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原來是魏公子,那算了?!比~右說著招來一個跑堂,點了一壺酒吩咐他送過去。 跑堂辦事利落,立馬就上去了。一貫高傲的魏二公子看著這壺酒,半天都沒開口。方才自告奮勇的云姑娘咬著嘴唇依偎在其中一人身邊,沒敢往他身上看。 同桌的人訝然道:“他這是何意?看出來了?” “不然呢?”魏二公子道,“他方才的身手,你們誰看清了?” 同桌的紛紛搖頭。 魏二公子上次沒有跟著與魏莊主一道去定天書院,沒聽見那位曉公子的分析,因此對那人的印象依然是乖巧安靜的師弟的樣子,如今見他這般敏銳,倒是有些興趣了,道:“聞人恒的師弟竟也不是簡單人物?!?/br> 同桌的問:“你待如何?” 魏二公子拎過人家送的酒倒上一杯,說道:“不如何?!?/br> 葉右送完酒便告辭了,慢悠悠出了逢春樓,看著跟上來的刀疤男:“剛剛的事不用告訴我師兄,人家也是為了他meimei?!?/br> 刀疤男得知魏二公子也在逢春樓,便明白了緣由。 魏姑娘自第一次見到門主起就有那方面的心思,只是門主一直沒成婚的意思,而門主待曉少爺如何有目共睹,魏二公子想必是有所懷疑,于是便想制造意外趁機看看曉少爺的臉,就是不清楚潑酒的主意是不是他出的。 其實不只魏二公子,但凡與門主相熟的人都能看出門主待曉少爺與待旁人不同,將來若被那些喜歡門主的人看見,估計會有不少人暗地里找曉少爺的麻煩。 他忍不住看向身邊的人。 葉右以為他是對自己的話存疑,笑道:“聽我的,萬一師兄對人家姑娘有幾分意思,得知這事后與人家產生間隙了如何是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還等著要紅包呢?!?/br> “……”刀疤男默默扭頭,暗忖擔心個屁,連他們門主偶爾都會被曉少爺弄得無奈,別人能是這人的對手么? 雖已入夜,但街上依舊熱鬧,刀疤男跟了一會兒,發現他不是要回王家,問道:“曉少爺想去哪?” 葉右道:“還沒想好?!?/br> 刀疤男立刻查看前面的店鋪,生怕曉少爺進了小倌館,這人若真在外面過夜,他們家門主指不定會笑得多瘆人,想想就毛骨悚然。 他勸道:“不早了,不如回去吧?” 葉右想了想:“也好,不過我不想太早回去,我們走慢些?!?/br> 刀疤男自然沒意見。 葉右道:“我一直沒問師兄,現在住在王家的那幾位掌門,除去魏莊主、丁閣主和盟主,剩下的陳、韓、董、田四位幫主都是什么門派的?” “都是一些實力雄厚的門派,”刀疤男道,“陳幫主是江南第一水寨的幫主,韓幫主是青城派的幫主,董幫主是……” 他細細道來,聽見曉少爺又問了些別的,便邊走邊答,漸漸開始講起江湖上的其他門派。 葉右道:“上次我喝酒聽他們說起了魔教教主,總覺得他們說的有些邪乎,對于葉教主你了解多少,他有朋友么?” 刀疤男道:“有,無望宮的宮主?!?/br> 葉右回憶一下:“叫謝均明?” 刀疤男道:“嗯,玉山臺一事過后,謝宮主便請葉教主喝了一次酒,二人那時起就成了朋友?!?/br> 葉右道:“哦?” 刀疤男笑道:“因為謝宮主說自從黃金教改為魔教,那群白道便不能再喊他們魔教,終于肯正八經地喊一回無望宮了?!?/br> 葉右笑了笑,問:“葉教主是什么樣的人?” “葉教主不常露面,但這幾年江湖上關于他的傳聞不少,都是一些能為人津津樂道的,他活得恣意瀟灑,連我們門主……”刀疤男說著突然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身邊這位曉公子,只覺從頭涼到底。 說起來,曉少爺的性格貌似和葉教主有些像,是他想多了么? 第18章 “……連我們門主都對他很贊賞?!?/br> 刀疤男畢竟跟了聞人恒多年,即便內心波濤洶涌,他也只是極短地停頓一下就自然地接了下去,且在曉少爺看向他時連表情都調整好了,讓人挑不出錯。 葉右問道:“我師兄都說過他什么?” 刀疤男道:“說他很不錯?!?/br> 他快速回憶門主對葉教主的評價,結果搜刮一番還真就只能用一個“不錯”來回答。 他們門主很少提起魔教和葉教主,倒是對魔教一直很關注。在他的印象里,門主與葉教主只見過幾面,每次都是單獨相處,他也不清楚他們聊的是什么。 他細想門主與葉教主的關系,覺得看著很一般,甚至還曾經打過架,但哪怕是這樣,他也認為曉少爺很可能就是魔教教主,因為曉少爺肯定不會是簡單人物,而把江湖上的才俊過一遍,葉教主恰好符合。 更巧的是葉教主喜歡戴面具,這也能與曉少爺的情況對上,否則單是曉少爺這張臉就早已名揚江湖了,這么多年沒傳出消息,可見是遮得太嚴實了。 當然,還有可能是曉少爺不喜歡張揚,這些年都在某處隱居,如今才闖蕩江湖。 可一旦懷疑,以前那些繁枝細節便都清晰了起來,一件件事也如同淋過雨的春筍,爭先恐后地向上冒,比如門主對魔教不同尋常的關注,比如曉少爺“夜游癥”走丟時門主問過魔教的動靜,比如厲害怪異的“大嬸”,再比如曉少爺方才鬼魅般的輕功。 刀疤男越想越覺得猜的沒錯,心里的驚駭掀起巨浪,幾乎要把他淹了。他的余光掃見曉少爺,冷汗一點點滲出了額頭。 他竟和這位神秘莫測的魔教教主在散步談心,他們門主還整天把人家帶在身邊師弟長師弟短的,兩個人還睡一張床上,更要命的是現在還住在一群白道的眼皮底下! 對了,魔教的長老們是不是已經盯上這里了?他們會怎么做?會動手么? 葉右完全不清楚這人快要被“天下大亂”的擔憂壓得喘不上氣了,問道:“就只有一個不錯?” “……對,”刀疤男一經明白這人的身份,更加不敢露出破綻,解釋道,“主要是李世子……哦,就是上次去過尋柳山莊的李少爺?!?/br> 葉右道:“這我知道,師兄說和他是在京城認識的?!?/br> 刀疤男點頭:“門主建立雙極門后,世子總會來江湖上玩,自從跟著門主去過一次玉山臺便喜歡上了葉教主,經常向門主打聽對方的消息,門主偶爾會關注一下魔教,曾經看著傳回來的情報說過一句葉教主不錯?!?/br> 天地良心,他以前真以為門主是因為世子才派人盯著魔教的! 他忍下擦冷汗的沖動,繼續跟著曉少爺。 二人邊走邊聊,期間葉右又問了一些別的事,刀疤男不清楚曉少爺想干什么,也不知這人與魔教的長老是否接觸了,于是不敢說多,更不敢說錯,這一路走得提心吊膽,等邁進王家大門,他著實松了一口氣。 但緊接著他這口氣又抽了回去,因為他要眼睜睜看著這疑似魔教教主的人要去和他們家門主睡一張床上。 聞人恒這時仍在等師弟的消息。 他理智上知道師弟雖然失了憶,但性子是沒變的,以前見過那么多美人都沒和誰有過什么,如今應該也不會有,可在感情上,他又忍不住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真破天荒地遇上一個看順眼的怎么辦? 要真是這樣,憑他師弟的手腕,絕對有辦法讓他的手下閉嘴。 可反過來想,他師弟若還是想試探他,將他的手下全擒住就等著他按捺不住趕過去又該怎么辦? 所以聞人恒度日如年地坐在這里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半天都沒動地方,直到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他才閉了閉眼,只覺高懸的一顆心落了回去。 他放下茶杯。 下一刻,葉右推門而入。 聞人恒擺上恰到好處的意外,問道:“不是說要在外面過夜?” 葉右道:“遇上幾個朋友,和他們去逢春樓喝了幾杯,便回來了,師兄怎么還不睡?” “這就睡,”聞人恒停頓一下,“臨走時我讓你帶著藥,抹了么?” 葉右道:“還沒有?!?/br> 聞人恒點點頭,等師弟洗漱后便細心為他換好藥,看著他上床睡覺,便借著如廁的空當將手下叫了來,詢問了一遍晚上的事。 刀疤男還在猶豫是否聽曉少爺的話將魏二公子的事瞞下,不過門主倒是提過看著曉少爺別讓他動武,因此他先將輕功的事說了說。 聞人恒打斷他:“你說那是排第三的紅牌?” 刀疤男道:“是” “一個紅牌灑了酒,潑的還是散座的客人,需要親自跑下去么?”聞人恒道,“她今天有客人么?查查是誰?!?/br> 刀疤男:“……” 他有時候真覺得門主和曉少爺挺恐怖的。 既然瞞不下,刀疤男便把來龍去脈全交代了,見門主點頭要走,掙扎一下,告訴他回來時與曉少爺聊了聊,對方問起了魔教教主。 聞人恒看了他一眼:“嗯,你沒猜錯,不過我暫時還不想把人還回去?!?/br> 刀疤男:“……” 聞人恒道:“那幾個長老現在就在蘇州,若他們私下和他碰面,不用理會,要是他們想帶他走,立刻告訴我?!?/br> 刀疤男急道:“可這里這么多白道,若他的身份暴露……” 他說著猛地意識到沒人見過葉教主的真容,那些長老也都易著容,而葉教主一向聰明,暴露的幾率很小。 他這才踏實:“屬下知道了?!?/br> 聞人恒“嗯”了一聲,很滿意。 刀疤男目送他回屋,暗忖葉教主若半夜恢復記憶,看見門主就睡在旁邊,兩個人會不會打起來?他越想越心驚,又知道沒辦法阻止,干脆破罐破摔,回去兩眼一閉,什么都不想了。 葉右剛有些睡意的時候便聽見了開門聲,然后他家師兄脫了衣服躺下,握了握他的手,他不由得睜開眼。 聞人恒探了一下他的內力:“我聽說你今天用了輕功?!?/br> 葉右道:“不用耗多少內力,沒事?!?/br> 聞人恒道:“明天去找紀神醫看看?!?/br> 葉右輕輕應聲,繼續睡。 聞人恒等了一會兒,原以為師弟會問點什么,結果一句話都沒說,讓人摸不準究竟知道了多少。他緩緩摩挲著指尖殘留的一點余溫,看著這人安靜地在自己身邊躺著,暫且拋下那些煩惱事,也睡了過去。 這幾日盟主等人商議了一番,覺得在沒弄清放秘籍之人是否是在整人前,這事不宜聲張,免得真被整一頓而丟臉,于是敲定了一個地點碰面,然后對外喧聲下毒之人心虛不敢出來,這便讓人散了。 葉右聽說后只一笑置之,不去深想他們的真實想法,乖乖跟著師兄收拾行李,準備出發。他沒忘自己答應過的事,離開前便找到那幾位大俠辭行,說了半天話才被他們戀戀不舍地送回來。 聞人恒站在不遠處看著,見師弟終于上了馬車,便跟著進去,不理解師弟為何與他們交好,問道:“和他們投緣?” “倒也不是,”葉右道,“我只是答應過一有消息便告訴他們,做人要說話算話?!?/br> 聞人恒挑眉。 “我說我什么也不懂,”葉右不等他問,便無辜道,“是我師兄今日忽然要走,我這做師弟的只能聽話跟著走了,沒能幫上忙,我心里真覺得過意不去?!?/br> 聞人恒被扣了一口鍋,搖搖頭,無奈地笑了笑。 王家住的這些人,聞人恒是第一個走的,隨后是陳、韓、董、田四位掌門,接著是魏莊主和丁閣主,而盟主還要多待一日。 大人物一個個離開,鬧得沸沸揚揚的燈滅毒一事以一種令人萬分無語的方式結束了,眾人哪怕再不甘,也覺得沒有留下的必要,紛紛散了。