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出去之前,采月抬頭看了錦一一眼,而后也同旁人一起退下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錦一和皇后兩人了。至于把她單獨留下來的原因,錦一當然清楚了,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旁邊,低著頭說道:“恭喜娘娘,終于如愿以償了?!?/br> 皇后淡淡一笑,放下手里的茶盅,還是一副高不可攀的語氣,說的話卻是親和許多,問道:“這件事你立了功,有什么想要的么?” “奴才從來都不是為了得到什么才這么做的?!卞\一的腦袋又埋低了幾分,誠惶誠恐道,“能為娘娘效力是奴才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只要能一直服侍娘娘,奴才便心滿意足了,豈敢再求別的東西?!?/br> “你瞧你這人,這么大驚小怪做甚,本宮說你什么了么?!被屎笮αR道,“你要站便好好站著,看你那脖子,彎得都快斷了似的?!?/br> “……”皇后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體貼人了? 錦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埋得確實有些累了,于是默默直起了腦袋,等她的下文。 “太醫說,再等個兩三日,皇上就能醒來了,可他們開的藥方子管用么?” “管用的?!彼s忙應道,又從衣服里掏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到了皇后的面前,“若娘娘不放心,奴才還帶了月支香來,您只需放進香爐里焚燒便可,功效是一樣的?!?/br> 皇后點了點頭,卻突然不說話了。錦一見她正望著那盒子出神,似乎還在擔心什么,又出聲撫慰著,“娘娘如此悉心照顧皇上,皇上醒來后,定會感動不已的?!?/br> 說來說去,能讓皇后擔心的無非也就兩樣。一是小皇子,二是皇上。 而今惠妃已經對她構不成任何威脅了,皇上這一邊也暫時不用過多費心,可誰可以肯定以后不會再有第二個惠妃出現呢。 不管她在嘴上說得如何不在乎,可其實也打從心眼兒希望能夠再重新得到皇帝的**愛吧,畢竟這才是在宮中站穩腳的不二法門。 “就你這張嘴巴會說話?!被屎笥只謴土松裆?,將桌上的小盒子收好,揮了揮手,“好了,這兒也沒你什么事了,退下吧?!?/br> “是?!卞\一行了禮,剛從正殿里退出來,就又撞見了瑜盈。 她似乎是一直守在門口,見錦一出來后,便走向前,板著一張臉說道:“娘娘命我替你騰一間屋子出來,今后你便單獨住在東邊那間屋,知道么?” “……”原本還以為對她的態度會有所好轉,怎么還是兇巴巴的。 可好在終于不用同那么多人擠在一起了,樂大于愁,所以錦一還是笑吟吟地道了謝,“真是有勞姑姑了?!?/br> 瑜盈單單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別的什么,掉頭離開了。 還好錦一早就被她無視慣了,并不是太在意,長舒了一口氣,晃著手大步朝前走著,只覺得心里一陣暢快。 雖然往后的日子就像是這夜晚一樣長,甚至是同樣的黑暗,但總歸是完成了一件事,自己也不算是一事無成了。 出了永和門,又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永巷。她忘了提燈,萬幸的是長街上的燈樓已經被點亮了,杳杳燈火將會一直亮到拂曉。 可走了沒幾步,就看見前面站著一個人,背對著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是蕭丞。 北風吹荒了夜色,燈獨熒熒。懸在天邊一角的上弦月細瘦,仿佛輕輕一用力,就能把它掰成兩截似的。 他站在這空寂茫茫之中,風骨清逸,唯有影子與他為伴,竟讓人生出一種寂寞入骨的錯覺來,覺得他孤獨到連影子都長滿了青苔。 錦一看著看著,覺得時光仿佛又交錯了。 以前她最喜歡趁蕭丞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從后面跳到他的背上去。當然,十次中,有九次都是以她撲到地上收場,還有一次呢,則是被他提著衣領,扔到屋頂上罰站。 然而饒是如此,這個壞毛病好像還是沒有被他治好。要不然怎么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有一種想要跳上去的沖動。 可是只怕現在的下場會被當年慘上無數倍吧。興許是被他從屋頂上直接扔下來?又或者是被倒著綁在樹枝上?再不然就是…… 想了一半,錦一突然反應了過來。她沒事想這些作甚,難道還想等著他一一來實現不成。 待她重新回過神,再望向蕭丞時,他已經轉過身來了,站在原地一直看著她,像是在等著她過去。 “……”咦,這是專程來找她的?這么晚了還有什么事么? 于是錦一小跑著到了他的身旁,可剛剛站穩,蕭丞就又開始朝前走了,似乎沒有要同她說話的打算。 “……”她愣了一下,又瞬間明白了過來。 大概她就是被當成了一個“陪走”的角色罷了。不過像他這樣的人,應當是不需要所謂的陪伴才對啊。 錦一嘆了嘆氣,思緒萬千,最后還是二話不說,跟在了他的身后,又覺得自己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夜晚的路顯得格外的長,加之蕭丞又不說話,她走得有些無聊了,便踩著他的腳印走。 但是他的步子大,一步抵得上她的一步半,所以她走的時候都快變成一字馬了,一個不穩就會栽下去。她卻樂此不疲,倒真像是一個無聊之人才會做的事。 誰知走著走著,前面人的腳印居然突然消失不見了。錦一連忙抬頭一看,可哪里還有蕭丞的身影,心一下子慌了。 還真是奇了怪了,這人難道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既然前方看不見人,錦一又轉身四處張望。還好剛一回頭,就看見了熟悉的面孔。正想松一口氣,一只冰涼的手卻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手從來都是暖的,現在卻冷得駭人。 她望著蕭丞,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這溫度凍得凝固了,卻又不是因為他想要了她的命,而是他明明正掐著她的脖子,可她想的竟是他到底在風中等了多久,等得手都這樣涼了。 正文 第31章 晝夜樂 然而奇怪的是,蕭丞的手指沒并有用力,眼中也無殺伐決斷的意味。錦一還沒有讀懂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下一刻便被他攬入了懷中。 盡管這個擁抱來得毫無預兆可言,可他的動作難得溫柔,輕得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一個易碎的琉璃夢。 和之前那些羞于啟齒的事比起來,這簡直稱得上是客氣守禮的了。 只是錦一還處于震驚狀態,沒有做任何的掙扎,腦袋就這么被蕭丞的一只手扣著,耳朵也順勢貼在了他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