪兒能就這么放走她啊,寧愿跟著她多走一些路也不想聽她下回分解,便干脆半推著她往前走,“你辦你的事,我不妨礙你,有什么你就在這段路上長話短說吧?!?/br> “……你啊你,性子總這么急?!辈稍履盟龥]轍,只能笑罵了她一兩句,“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聽了你可別失望?!?/br> “不失望不失望,你趕緊講吧?!卞\一催促道。 于是采月斂了斂笑意,正色而言:“我只是在想啊,最近這一連串的事發生得太湊巧了些。先是郭貴人去世,緊接著是皇上病重。還有,為什么東廠明明早就查出來了誰是兇手,卻偏要拖到這個時候說,難道不是為了保證能夠萬無一失地除掉惠妃么?” 錦一見識過她的口無遮攔,所以也只當她是隨口說說,卻不想她的神色凝重,不像是茶余飯后的閑談,而是在很認真地分析整件事的因果關系。 其實采月這么說也無可厚非,畢竟宮里還有不少人也是這樣想的,大家心照不宣,只不過不敢說出來罷了。 要知道如果傳到了皇后的耳朵里,那就不單單是掉腦袋的事兒了。 可……她要說的就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